太上皇的身体越来越差,相对的;他更加暴躁昏聩;手里紧握着权利不撒手,动辄把新皇叫去德成宫斥责。太上皇仅对新皇看不顺眼,对其余几位皇子可是宝贝的很;赏赐流水一般散出去,不但五、六、七、八四位皇子;就连二皇子和三皇子并已故义忠亲王家眷都得了太上皇青眼。
太上皇此举显然给了他们某些想法;私下活动频繁;摩拳擦掌要将新皇拉下马。自赈灾后,再没人敢小视新皇,现在萧子虞实力还弱,等他以后羽翼丰满,可就没现在那么好机会了。
皇位之争,向来没有退路可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后头就是悬崖。
若说大齐内交是各皇子的皇位之争,外困便是西北的鞑靼瓦刺,南边的越南,及东南边的倭寇。大齐国力早已不如太祖时期的强盛,镇西候三十万大军在西北戍守,鞑靼还敢时不时侵扰边境,可见其有恃无恐;东平郡王穆家掌握水师,号称战舰三千艘,实际上已无能远洋的大型舰,海岸线收缩,早就不能主动进攻远海了,被当做补给地的岛屿也都荒废,并且舰船破损极多,水军缺额高达半数;南境的越南不足为虑,时不时的骚扰也够烦人了。
作为军饷之用的军屯被军官们私吞了个七七八八,根本不足以支撑军费,赋税年年递减,正德帝发不了军饷,拆了东墙补西墙,最后留给萧子虞满国库白条。
六千万百姓的衣食,发军饷和休整水军,掌握朝政,还要防着兄弟们的阴谋诡计,老爹的偏心。呜呼!萧子虞完全可以猜到他是怎么死的,在遥远的未来,虞钦帝定会被扣上一顶“过劳死”的大帽子!这是何等的杯具!
萧子虞心念急转间,宋敏亭跪在殿下,脑子里的算盘也是啪啪响。
上次赈灾,国库原有的四十万两白银只剩下十万,南下筹款所得出人意料竟有二百七十万两之多,除赈灾用去的一百万两——其中一半之多被官员贪墨了,如今还剩下一百八十万两。看似挺多的,但是,镇西候又要银子来了!只要朝廷一有反应,东边穆家便如苍蝇逐臭一半随即也讨军饷,宋敏亭太清楚了,他做户部尚书手头从来就没宽绰过。
西北不给饷当然不行,萧子虞想着,沈家可是跟他同气连枝的,但,要防着一层层的盘剥,最后到沈家手里的必须还是实打实的粮草。
萧子虞随意翻着手里的账簿子,终于开口,“宋敏亭,朕给了你三天时间,你就算出来这么个烂帐?”
宋敏亭汗唰就泌出来了,他被太上皇质疑,新皇也不待见,皮绷的简直不能再紧了,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脑袋就搬了家。“皇上,微臣无能,实在是灾情刚过,物价居高不下,一百万两已经不能再少了。”要把积压的军饷发下去,还要铸新武器和战袍盔甲,还要发粮草棉衣,已经不能再少了啊。
“嘁,”萧子虞冷笑,吩咐左右递给宋敏亭一本账簿子示意他看。这个宋敏亭,能力不错,就是太过圆滑世故,要想招到麾下,还得再使点劲。最近萧子虞一直着人盯着宋敏亭,他倒是乖觉,除上朝应卯外一概闭门不出,连太上皇召见都以病推了,俨然孤臣的架势。
宋敏亭越看眼睛睁得越大,“皇,皇上,这行不通啊……”先不说武器,那是工部兵器监督造的,一件厚实的棉衣二百文钱是免不了的,皇上把价格标注到了八十文,最后银钱更是精确到了厘,一点好处没有,下头人怎么愿意?宋敏亭觉得小皇帝还是太嫩了。
萧子虞如何不知宋敏亭想法,冷哼道,“就按上头的办,一个铜板也不许多,一粒粮食也不能少。”
宋敏亭简直想撂挑子不干了,御座上萧子虞眼色一寒,他立刻道,“是,皇上,微臣定竭尽所能。”他相信,他若敢说一声不,全家老小的性命就没了,太上皇还会拍手叫好。
宋敏亭出了乾清宫,被扑面而来的寒风激得打了一个喷嚏,被汗浸透的里衣冰凉贴在身上,极不舒服,手里簿子却烫人的很。
“宋大人。”
宋敏亭抬头,是安胥和七皇子,一个大红色云缎官袍,外罩绛红纱,脚踩白底黑面小朝靴,端的是君子如玉;一个玄黑色蟒服,丰神俊朗的贵气皇子。
“微臣拜见七皇子、安大人。”宋敏亭拍拍宽袍大袖,跪将下去。
萧子炳话里带着股子漫不经心的味,“起吧。”
“嗳,”安胥忙虚扶他,“宋大人请起。”
宋敏亭才站起来,笑得谄媚,“七皇子、安大人也被皇上召见?”
