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以答的夙瑶或许是无话可说,或许是惊讶到已不能言语。
愈疗术仅能治愈外伤,对明显经脉严重受损和缺失了大量精血的慕容紫英,几乎毫无用处。
缓缓将真气导入,压制下运功过度而在经络中混乱逆行的气息,拾起水灵珠,将魔剑与剑匣收于袖中的乾坤袋,横抱起陷入昏迷的慕容紫英,垂下眼帘,整个人平静到令人发寒,这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他宁愿自己面对的是原来死板教条的面孔。
“小心后面!”阴影中急速喷薄而来的黑色浓雾,几乎是在夙瑶惊呼的同时,便将玄霄与慕容紫英完全吞没。
“嘿嘿。”远处的阴影中探出一个衣衫褴褛的佝偻身影,遍布皱纹的脸庞堆满了诡异的笑容,“终于到齐了。”
竟是早已不知去向的守门人——貊崡。
浑浊的眼珠扫视了一圈,最终落在那一团突兀的黑雾上,干瘪的嘴巴一咧,满是得意,“真是意外啊,竟然连“最里面”的都凑齐了。” 猩红的舌尖舔过黑黄的牙齿,口水沿着嘴角流出,猥琐的表情看得夙瑶一阵恶心,“他一个人的滋味,可比你们所有人都来的美味啊~”
蹒跚着步子,不紧不慢的走到明清的尸体边蹲下,与慕容紫英同辈的弟子中他是最年长的一个。
枯枝一样畸形的手抚上刚刚死去余温尚存的脖颈,渐渐往下,探进衣领,淫/邪的肆意抚摸,“瞧他长相平平,身子却颇有滋味,好滑啊。”
满脸的陶醉突然激扬出兴奋之意,微弱的“噗嗤”声后,骨骼被碾碎的声响随着明清胸口骤然晕开的鲜红在空气中蔓延开来,掏弄之下,收回的手掌中多出一颗鲜血淋漓的物体。
仅是一口就将比拳头还要稍大的心脏直接吞咽入腹,喉咙发出咕噜噜的吞咽声,貊崡擦擦嘴角渗出的血迹,意犹未尽的道:“差强人意,不过用来做开胃菜绰绰有余了。”
“明……明清!”瞪大双瞳,夙瑶颤抖的指尖指向佝偻的背影,惊叫道:“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吞食人心,是低级的妖魔才有的行为。
挑眉转身回望,眼神满是嘲讽,“你以为我是什么?难不成是神仙?”
“大胆妖魔!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夙瑶怒斥,就算是用来禁囚罪犯,那也是隶属于天界,试问妖物在天界之地嗜杀修真门人,这是何等的胆大包天。
“妖魔?妖魔怎么了?至少好过被当做祭品的你们吧!”冷笑着,轻蔑的眼神回应连说话都有些喘息的女人,“要是没有天界的默许,我怎么会在这儿?”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
“将死之人相信与否我才不在乎,哎,一个人守着秘密太久了,总想找个人分享一下。”边说着起身走到旁边,扯开明尘的衣襟,尖锐的指甲点上皮肤,在略一用力,指下便溢出少许粘稠的血液,一点点划开皮肉时发出的“刺啦”声,翻卷的伤口下慢慢渗出的鲜红液体,貊崡似乎爱上了这个游戏,当整个胸腹再无完好之处,才把心脏掏出,送入口中细细咀嚼。
好像被剥夺了所有的反应能力,试图起身阻止,但重伤之下夙瑶甚至连结印的力气都没有,只得痛苦的怒斥道;“孽畜!我琼华门人就算是已故尸身,又岂容你糟蹋!?”
