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因为我……不晓得什么缘故,自从做下这桩亏心事,我……我就日日魂不守舍,老是失眠、多梦、头晕……而且体质也大不如以前,动不动就胸闷、气短,稍微干一点点轻活就累得不行……这一定是天父在惩罚我……”
心理作用吧?我暗笑。
“中国有一句俗语,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念你有悔意,我就不追究啦。行了,埃蜜莉亚小姐,你可以回去喽。”
她却不肯挪窝,眼泪汪汪地瞅着我。
无奈,我不得不再三保证自己决不会为此炒她的鱿鱼,就差没有指天发誓。她这才终于放心,三步一谢地告辞离开。
其实一开始我是准备顺水推舟把戒指送她做个人情,不过转念一想,留下这玩意用作引你出现的诱饵也不错。记得那天下午,你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还非要硬撑着去找它,而且找了十多分钟才不甘心地放弃,此物对你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喂,你上次丢的戒指在我这儿,快来取!不然我就将它扔马桶里放水冲走!
你仍不回短信。
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翻出一只空的首饰盒装戒指,用塑料袋一层层裹好,接着往床底下一塞。我相信,你迟早会来。
结果……咳,千不该万不该,我就根本不该留下那枚倒霉的戒指!一晃几天过去,你依然音讯全无,而我的身体竟逐渐变得虚弱。
躯体酸软、全身无力、没精神、嗜睡,等等,每一项均与埃蜜莉亚的症状惊人的相似。
苦熬了整整一星期,被莫名其妙的病折腾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只剩最后一口气时,我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你的戒指多半有问题。
我挣扎着爬起来打电话向地场卫说明情况,但隐瞒了关于你的部分,只称戒指是埃蜜莉亚捡到的,我也不清楚失主是何人。
寻思片刻,阿卫建议我把东西拿到司令室做更详细的观察。
当我带着戒指瞬移过去时,他、黑猫露娜和白猫亚提密斯已经等在那里了。
露娜用念力将可疑物铂金钻戒放入超强化特殊器皿,然后放进电脑旁边的透明检测箱中。我们看见,仪表盘的指针不断往数字小的一边移,戒指释放出的能量很快成为负值,并且于不算长的二十五分钟内降至最低点。
亚提密斯吃惊地叫道:“怎么这样?莫非……”
“我想起了一年前的茱雅丽珠宝店大减价促销事件。那时,假扮大阪夫人的妖魔卖出的减价品就是一些会吸能量、又可控制人类行动的特殊宝石。估计此次还是贝尔搞的鬼。”阿卫沉着地分析道,“正人,最近有谁进过花园?”
果然不出我所料。但是你干嘛戴着一枚这么危险的戒指?
我隐约生出一点点不安,却搞不清究竟在牵挂什么。
这感觉真讨厌。
“嗯……除埃蜜莉亚之外,就只有符拉季连,但那是五月中旬的事。”
“又是彼尔夫什柯?!”露娜与亚提密斯警觉地互相对视一眼。
阿卫追问:“他为什么去你家?”
“……我约的。本想弄明白他偷银水晶的缘由,可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们大吵一架,甚至动了拳头,之后他就逃啦。”
“要不然先瞧瞧花园里有没有线索?”露娜提议。
“没用。”我摆摆脑袋,不假思索地否决了,“我的菲律宾女佣每周都清扫,不会剩下什么。”
阿卫摸着下巴考虑了一阵,瞅瞅表,说:“那么惟有从戒指本身入手了。这样吧,我们去火川神社找阿丽,顺便叫上圣启,他俩一个是灵力超群的巫女,一个是熟悉各种高科技侦破工具的警员,兴许能看出一些不易被察觉的蛛丝马迹。”
红红的火焰升腾起来,火野丽垂目合掌,口中念念有词。随即,火里浮现出贝尔模糊的脸,其次是你的脸,接着……是我的脸。
“这代表什么?”古舒达问她。
阿丽不太有把握地答道:“贝尔制造戒指,彼尔夫什柯使用,最后掉在正人家?”
废话,简直是废话。
“这样我们是否可以认为戒指是他有意遗落的?”露娜若有所思地捋着胡须。
“不!”我听到此处不禁大声驳斥,“你们要知道,强行拉他来我家的人是我,抢走并扔掉戒指的人还是我!”
