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弄我,骗我吃猪肉,哇呜呜……他们把我吊着,说要弄死我,我害怕……哇啊啊……我不想死嘛……”
像哄吃奶的婴儿似的,你轻柔地拍打我的背。
“不怕,乖孩子,没事的,都过去了……莫担心,亲爱的小男孩,我在这儿,没人会再伤害你,放松一些,好吗?”
吸吸鼻子,我抽抽噎噎地点点头:“嗯。但是……我的一千卢布怎么办?那是妈妈叫我买鸡蛋的……”
“是这个吧?”
跟变魔术一般,你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张新崭崭、香喷喷的钞票。
呀!这不正是让刀疤脸抢去的钱吗?
接过失而复得的一千卢布,我顿时破涕为笑,情不自禁地亲了你一口:“嘻,没错!你真棒!你是怎么办到的?”
“呵呵,说来话长。待会儿我慢慢和你讲,我们目前必须先解决另一个比较重要的问题。”
“什么?”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阿卜杜拉?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头痛不痛?晕不晕?胃呢?肩膀呢?要不要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我伸伸胳膊,搓搓手腕,转转脖子,动动腿,发现浑身上下各个零件均无故障,就是觉得没力气。
“光是腿软而已,其他的都好。讨厌打针,我不去医院。”
“谁告诉你一进医院就非得打针不可,傻孩子?行,不去就不去。那么,我送你回家总可以吧?天快黑了,你父母会着急的。”
“……累。”
我撅着嘴赖在你身上不肯起来。
你宠溺地弹了一下我的脑门。
“我背你!满意了吗,娇贵的小少爷?快走,做个懂事的孩子。否则太阳一下山,大灰狼就来咬你的脖子喽!”
拿军用水壶中的水帮我洗洗哭得脏兮兮的脸蛋,你就背着我上了路。树林里的路并不好走,可你依旧如履平地,步伐又快又稳,毫无颠簸之感,而你宽阔、结实、温暖的脊背也如同一只富有弹性、软硬适中高档的沙发垫,我舒服得几乎快要睡着了。
要是你能一直这么驮着我,我该多幸福呀!我天真地幻想着。
你说,那五、六个俄罗斯大兵不知怎么想的,居然都认为欺负我并从我这儿抢到一千卢布的恶劣行径是一件很有成就感、非常值得炫耀的光荣事迹,大概脑子坏掉了,返回你们的训练营后四处吹嘘,不一会儿就搞得人尽皆知。
当时你还不知道,被他们欺负的小倒霉鬼其实是我。
不过出于正义,你仍然立即对这帮坏家伙进行了谴责,且在其他战友的帮助下顺利要回我的钱。
“你……没揍他们吗?”我有些失望。
“没工夫啊,我急着去救你呢。再说我也不需要揍人家,他们都认识到错误了,钱也已物归原主,不是吗?”
“可是他们欺负我,应该受到惩罚,应该被结结实实地修理一番才对!”
你笑笑:“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凡事皆依靠武力去解决,迟早有一天会吃大亏。”
“胡扯,不信!”
“……阿卜杜拉,军队有纪律,不允许打架,不管由于什么原因。虽然那些人全部加起来也不是我的对手,然而倘若我把他们打死、打伤、打残废,我的长官就要处分我,送我进监狱,让我永远失去自由,再也见不着你和玛莎妈妈。”
“这不公平,你的长官不能这么对待你!”
“呵,他当然能呀,毕竟我们的制度就是如此,正如我不能将我的刀送你一样,哪怕我十分愿意那么做,小男孩。”
我听得似懂非懂,尽管一万个不甘心,但考虑到你的前途,我决定不勉强你。
不过……
“真倒霉!哎,那就算啦。可是,你得补偿我!”
“嗯?怎么补偿?”
“随你的便吧。哼,我今天如果不来我们的秘密地点找你玩,也不会被捉弄得那么惨,都怪你!讨厌!既然你无论如何不肯替我出气,就必须把我哄得开开心心的才行!不然我就跟你绝交,永远不理你,只当不认识你!”
“好啦,好啦,算我的错,我有罪。乖,别耍小性子了,成吗?你瞧,你还穿着我的短裤与内衣呢,哈。”
我猛摇头,将头摇得恰似一只拨浪鼓:“那不算啦!在我提要求之前的统统不算!”
