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心兰一闪进屋子,瞧见床上有人,就也不瞧第二眼,一步窜到床前,一刀向床上的头颅砍了下来。
花无缺早有准备,在路上拾了一粒小石子,当下手疾眼快,投掷过去!
突听“格”的一声,铁心兰手里高举着的柳叶刀,竟突然奇迹般一断为二!
跟在花无缺后面进院子的荷露小心绕了一圈,意外的发现了江别鹤二人。当然,此时他还不知道这二人是谁,潜伏在这里又为何?荷露发现鬼祟的二人,也就没有过去花无缺所在的位置,而是守在这里,也地上拾起小石子,扣起两枚,随时准备射向他们!
柳叶刀一断,铁心兰面无人色,后退两步,似欲觅路面逃。这时窗外已飘入一条人影,就像是被风吹进来的─朵云。淡淡的星光照进窗户。荷露透过江别鹤二人的角度,倒是看到了,原来是花无缺进屋了。
星光下,只见这人身上穿着件轻柔的白麻长衫,面上带着丝平和的微笑,在淡淡的星光下,看来仿佛是天上的神仙,从头到脚,都带着种无法形容的摄人魅力,但谁也说不出他这种魅力是从哪里来的。
荷露见了忍不住一阵恍惚,也不知想到什么,脸上渐渐带上了深思。
江别鹤竟也不觉被他这种风雅而华贵的气质所摄,竟怔在门外,再也想不起武林中哪有这样的少年。
铁心兰又不禁后退两步,嘶声道:“是你?你……你怎会来的?”听得荷露撇嘴,有贼心没贼胆。
花无缺微笑解释,“自从前天你苦心讨来这‘鸡鸣五鼓返魂香’,我就觉有些怀疑,所以这两天来,我一直在暗中观察你。”
铁心兰轻轻跺脚道:“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你为什么要阻拦我杀他?”
花无缺的声音更柔了,“江湖小人人都说‘江南大侠’是位仁义的英雄,你纵然对他有些气恼,也不该如此杀了他。” 他和荷露每到一处都会打听当地的名门侠士,自然知道此处是大侠江别鹤的住所。
树上的荷露听了,眉梢舒展开来,露出个似笑非笑的神情来,他自是想通了这鬼祟的二人是何人。这里是江府,而江别鹤是江南大侠,武功自是不差。只是作主人的,没有主人的样子,也的确很奇怪。
此时铁心兰颤声道:“你……你知道什么?你可知道他……他杀死了我爹爹!”
这时,江别鹤终于推门走了进去,满面俱是惊奇之色,像是对什么事都不知道似的.抱拳笑道:“两位是谁?只是在下平生从未妄杀一人,又怎会杀死姑娘的爹爹,姑娘只怕是对在下有所误会了。”荷露觉得,也许是他带色看人,此时看江别鹤,怎么看怎么别扭。
铁心兰眼睛都红了,厉声道:“我爹爹明明留下暗号,告诉我他要来寻你,但到了这里后,使未曾再出去,难道不是被你害死在这里”
江别鹤道:“这位姑娘是…?”
铁心兰大声道;“我姓铁,我爹爹便是‘狂狮’铁战!”
荷露思忖,“狂狮”铁战乃是“十大恶人”之一,江湖中想杀他的人,本就不只一人,若是死在了哪里又如何?杀人者,人恒杀之。即使这江别鹤真杀了狂狮铁战又怎样?不过,铁心兰为父报仇也是常理,公子也不该管的。
里面的人攀谈了几句,突然听铁心兰大声道;“你是江别鹤,那么床上的又是谁?”
荷露揣测,上面不是他至交好友就是生死大敌,不然他们两人潜伏在外守着做什么?
江别鹤则暗笑,“这女子看来秀气,其实却只怕是个鲁莽张飞,竟直到此刻才问床上的是谁。”心念转动,人已走到床边,拍着床上那人道:“此乃在下故人之子,今日远道而来,是以在下便将卧榻让给他……贤侄快快醒来,见过花公子。”
荷露从屋外树上轻轻跃下,刚好看得见他们里面的情况,这江别鹤之前倒是选了一处不错的位置。
床上的人憋着喉咙道:“我早已醒了,只是懒得和他们说话而已。”
江别鹤故意皱眉:“你怎可如此无礼?”
