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缺只有点了点头。
小鱼儿望著杯中的酒，冷笑著道：“我知道你没有要他选这杯，但他选那杯也是一样的。”
苏樱道：“为什么？”
小鱼儿大吼道：“因为两杯酒中都有毒，这种花样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过我，他无论选那杯，喝了都是死，你根本不必喝另一杯的。”
苏樱望著他，目中似已将流下泪来。
小鱼儿摇著头道：“花无缺呀花无缺，你的毛病就是太信任女人了！……”花无缺都不好意思说他没信了。
苏樱幽幽叹息了一声，喃喃道：“小鱼儿呀小鱼儿，你的毛病就是太不信任女人了。”她忽然端起桌上的另一杯酒，一口喝了下去。
花无缺脸色变了变，“别喝。”
小鱼儿忽然大笑起来，道：“你不用担心，她自然可以喝下去，因为毒本是她下的，她早已服下了解药，这么简单的花样你难道都不明白么？”
苏樱也望著他，良久良久，才喃喃道：“你实在是个聪明人，实在太聪明了！”她凄然一笑，接著道：“但无论如何，我总是为了你，你实在不该如此对我的。”
小鱼儿冷冷道：“你还想我对你怎样？你以为害死了花无缺，我就会感激你吗？”
苏樱抬头睨他，一字一顿道：“我自然知道你不会感激我，因为你们都是英雄，英雄是不愿暗算别人的，英雄要杀人，就得自己杀！”说著说著，她目中已流下泪来。但她立刻擦乾了眼泪，接著道：“我只问你，就算我是在用计害人，和你们又有什么不同？”
小鱼儿回道：“当然不同，我们至少比你光明正大些！”
苏樱冷笑道：“光明正大？你们明知对方不是你的敌手？还要和他决斗，这难道就很公平？很光明正大吗？难道只有用刀用枪杀人才算公平，才算光明正大。你们为什么不学狗一样去用嘴咬呢？那岂非更光明正大得多。”她指著小鱼儿，“何况，我杀人至少还有目的，我是为了你，一个女人为了自己所爱的人无论做什么都不丢脸，而你们呢”她厉声道，“你们马上就要拚命了，不是你杀死他，就是他杀死你，你们又是为了谁为了什么你们只不过是在狗咬狗，而且是两条疯狗。”
在场的人似乎都被她这一骂给骂呆了。
只听得苏樱嘶声道：“找是个阴险狠毒的女人，你是个大英雄，从此之后，我再也不想高攀你
了，你们谁死谁活，也和我完全无关……”她语声渐渐哽咽，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掩面奔出。
她没有回头。一个人的心若已碎了，就永远不会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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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无缺示意香兰出去。
小鱼儿不知道在想什么。花无缺则是在感叹自己果然和小鱼儿差不了多少，起码想得都是那样“恶毒”，都认为苏樱是两个杯子都下了毒。不过现在已经没有追究的必要了。
花无缺仍旧坐在那里，他没有说话，有时候，不说话远比说话要好。
清晨的的玄武宫身在高山之上，白云围绕，空气清新，呼吸入肺里似乎身体内部都变得冰凉冰凉，这是一片平地，已经围满了等待已久的人，是个决斗的好场所。
第31章 番外·花无缺·叁
推倒烛台不算什么，花无缺这么认为，要是他被那人扑倒那才销魂……咳，那或许应该叫得偿所愿。
现在，花无缺就体验了把得偿所愿的感觉。
不是不知道那人紧紧抓着自己的衣领的手捏得有多用力，不是不知道那人的呼吸粗重是有多愤恨，但还是不由自主心猿意马了起来。
纵是“碰”一声，重重跌在地上，自己做了个垫背，这种感觉也仍旧在心中。
花无缺从小就知道荷露脸皮薄，之前乘人之危做了不少事的他，此刻承受荷露的怒火也是意料之中。简单来说就是那厮……恼羞成怒了。
“无缺公子……”花无缺听着声叫唤，似乎磨牙憋出的一句话，真真觉得好笑，又听到，“你脑袋真的坏掉了？拖？拖个屁！”
花无缺一瞬间想笑，而且还真的笑了，这还是第一次听他爆粗话。
只是自己一笑，对方倒更气了，“你以为你武功比大宫主二宫主都高了？你以为你天下无敌？谁都杀不死你，随便你玩还是怎的——！”