这下你没辙了,左思右想半天,犹犹豫豫地表示,你可以给我做一件手工小玩具来赔罪,只是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够完成,希望我五天后在老地方等你,到时候,你会把玩具送来。嘻嘻,这倒不赖啊!我嘛,其实也不是难说话的人,立刻点头答应。
*********
我撒谎了,阿卜杜拉,其实……我没能帮你拿回你的一千卢布。呃,的确,我试着要过,但是那些侮辱你的士兵们不给,还企图联合起来修理我。虽然我并未吃亏,可也没占到什么便宜。没办法,他们人多势众,乱拳也会打死老师傅的。
无可奈何的我惟有从自己的生活费中取出同样数量的钱赔你,尽管如我所言,当时我真不晓得那个惹人同情的小受害者竟然就是你。
☆、Debris。119 毛线织的兔子
Debris。119 毛线织的兔子
你所说的手工小玩具其实……呃,是一只兔子,毛线编织的,长长的耳朵、短短的尾巴,眼珠是一对西瓜红色的纽扣,还戴着一条肉粉色的围巾,肚子里塞满了棉花,白白的、软软的、圆滚滚的、胖乎乎的,有我的两个手掌那么大。
呃,倒是非常可爱,摸着感觉也不错,只是……我作为一名男孩子,并不太稀罕这种过于女孩子气的小玩意。
不过没关系啦,我可以把它当作礼物送给将来某个我中意的姑娘。
“满意吗?”
你的神色半是期待,半是忐忑,十分有趣。
我爽快地接过你的礼物。
“还行!可为什么是兔子而不是老虎、狮子、熊、犀牛、豹之类的呢?”
“因为这是我的中国星座啊。”
“什么意思?”
“跟古希腊人的黄道十二星座一样,中国人也有自己的星座,分别是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猪,叫做生肖或属相,但不是按月份排的,是按年份排的。很有意思吧?而我的属相就是兔。”
“我呢?”
“啊,我想想,应该是鼠。那么,现在能原谅我吗?”
鼠?似乎也不错。
比兔小,可是咬起人比兔厉害,动作也更灵活。
哈哈,我喜欢。
“这个嘛,倒是可以,不过你得再背背我,像那天一样背着我。”
我从后面搂住你的腰撒娇。
“好吧,真拿你没办法,小家伙。”你转身,亲昵地轻轻揉揉我的脸颊,突然用强有力的双手猛地把我托起来,高高举过头顶,随后在我惊慌的尖叫声中将我稳稳放于你的肩膀上,“坐好,不许乱踢腾,乖一点!当心掉下去摔成傻瓜蛋。”
“哦!哇!飞喽!冲啊,杀呀!我是英明神武的伏罗希洛夫将军,侵略者滚出去,我要冲锋陷阵!万岁!得儿——驾!”
神气活现地骑着你的脖子,我左手抓牢你的头发,右手拎着毛线白兔的长耳朵当成马刀挥舞。
你扶住我的两条腿,在我的指挥下忽尔往东忽尔向西,汗水浸湿我们的衣服,此起彼伏的欢笑声回荡在树林间,久久不曾散去。
*********
……
……
(没有意识。)
☆、Debris。120 棉花糖
Debris。120 棉花糖
我有很长一段时间——至少一星期——被父母禁止出门,这简直叫人发疯。因为那天穿着你的海魂衫与军绿色短裤衩回去之后,我告诉目瞪口呆的他们,我为了追一只肥硕的野兔,不小心从山坡上滚下来,人虽无碍,然而衣服、裤子都给划得破烂不堪,无法再穿。怕挨爸爸揍,我一直不敢回家,直到一位不知名的大兵路过,见我着实可怜,就慷慨大方地把他的衣裤送我了。
我还特别强调,那位大兵和我同样也是车臣人,免得两人胡思乱想。
听完我绘声绘色的叙述,虽然爸爸依旧不顾妈妈的劝阻用皮鞭狠狠抽了我一顿,不过我相信如果实言相告,只会被抽得更惨。
还好,盼星星盼月亮,解禁的日子总算到喽!又一个周末,我在妈妈“五点前必须回家,不许胡闹,否则你爸爸一定扒掉你的皮”的唠叨下出了门,满怀期待地再次赶往我们的接头地点——刻有两颗五角星与一串数字的白桦树。
这回我的运气不错,大老远就看见你坐于树下打盹。
“喂!”