那人道:“江湖中谁不知道你老人家大仁大义的英雄,但他们却要赖你老人家胡乱杀人。这种不明是非的人,我和他有什么好说的。”
突听铁心兰失声道:“你……你……”瞧了花无缺一眼,突然一笑,柔声道:“你既没有杀死我爹爹,也就算了,我们走吧。”
晚矣!荷露冷眼看着,他家公子自不是瞎子,更不是色令智昏的人。
那人当然是江小鱼。铁心兰日夜思念的就是他,当然听得出来他的声音。
她心中正自惊喜交集,突又想到无缺公子若是知道小鱼儿在这里,小鱼儿还有命么?是以立刻唤了花无缺就走。
这几人关系当真是复杂已极,江别鹤纵然是个聪明人,一时之间,却也难以弄得清,反而笑道:“花公子既来寒舍,怎可如此匆匆而去……”
花无缺当然也知道这人是谁。眼见江小鱼就在眼前,很快就能完成任务回去,于是淡淡道:“久闻江南大侠侠义无双,正也要多领教益,只是……”他话锋一转,避开铁心兰急得来拉他衣袖,人影一晃,再看时,他人已到了小鱼儿的床头。“这人可叫江小鱼,又唤作小鱼儿?”
小鱼儿见他要走,本已在暗中谢天谢地,此刻见他怀疑,竟然直接站到了床头上来,暗骂声晦气。
铁心兰上前,拼命拉他袖子,哀求着:“管他是谁,咱们快走吧。”
江别鹤怔了怔,强笑道:“公子可是认得我这位贤侄?”
花无缺长长吐了口气,觉得真的轻松极了,回宫有望。他叹笑道:“很好,好极了,你居然没有死。”
江别鹤见他如此欢愉,却也想不到他欢喜的只是为了可以亲手杀死小鱼儿,还当他必是小鱼儿的好友,当下笑道:“他自然不会死的,谁若要害他,在下也不会答应。”
荷露听的几乎脚下一跌,抿紧了唇偷笑。
又听得花无缺悠悠道:“你不答应?”
江别鹤见他神色有异,心里正奇怪,小鱼儿已跳了起来,躲在他背后,向花无缺做了个鬼脸,笑道:“谁若想杀死‘江南大侠’的贤侄,岂非做梦。”
花无缺缓缓道:“在下对‘江南大侠’虽然素来崇敬,但却势必要杀此人,别无选择!”
江别鹤又是一征,失声道:“你……你要杀他?”
花无缺叹了口气,道:“在下委实不得不杀。”他确实挺无奈,早听说江南大侠的各种义举,他还真的不想杀他。
江别鹤瞧了瞧小鱼儿,不禁暗道一声;“糟,我终于还是上了这小鬼的当了。”
要知他话既已说到如此地步,以他的身份地位,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看别人在他面前杀死他“贤侄”的。
小鱼儿瞧他神色,心里真是开心得要命,口中却叹道:“江老伯,你就让他杀死我吧,这人武功高得狠,反正你老人家也不是他的对手,江湖中人也不会耻笑你老人家的。”
江别鹤暗中几乎气破了肚子,面上却微笑道:“花公子当真要令在下为难么?”
花无缺沉声道:“阁下但请三思。”
荷露正打算进去解围,却见窗下的江玉郎不只从怀里掏出了什么一口吞下。不一会儿,他快步走到门口,捂着肚子冲进来,面色苍白得可怕,身子也不住颤抖,指着小鱼儿道:“他……他送来的酒中有!”
江剑鹤面色也立刻惨变,回身瞪着小鱼儿,厉声道:“我父子待你不薄,你……你为何要来害我?…难怪你自己一滴不尝,原来你竟在酒中下了毒!”
这变化不但大出花无缺意料之外,连小鱼儿也怔住了。
荷露暗道声厉害!自己一家被害,当然就有理由杀江小鱼了,之前的担保立马就能作废。
只见江别鹤突然自怀中拔出那柄宝剑,怒骂道:“我待你如子如侄,不想你竟为了这区区一柄剑便要置我于死地,你……你这种忘恩负义全无天良之人,若是容你活下去,还不知有多少人要死在你手里,我岂能不为世人除害!”手腕一抖,短剑直刺小鱼儿的胸膛。
哪知他剑方刺出,花无缺已轻轻托住了他的手腕。显然,江别鹤的如意算盘又打错了。荷露干脆走近了,站在了江别鹤父子之前站的位置上看起戏来。
第7章 陆 陈 醋(下)
小鱼儿说,“天下若真有一个完美无缺的人,那人就是你。”
他也只是微笑谢过。
小鱼儿又说,“你还是少了样情感,你彻头彻尾是个没有情感的人,你身上流的血,只怕都是冷的。”
他笑笑,随口而答,“是么。”
似乎听众那不冷不热的态度惹恼了说者。
小鱼儿大声紧逼发问,“你不服么?好,我问你,你可真的懂得什么叫爱,什么叫恨?你可曾尝过爱的滋味?恨的滋味?”