“若不是打入这里的人都被上面记录在册,我就不仅仅是吃人这么简单了……好歹,我还送了他们的魂魄去轮回了不是?”走近毫无反击之力的女人身边,粘了脏器碎肉的手指带着浓重的腥气划过颤抖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所以呀,我更中意的是你那个总是一脸正经的弟子,身体也好,灵魂也罢,都是我的,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对他特别优待啊。”
怒极的夙瑶忘记自己的修行早已所剩无几,还未上前就被貊崡一脚踢到潜思壁上,看着口吐鲜血挣扎了半天才坐起身来的女人,轻蔑的别过视线懒得再去搭理,他还需要一个听众,所以她还不能死。
更何况,死去的身体,就不好用了。
“千年前,仙界并没有将戴罪之人打入轮回的惯例,而是将他们遣送至此,可是因为那位大人的关系……”貊崡的眼中闪过一丝真实的恐惧,干瘪的脸颊像是受到情绪的影响不自然抖动了一下。
意料之外的失控被完美掩饰过去,对方半恍惚的模样让貊崡很是满意,继续道:“此处魔气大盛,就算上神也无法免受其害,更莫说带罪之人,就算最短的刑期都可能让他们彻底断却仙缘,仙界护短,自那之后,仙人开始依照罪责大小,被投入凡尘,没有清净之气的压制,魔气制造漩涡又吸收了东海沉积的怨念而越来越强盛,最后竟冲上九霄,听说天帝带领仙界众神耗费七天七夜才将其暂时逼回,但总归治标不治本,卷土重来不过是时间问题,那老东西不眠不休苦思了几日,终于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你知道是什么吗?自那以后,他将触犯天律的人类全部打入东海之渊……”
惊雷般震撼的话语狠狠砸落,原来这看似正义的惩处游戏背后,竟是隐藏着这样不堪的真相。
“不似魔气对仙神的致命伤害,人间介于仙魔两界,少有修行的人类都可抵御魔气的凶煞,就算承受不住也只是落得肉身死亡,魂魄依旧可以轮回,修仙之人精纯的真气与部分魔气相抵,不费一兵一卒就解决了隐患,真是有够精明啊。”咽下最后一颗心脏,貊崡用前襟随便擦拭手上的血污,重伤的元神经过这些年来不断吞食琼华弟子,修复了不少。
胆敢以身试法,挑衅天规的凡人不少,但是其中遁入魔道居多,唯有修仙之人天界才能插手予以定罪量刑,当初若不是苦于隐匿行踪,他怎么也不会栖身在此,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没有他替代真正的貊崡,那只老乌龟也挺不了多久,没有“魔”的身份,就算是“妖”,长时间都会被这魔气所吞噬,也许正是明白这一点,仙界那群心高气傲的家伙才不得不默许了他的存在与作为。
“根本……一派胡言,不是真的,不会是真的……” 嘴上抵死否认,可是夙瑶无法欺骗自己,涣散的眼神,底气不足的训斥都昭显了内心的空虚,理智在貊崡冷笑嘲讽声中彻底摧毁,当年被九天玄女打入这不见天日的海底囚禁时,她坦然接受,因为那是她罪有应得,可是此刻却迷惘了,那个正气斥责琼华不明众生平等,未修人道就意欲成仙的神人,如今却将他们当做……祭品。
生时将苦修祭于魔气,死后将尸身祭于妖魔。
所有坚守的信念仿佛在瞬间崩塌,如果是这样,那她一直坚持的是什么?升仙又是为了什么?究竟什么是错?什么是对?
瞳孔变得空洞无神,思绪都渐渐混乱,纠结……
黑色的细小微粒在夙瑶毫无察觉的时候一点点的侵入呼吸,渗进毛孔。
阴冷的笑意浮上嘴角,貊崡得意的静观,一切都如他所计划的那样,分化出的小部分元神会慢慢将夙瑶原本的魂魄挤出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
☆、清风涧 疗伤
作者有话要说: %>_<%为啥米一个爪印都米留下呢,是不是皌皌写的很糟糕呀
“还是那么没用!”恍如惊雷的男声瞬间洗涤了夙瑶弥散的神智。
黑色的迷雾极不稳定的动荡开来,似乎是承受不了内部暴涨的力量而又极力的抗拒,但是拉锯的平衡很快被打破,只是眨眼的片刻,红发飞舞的男人带着不可一世的霸道气势打破了禁锢。
赤色瞳眸先是望向怀里依旧昏迷的慕容紫英,确认他暂时无恙后,再慢慢抬起,冷冽的扫过面前的如梦初醒的夙瑶以及面色阴沉的貊崡。
急于平息慕容紫英体内紊乱的真气,被偷袭时才未做出回应,仅仅依靠咒文设下简单的结界,并不在乎自己那个所谓师姐的死活,但并不代表能够容忍他人无视自己的存在而嚣张跋扈。
更何况,为求保住他们,慕容紫英连性命都弃置不顾,若是夙瑶出事,那个男人的浴血力争又有何意义?