喊你一声,你没反应,我用手指戳戳你的脸,捏捏你的鼻子,你仍然不醒。
嘁,不像话!难得我抽空来找你玩,你却在这里睡大觉!
我非给你一个大大的教训不可,嘻嘻!
我背着手围绕你转了一圈,打算搞出点什么恶作剧逗逗你,却无意中注意到你挂在腰际的野战刀。
它真是一把好刀,如你所言,最好的刀,握在掌中沉甸甸的感觉舒服至极,令人难以忘怀。
我想要它……
我爱它……
我渴望拥有这件冷艳的冷兵器……
如果它是我的……
反正你睡得那么香甜,叫都叫不起来,即使我悄悄拿走,你也不会觉察,对吧?
机会。
鬼使神差的,我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由你的皮套中抽出我朝思暮想的武器,爱不释手地翻来覆去端详。
锋利的刃在阳光中闪闪发亮,乌黑的刀柄厚实圆润,多好看呀!
为什么?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将它送我呢?
想想也知道嘛,军营这种地方,五花八门的枪啦、炮啦肯定堆得像小山一般高,少一柄刀,估计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就这一次……就一次……
年纪尚幼的我无法抵制住这样□裸的诱惑,蹉跎一阵后,心虚地再一次瞄瞄你熟睡的面容,就毅然决然地转过身撒丫子跑了。
不料,我刚刚跑了没几步,背后就传来你的声音:“阿卜杜拉?嗨,阿卜杜拉!你要去哪儿啊,我的小男孩?”
我顿时浑身一震,胆战心惊地回过头。
“那个……实际上……”
实际上,我并非故意偷你的东西,不过是见你睡着了,试图跟你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而已。
实际上,我才没偷你的东西,只是拿出来玩玩,待会儿就还回去。
实际上,刀是我在附近捡到的,上面又没刻着你的名字,我自然不知道是你的东西。
……
脑瓜一转,我瞬间就琢磨出好几个版本的托词,然而看到站起身不紧不慢向我走来的你,我竟怎么也讲不出口。
……你发现了!
作为一名不道德的无耻窃贼,我……被你逮到现行了!
怎么办?
你会厌恶我,会恨我,会瞧不起我,会同我绝交,会一辈子不理我,是不是?以后,将再没人为我唱歌、弹吉他、烤斑鸠、教我如何泡妞、送各色各样的小礼物哄我高兴、当大马让我骑、把我从坏人手里解救出来,是不是?
我会彻底失去我最崇拜、景仰的大哥哥的爱。
不,不行,我不要!
我一屁股坐在草地上,自暴自弃地丢下不属于自己的物品,嘴一撇,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扑扑簌簌地往下落。
“呜呜……”
“呃?你哭什么,亲爱的?”你蹲□扶住我的肩膀,不解地注视着我泪水涟涟的双目:“怎么啦?”
不问不打紧,你一问,我不禁哭得更凶。
“哇……哇哇哇……我……我不要你生我的气,我不要你不理我……刀……我不是故意的,哇呜呜呜呜……”
你疑惑地先瞅瞅我,又瞅瞅我脚下的野战刀,突然莞尔一笑。
“咳,我还以为什么,小事一桩。我明白,你不是小偷,你就是稀罕我的刀,想摸摸,对吗?乖啦,宝贝,不哭,我不会生你的气,更不会不理你。但你下次得记住,动我的东西之前跟我讲一下,就可以了,呵。”
嗯?
你说的……居然和我胡编乱造的理由一模一样哎!
我停止哭泣,惊讶地望着你。
“哈哈哈,别发呆嘛,来,我帮你洗洗脸。瞧你,都哭成小花猫喽。”看我一副傻呆呆的德行,你笑咪咪地刮刮我的鼻梁,收起自己的武器,从衣袋里掏出一块棉花糖,剥开,塞进我嘴里,“真的没关系,莫怕。给,尝尝这个,很甜哟!”
“你……你肯……唔……原谅我……吗?”
我吮着糖块含混不清地问。
“哪儿的话?我一直没怪你啊,不许冤枉我,小笨蛋。”
“你……还……还……喜欢我吗?”
“是呀。你如此可爱,我干嘛不喜欢你?我当然喜欢阿卜杜拉,我最喜欢阿卜杜拉了,嘿嘿。”
“那你能发誓吗?你愿不愿意指着真主安拉发誓?”
“你这精灵鬼!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