他嘴角轻轻上扬的幅度依然未变,不置一词,耐心听着。
说者步步紧逼,“你甚至连烦恼都没有,老、病、愁闷、贫苦、失望、悲伤、羞悔、恼怒……这些本是全人类都不能避免的痛苦,但伤却一样也没有……一个完全没有痛苦的人,又怎能真正领略到欢乐的滋味。”他长叹了一声,“你既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也没有真正恨过一个人,你没有痛苦,也没有欢乐……别人也许都羡慕你,我却觉得你活着实在没有什么意思。”
耐心的听众默然半晌,神色竟还是那么安详,绝没有任何变化,最后,他也只不过是淡淡笑了笑,“也许你说得不错,这只怕也是我从小的环境造成的。”
小鱼儿苦笑,“不错,只有‘移花宫’才能造出你这样的人,使你变成个活动的木头人。你虽然对每个人都谦恭有礼,但心里却绝不会认为他们值得尊敬,你虽然对每个女孩子都温柔体贴,但也绝不是真的喜欢她们。”他又长叹一声,“就算你要杀人,你心里都未必认为他是该杀的。”
他叹声淡笑,“也许。”
小鱼儿仰天一笑,“现在我话已说完了,你只管动手吧,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在几招内将我杀死!”
他问,“你可要使用兵器?”
小鱼儿说,“我没有兵器。”
他放柔声线,“你若愿使用兵器,我可以陪你到有兵器的地方,让你选择─样。”
小鱼儿苦笑郁闷,“你明明知道我纵有武器,也非你敌手,你明明要杀死我,还要对我如此客气,若是别人,必定要认为你是个阴险毒辣的人,但我却知道你不是,因为你连虚伪作假都不会,因为你根本不必作假。”
他淡淡回答,“你实在很了解我。”
小鱼儿说,“你再想找一个这么了解你的人,只怕很难了。”
他终究叹息,遗憾却又餍足,“不错。”
小鱼儿抹了发干的嘴唇,说,“我不要用兵器,你动手吧。”
说话的既然是小鱼儿,那对方是谁?杀小鱼儿的,必定只能是花无缺。
那人当然是花无缺。
今夜月亮忽隐忽现,星星也只是零星的有几颗。淡淡的星光,照在花无缺脸上,真是张毫无瑕疵的脸。
他们没有走出多远,荷露很快就追了来。远远就看见他们在说些什么,却不知说了什么,花无缺的样子还有些可惜之意。
他走了过去,却没走近,他知道这里将会是他们的战场,再有,他没有看见铁心兰的人,奇怪,这种场合,她不在反而不对劲。
荷露警惕地巡视一遍,却在望去一处的时候,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来,这笑在淡淡星光下如此的邪肆,好在在场的人也没有人看向他。
花无缺仰头瞧了一眼,秋风吹过,一片枯叶飘落了下来,星光更淡了,大地充满了萧瑟之意。
他叹了一声,悠悠道:“这样的天气……”小鱼儿接道:“这样的天气,的确很适于杀人。”
突听铁心兰冷冷道:“这样的天气,只令我觉得冷得很。”
荷露勾唇,来了!
她突然走过来,身上竟已是完全赤裸着的!
星光,柔和地洒了她全身。少女白玉无瑕的胴体就在这荒野野外,毫无遮掩的,完全显露出来。
在场的四人,除了铁心兰都是男子,她如此模样又是为何?荷露突然为她可悲。在她喜欢的人面前,给别人看自己的身子,是多大的屈辱?
原本看好戏的心情瞬间熄灭,升起前所未有的孤寂。
荷露闭眼,看着这样的铁心兰,他会觉得自己像个笑话。他从来看不起铁心兰,但是却没有铁心兰的勇气。她为了喜欢的人,可以什么都不顾,但是他呢?
叹息一声,不知是为她,还是为自己,荷露睁眼,却移开视线,暗暗摇头,却不打算出声。这捞子一团乱的事儿他反感惹上身。
花无缺也移开眼,他的教育告诉他,这样的铁心兰他不该看。女子都是花朵,需要保护,爱惜。
他从小就接受这样的教育。即使心里没有什么感觉也没有什么想法,但是他早已习惯了尊重女子。“你这是为何?”
铁心兰转身面对着他,悠悠道:“你看我美么?”她起伏着的胸膛,在月光下看来是那么苍白。
他能说什么?第一眼印入眼帘的铁心兰,他还记得。花无缺突然道:“荷露,把铁姑娘带走。”说罢,避嫌似的又退了一步。
荷露本来早看见了铁心兰躲着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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