玄霄性情孤傲,看淡世俗礼法,但他敬佩强者,慕容紫英只身面对强敌时不动泰山的气魄,为求胜而不顾一切的决然都彻底得到了他的认可。
貊崡突然大笑起来,破败的笑声仿佛一个快要散架的风箱,“不枉我对你如此期待,在那种地方待了十年,竟然还如此强势,这样好了,只要留下那小子,我就放你离开。”
贪婪的视线紧紧锁住那张失去血色的面颜,过分白皙的肤色让原本的俊美萌多出几分柔弱,少掉许多冷漠,毫不顾忌的吸了吸口水,浑浊的眼睛涨满令人恶心的欲/望。
故意表现出对慕容紫英极大兴趣的貊崡其实自有一番心思,历经数百年的修养,受损的元神终于恢复到能够适应另外一具身体,为了谋求这片栖息之地,他不得不跟仙界妥协,接受禁足于此的条件,万幸的是,当年在契约的行文之下,他属上的是貊崡——这具身体原来主人的名字,也就是说如果元神离窍,他又是自由之身。
早在十年前,慕容紫英第一次踏足之时,他就开始计划,这个男人将成为修补他元神的最后一剂良药,比起吸收魂魄,尸体中挖出的心脏简直贱如糠草。
一切都依他所设想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唯一的意外就是玄霄,确切的说,是这个男人的强大超出了他的掌控,神界必是对他忌讳颇深,不然也不会将他打入魔气最盛的泉眼,意味着迟早形神俱灭。
只是没想到结界未破,那个男人不但逃脱出来,而且……看上去丝毫未收到魔气的影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也许只是看上去,不然若有余力,当初就不会袖手旁观。
可是,貊崡不想冒险,任何变数都是他避之不及的,就着自己放他自由的恩情,他断定玄霄也不会为难与他。
“缩回你的鳖壳里去!”男人沉沈的声音仿佛地狱催命的符咒,眼里的冰冷看得貊崡僵硬了笑容,额上的朱纹似火,白色的衣袍无风却狂飞疯舞,“杂碎就该有个杂碎的样子!”
生物都有趋弱避强的本能,更何况是魔,附着在东海神龟肉身中的元神战栗发抖,玄霄周身的气场形成巨大的威压,阳炎之力排山倒海般压制过来,精纯的力量并未因为漫长的囚禁岁月而折损,不远处潜思壁前的夙瑶觉得耳边一阵轰鸣,头痛欲裂,吼间抑制不住呕出一团黑色的血沫,在落地的瞬间化为微尘。
抓住她迷惘脆弱的片刻,貊崡渗入她体内的小部分元神,离开宿主便会立刻飞灰湮灭。
感应到撕裂般的疼痛,貊崡回过头去,一片清明的女人身上再也没有半分自己残留的气息,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峻,玄霄所修的阳炎之力霸道非常,对于妖魔来说更是具有致命的杀伤力,就连梦貘族幻暝护将之一的归邪都战死于他手。
“你在魔气深处浸淫十年之久,怎会还有如此功力?!”肉身若不是半神之体,内部尚未复原的元神早已经被燃烧殆尽,想不到相同的缘由害得他再次立于险境。
千年之前,就是未能正确审视踱度,那位大人仅仅一招就让他肉身尽毁,元神几近消散。
“求您放过小的吧,看在我让你重获自由的份上……”先前狂妄的气焰早已不知去向,剩下的力气只够他摇尾乞怜。
“你让我自由?”玄霄半眯着眼,冷笑着催动心法,将周身释放的力量继续提升,“不去引发漩涡爆流,你打的开神界布下的结界吗?”
相对于固定目标的攻击,这样大范围的释放力量不但要消耗数倍的真气,杀伤力也大打折扣,但玄霄不在乎,现在的他没有仁慈的心情,比起一招致命,他更愿意看到对方慢慢被撕磨至死。
精纯的炎阳之力令貊崡痛苦非常,匍匐在玄霄面前苦苦哀求,颤抖的身体蜷缩成一团,脸上突然阴历之色一闪,右手在遮掩下从胸口摸一物,奋力掷出。
浓密的烟雾顿时弥漫四周,站立在原地,玄霄挑了挑眉,随即冷冷的勾起一边的嘴角,真是意外收获啊……如此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雪舞冰封!”寒风席卷雾气,硕大的冰柱轰然落下带起漫天飞雪,双臂托抱着昏迷的慕容紫英无法缔结手印以致威力递减,不然对方绝不会是狼狈重伤那么简单。
“咣当”硕大的黑色蛤蜊包裹在冰块中砸在玄霄的脚边,溅起无数冰末,左边距离不到半步,貊崡浑身冻结了冰霜,有气无力的趴伏在地,瞪得浑圆的眼里是真正的惊恐,粗重的喘息,颤抖的嘴唇似乎有许多想讲又说不出的话语。
自古水火相克,这个拥有纯阳之气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施放出如此高深的冰系法术。
屈膝半蹲,左右托付着将慕容紫英靠在自己的怀里,玄霄右手放开,冰冻的蛤蜊上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