安胥笑眯眯道:“正是,想必宋大人跟我等一样,都是为军饷的事而来吧?”他眼睛朝宋敏亭宽袖一撇,笑的更加平易近人了。
宋敏亭手一紧,心想着安胥是皇上的人,要不探探口风?铿锵道,“安大人,我愿为皇上赴汤蹈火,绝无二话。只是……”他话锋一转,便带了三分为难,“我毕竟势单力薄,力恐不殆啊。”
安胥含笑看着他,一双眸子清湛湛,似是能看到他心里去,宋敏亭毫不畏惧,直视安胥双眼。安胥好一会才把眼睛移开,道,“宋大人放心,皇上圣明,眼睛透亮着呢。”
宋敏亭一喜,这话意思是他不是弃子?“还请安大人明示。”
“宋大人乃国之栋梁,安胥久仰大人清名,今后可要亲近一二。”
宋敏亭如吃了定心丹一样,几月来七上八下的心终于落下来了,“一定一定,改日老哥哥请安兄弟喝酒,安兄弟务必赏光啊。”
安胥点头应了。
宋敏亭目的达成,心情豁然开朗,笑道,“七皇子、安兄弟快去吧,莫让圣上等急了。”
安胥与他告辞,和萧子炳往乾清宫走。
萧子炳一直没说话,宋敏亭走远了才冷哼,“老狐狸。”
安胥道,“国库空虚多年,宋大人还能有结余,不可谓不厉害。”国库白条不是宋敏亭的错,在太上皇骄奢淫逸无作为之下,他能剩下四十万两,全然不可小觑,满朝也找不出第二个了。故宋敏亭虽是太上皇的人,皇上还肯不拘一格任用。
萧子炳最不耐弯弯绕绕的,“知道了,动脑筋的事你留着跟皇兄说去吧。”
安胥无奈一笑,谁能跟七皇子一样好命,生来万人之上,还有兄长相护,不多想着点,早死千百次了。
“我不干!”萧子炳出离愤怒了。
萧子虞老神在在看着一本奏折,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安胥只好道,“七皇子,国库空虚,官员腐败……”
萧子炳咬牙道,“管我什么事,又不该我管。”他新得的小戏子还没捂热乎呢,守着一院子的美人,干嘛要去那鸟不拉屎的地儿找虐啊。
安胥心道江山是你家的,皇帝是你哥,怎么就不该你管了,“皇命不可违,圣旨都拟好了。”
萧子炳不可置信地看着安胥一副温文尔雅的做派,这种近乎无赖的话是他说出来的?
萧子虞温声道,“回来之后给你加爵位,提食禄。”
萧子炳哼哼,我不去你也给给我加爵位,却没敢那么放肆,皇帝的威严不是谁都能挑战的。萧子炳还恍惚记得,萧子虞从小到大最维护林璧,那是自己拍马也赶不及的。
“好吧。”萧子炳不情不愿地说,“那王妃的事……”
萧子虞眼睛一瞪,“该怎么还是怎么地,别想朕帮你说话。”萧子炳立马蔫了。
萧子炳喜欢男人这件事全京都都知道,他从来没遮掩过,戏子小倌流水似的往家里抬,生生把七皇子妃气死了,也没留下个子嗣。刘太妃,也就是萧子炳的生母最近一直在给他物色新的皇子妃。
要萧子炳说,真的没必要耽误人家好人家姑娘,上一个够惨了,气性那么大,闹得两人都不安生,整天鸡飞狗跳的,害他只能把美人儿放在别院。
萧子炳唉声叹气,“皇兄,你又不是不知道,满京城谁家姑娘愿意嫁我啊。”那不是守活寡吗。
萧子虞道,“放心,刘母妃会找个能压得住你的,省的闹的满城风雨。”
“不要啊……”
***
萧子炳虽玩世不恭了些,人可精明的很,京城里百姓们热热闹闹看完了春闱看选秀的时候,军资也妥妥当当到了镇西候手里,边关将士们把最难挨的苦冬熬过去,终于迎来了春日里第一抹新绿。
所谓监军,当然不只是运粮这一职责,萧子炳短期内却是回不了京的。趁着将粮食棉衣运到,边关将士没太厌弃他这个外来人的档口,他开始清查户口。