你不会是故意的,绝对不会。
再神通广大,你也无法预测到我将在别洛莫尔斯克大街的公共厕所截住你,将逼迫你去我的别墅,将……将那样待你。
不安的心情愈发鲜明。
那时候的你是真的哭了吗?我有没有真的见过你的泪水?
你曾经如同恳求我一般恳求过其他的人吗?
倘若我从未于视频中找着类似的镜头,是不是就能证明这样的事情确实没有发生过?
思绪紊乱。
我的头好痛。
“怎么了,正人?你的面色很差。”阿卫关切的询问将我唤回现实。
我这才想起自个儿是在神社,身旁有一堆同伴,可不能失态。
“……没关系,我就是……被戒指吸了不少精力,所以不大舒服。我能不能先回家歇一歇?”
“行。对了,让阿兔用银水晶为你补充一下能量吧?”
“没那么严重的啦,睡一觉就能恢复。”我急忙连连摆手,“不必担心。”
“好的,你去吧,注意点。如果家中有什么异常情况,别忘了给大伙打电话啊。”我的主人体贴地叮嘱道。
于是,我返回我的别墅。
拖着沉甸甸的步履来到窗前,拿起窗台上你送我的彩照,和衣钻进被窝,把它贴于胸口。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
……
(没有意识。)
☆、Debris。53 信号增强器丢失
Debris。53 信号增强器丢失
你晓得的,当年水手战士们刚刚觉醒时,露娜给她们一人配了一个腕表式通讯器,卫和我们四个也有份。但自打手机渐渐普及,大伙就很少靠这种月球古董联络了。然而在某些地方,比如北极或偏僻的山村,常常搜寻不到信号。因此,露娜突发奇想,居然将通讯器改造成一款信号增强器。咳,就是指甲盖大小的圆形薄片,外形像AG0号的纽扣电池,有黏性,可以贴于手机的后盖内。
什么?你问她怎么办到的?我哪儿知道呀,啧。
总之这玩意十分管用,随时随地皆能打电话发短信,紧急情况下还能当备用电池使,不赖。
但去年七月底,向来小心谨慎的积达竟声称弄丢了他的信号增强器。
大伙问他具体是于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丢的,他却振振有词地说,假如他全清楚,信号增强器就不会丢。
露娜和亚提密斯气坏了,劈头盖脸地训斥他一通,他并不恼,傻笑着一个劲赔不是,要露娜大人不记小人过,再送一个。露娜无法可想,不得不同意。对啊,不同意又如何?不管怎么样,积达是我们的同伴,没增强器多不方便。
当然啦,现在大伙已经明白此事另有内情,不过,听真琴在电话里描述这件事的时候,我真觉得积达那小鬼简直是笨到家了。
你想想看啊,那东西既不是项链,也不是耳环,又不是镯子,更不是戒指,是藏在手机里面的小零件,他的手机都好端端的,为什么唯独信号增强器会无影无踪?糊涂虫!他干嘛不把他自己给丢了?实在太搞笑喽。
据积达本人解释,他一时无聊,就顺手取下增强器研究其机械原理,结果捣鼓来捣鼓去,原理没弄懂,研究对象倒先不翼而飞。
*********
……
……
(没有意识。)
☆、Debris。54 妖魔再现
Debris。54 妖魔再现
又有妖魔出现了!地点共四处,均在俄罗斯的车臣共和国境内,分别为阿尔贡、古杰尔梅斯、切尔列奇耶、韦杰诺,时间是深夜。
安拉!你和贝尔不是一贯低调吗?为何突然如此大张旗鼓?
发生了什么事?
幸好当时月球女孩们的学校已经放假,我们人手充足,于是兵分四路,我与水星、露娜负责韦杰诺这一块。
沙尘飞扬的乡间土路,绿树掩映的小木屋,燃烧着篝火的院落里,我的二十一位同胞们三三两两地跪在地上。
风景倒不错。
面带黑纱、穿墨色长袍的女子立于火堆旁收集能量,越打量,我越觉得她有些不对头。
“那个家伙不是人,是妖魔!”水手水星卸下高科技眼镜,低声说。
啊,怪不得。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喽!