军官们如何捞钱?无非是吃空饷,扣军资,就连以严谨著称的镇西军也难以幸免。底层小军官们巴望着新来的小皇子像从前那样被镇西候收拾掉,却不知,沈家早默认了七皇子这一举措。有眼色的都知道,新皇跟太上皇不同,当今圣上那位可是沈家的外孙,可不是跟沈家同气连枝么,故七皇子这趟来,非分权,而在于拉拢。
镇西军经过沈家和七皇子的一番搓圆捏扁,最后剩下的不到二十万人。除了把空饷划掉之外,还退了一大批老病残,将人直接安置在了西北开荒。最后留下的都是精神抖擞的青壮年小伙,住的是新建的营房,穿的是新棉袄锁甲,每顿饭都管饱,欠了一年多的军饷终于领回来了,个个高兴的跟过年似的。
建元元年当真开了个好头,人们似乎忘了上一年灾民四处乞讨的心酸场面,因为处理的好,大多数人都回了故土——谁都不愿意离乡背井,领到的赈灾银虽然不够重建家园,好歹他们有双手,天朝的劳动人民勤劳且乐观,那么大的洪水没把他们淹死,逃荒途中没饿死累死,必定有后福。
第 50 章
京城里;人们还在回味今年状元郎跨马游街时的声势浩大,几艘华丽的官船就停在了码头;官家十几辆大马车从街头到街尾;这样的场景实不多见,原来是为选秀进京的官宦人家。swisen。
本朝的选秀不光是给皇帝充实后宫,还要选各皇子侧妃;并良家子充作宫人,够格将女儿嫁给皇帝的就算了;品级不够的;难免就要动些脑筋;只要能接触到圣上,宫女爬上龙床也并非不可能。
薛氏母子三个来京,大抵打的这个主意。薛宝钗长得肤如凝脂、面如满月;旺夫旺子的好相貌,脾气随和温雅,在金陵是众达官显贵家求娶好妇人选,想要更进一层也是理所当然。她家是商,本没资格参选,幸而先祖紫薇舍人,又占了个皇字,上下打点一下也说得过去。
你道贾家现有三个女孩儿,为何不送去参选?盖因贾元春对当今圣上孺慕,不愿与人分宠,便与王夫人一道使了个苦肉计,云宫中凄凉,不愿亲人入虎狼之地,贾母拗不过母女两个,也就罢了。
于是整个贾家,薛宝钗镇日闭门不出,在梨香院准备选秀一事,对外便说生了春寒;三春姐妹和黛玉或随李纨读书针凿,嬉戏笑闹,或侍弄贾母身边,以尽天伦;林璧便每日拎着贾宝玉念书,教导张和戚武艺,对选秀一事充耳不闻,也不知他人后是如何景象。
却说两宫皇太后娘家齐家和沈家的船早早到了京城,宫里都去了几遭。福娴长公主在太后的示意下办了几回诗会,请京城名媛们赏花玩乐,大多数有资格充入皇上后宫的女子都来了,一时间云鬟丽影、宝马香车,女子鬓边的珠花比枝头新绽的春意都浓了几分。
皇后的人选却还没有着落,已故冯皇后娘家成国公家嫡系没有第二个女孩,所以他家最近安静的很。甄贵太妃想提拔甄家小姐,两宫皇太后自是为娘家着想,皇上的态度晦涩不明。太上皇对甄贵太妃感情最深,自然是中意甄家,但他屡次向皇帝提起甄家都被含糊过去了,免不了发火,皇上表面对太上皇顺从,其实阳奉阴违。太上皇在朝里说话也不如以前,他身体每况愈下,朝中势力被皇帝换下去一些,但他手头的人也够扯后腿了,两方人常常针锋相对,谁都甭想顺心。
前些日子太上皇又整出了幺蛾子,要在京里修葺东园颐养。东园里殿阁花树是有的,是太宗皇帝赏春用的园子,如今太上皇要住,自然要扩,并且还不能扩小了,听太上皇的意思还要把整个东山并一条活水都圈进去,这样的工程焉能小了?内务府大臣是太上皇奶娘的儿子,已经在着手园子的图纸和土木事宜,只报给了乾清宫一声就没了下文。萧子虞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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