潇洒地拔剑出鞘,大喝一声,跳起来挥剑刺向她——不、不,应该是它——的头颅,另两人紧随其后。
光芒下,女子哀嚎着身首异处的同时,化为一小堆晶莹的沙粒。哎呀呀,真是轻松简单、完全没挑战性的任务。
回到司令室后,问问另几名同伴,发现大伙遇到的情况基本都差不多:应者寥寥的集会,不堪一击的妖魔,要多没劲有多没劲。
亚美怀疑这是阴谋,我不赞同,因为我们并未损失什么。
古舒达则认为这是贝尔在试探我们的人数和实力。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在司令室讨论了半天,最终也没有争出个所以然来。
之后,相似的事件又接连发生过若干起,尽管我们心中有惑,但人命关天,该出动的时候还是义无反顾地出动了。
*********
不,他们的判断均不对,那并非试探,亦非阴谋,只不过是练习,是伊斯克拉在指导我如何多快好省地吸取人类的体能而已。
夜幕低垂,黑沉沉的云层间一轮血红的圆月时隐时现,端一挺AK47突击步枪,我于幽暗的森林里奔跑。
这儿是哪里?我在干什么?
没人能把答案告诉我,我自己也不明白,只是一味地发足狂奔,像要追赶什么,又像要逃离什么。
不久,我来到一大片开着黑色曼陀罗的花海。
数不清的十字架,密密麻麻地屹立着,每一副架子上皆以耶稣受难的姿势钉有一个人,走到近处一端详,竟全都是我所认识的:瓦尔福罗梅、尼涅尔、孔德拉季……及受雇于尼涅尔的五名亚洲男青年,曾在战俘营拷打我、折磨我、侵犯我的一干车臣匪徒。
他们的嘴被布条堵住,大睁的双目布满血丝,流露出无言的恐惧。
我惊愕地看着眼前这诡异骇人的一幕。
“彼尔夫什柯,那些都是你的仇敌,你可以随心所欲地杀戮。”
背后响起伊斯克拉的声音,冷酷无情仿佛机器人的声音。
随心所欲吗?是的,如今这伙人全无反抗能力,动动指头,我就能送他们下地狱。
我又何尝不希望复仇?何尝不想让那些故意伤害我的人遭到报应、承受十倍甚至百倍于我的苦难呢?但是我不能,我清楚,我不能。倘若我也去报复,如他们对待我一般的对待他们,那么,我的行为与他们相比,有什么区别?
伤害已经造成,事情已经发生,即便现在结束这帮家伙的性命,亦于事无补,反而会污了我的手,使我背负跟他们一样的罪恶。况且,他们所做的,他们不知道。就算被我惩治,他们也只会愈发怨恨我,用最恶毒的话诅咒我,不会反省自己的过错。
这不是我期待的结果。
我转身迎向她:“不,我不能那样做。”
“胆小鬼。虚伪。表面显得挺崇高、挺大度,其实你只不过是不敢。”她的嘴角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你舍不得抛开你那事实上一钱不值的名誉,你怕死,你无法忍受哪怕一点点的指责谩骂,所以你轻易就放弃了与生俱来的权利。可悲的人。”
“胡扯!”
“我曾经用很长的时间调查你的身世和经历,我了解你。你早已习惯戴着假面具过活,过份完美的伪装甚至蒙骗了你本人。”
我本能地试图反驳,却无话可说。
没错,伪装,我的确在伪装,时时刻刻在伪装。然而这有何不妥?倘若所有的人均由着自己的欲望肆意妄为,地球非乱套不可。连小学生都知晓,我们做人的准则之一,就是亲近美德,远离恶行。而宽恕正是美德,报复则是心胸狭窄的体现,是恶行的一种。
因此我理应选择前者。
况且在这个世界,人人生而平等,除上帝之外,谁也没有资格随随便便终结他人的生命,哪怕此人犯下滔天大罪。
但是……
但是……
我多么渴望那帮混蛋、畜生、人渣能统统死掉啊!我多么渴望他们先受尽各种惨绝人寰的刑罚,求生不得、求死无门,再带着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极度的绝望及痛苦灰飞烟灭,化为肮脏的尘土,遭千人唾骂、万人践踏,永世不得翻身……
假如有人赐我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假如有人可以替我了却夙愿……
咯噔咯噔!咯噔!咯噔!咯噔咯噔咯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