花无缺满意勾了勾唇，这小家伙就是这么有趣，一根手指头便臊得他话都说不出。他犹自满意对方的服帖，手指微微动了动，顺着手下的线条轻抚。
“……你……你、你！”
荷露倒在花无缺身上，离的很近，单薄的衣衫透过来的热度，让花无缺会心一笑。
他自在的进行手上的动作，还对他说，“哎，是啊，我去不是找死么？本来是叫吃下了蛊虫的红珠来给我抵一命的，现在她人也不知去了哪里？白白费了我好几年的功夫……这可怎么好呢？”
已经抚过界的手指一痛，花无缺“嘶嘶”吸气，就是不说话，好一会儿才听得黑暗里，对方轻轻哼了一声，随即被咬的手指被包在了一个温暖湿润的地方，还有种被小猫轻舔的感觉。
花无缺突然觉得今天是个好日子，之前荷露醒来还跟他闹了一阵别扭，知道方才都还跟他剑拔弩张的，但是现在居然还有这样的待遇，着实让他……受宠若惊。
“眼看着小鱼儿在江湖上混了个熟脸，自己也不好动他，更何况他还是燕南天看好的故人之子，只怕我跟他对上了，就算我赢了也要陪葬的。”
躺在地上，凉飕飕的，身上趴着的荷露的身子却非常温暖，这种差距让他没忍住，一手环上了那人的腰肢用力箍紧，嘴里说着顾影自怜的话，还越说越顺口了。
“若是合你我加上江小鱼，不知道能不能打得过二位师父？罢了罢了，死在江湖名宿手中也是一桩美事……嘶——！”
手指再次被咬。
“你死你的事，找死的事，别算上我。”荷露冷冷道，“你当大宫主明玉功第九重是吃素的？更别说还有个功力不下于我们的二宫主。”
“对。”花无缺在黑暗中笑容依旧，幽暗的眸子宛如星辰般明亮，“那你为何要去呢？”
荷露呼吸一滞，随即上扬了声调反问，“哦？原来公子安排好了移花宫，却打算去玄武宫送死？怎么？是想全宫上下为你殉葬么？”
花无缺为这言下之意加深了笑意，却没笑出声，语音仍旧淡淡地，“到时候谁知道呢？阴谋拆穿很容易，但是之后呢？谁说得准？”
感觉脖子以下的衣服又被抓得提起，花无缺双手抱着荷露的腰肢，想揉进骨头里去的力道换来当胸一记拳头。
“好啦。”花无缺终于许诺，“我不会死，放心。”
“谁要你说这个，我管你死不死！”荷露恼怒地冷哼。
“我不会带你去。”花无缺无视身上那人的怒火冷静地说道，“我已经吩咐了香兰扮作你的模样，你乖乖回移花宫去。”
这话说出来，花无缺知道那人一定生气的，只是，没关系，此次去玄武宫本来就是他自己的事不是吗？勉强也算是他、江小鱼、燕南天，和两位宫主的事，跟他荷露没有关系。既然这样，又何必让他来？
花无缺不是蠢人，能被全宫真心称一声少宫主的人，若不是他有那能力，又怎么能折服那么多的人？仅凭邀月的弟子么？当然不。
从小花无缺对所有的事都很上心，不管是武艺让大宫主二宫主满意，还是礼仪举止深的众淑女们满意乃至心仪，或者是……对周围人对他的情绪变化。
从小力求最好，追求完美的花无缺，对人性不可谓不了解。就是看得太多，看得太透，才冷漠了心性。世人皆如此，丑恶的人太多。
荷露在他眼里又何尝不是另一个自己？直接面对那些丑恶的一个自己。从别人身上学到手段，不仅仅是荷露，也有他花无缺。
看得多了，自然也就知道大宫主偶尔看着他，眼神诡异森冷是为哪般。自然也就知道二宫主偶尔看他，眼神忧心疏离又是为哪般。
似乎，“花无缺”本身就是她们有所图的。
然而他一个父母双亡的小子，有什么好图？有什么好担忧？延伸想想，不难想到那双亡的父母身上。
再问问当年他出生之前的江湖大事，也就那么几件，唯一需要的就是验证的证据罢了。
花无缺觉得自己身在移花宫，跟外界没有联系，也没有必要的理由去联系，所以一直没有追究这个问题。
可直到出宫，知道荷露夜下跟他说的那些话，直到他已经被卷入这个江湖，花无缺才觉得有必要去调查了。
玉郎江枫……玉郎江枫……这是个怎样的人？为何就让天下第一剑的燕南天入了眼……而且还曾经入了移花宫？移花宫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犹记得当年他才八岁，山下有三人进了山门，仅仅进了山门，大公主发现之后不也杀了他们？那江枫又是怎么回事？尽然还被带入了移花宫？更别说还和当时的高阶女仆有了感情，还私奔了。
……只怕，大宫主是看上了人家吧。
这么一来，当那阴谋被拆穿的时候，大宫主一定会恼羞成怒，杀了身为江枫儿子的他。
这么危险，他怎么能让大病初愈的荷露也去？
“我不回去！移花宫我已经飞书给桃四娘了，没有问题。我要去玄武宫，你要我说多少遍？”
花无缺听着身上的荷露气地用力压着自己胸口，微微喘不过气，不只是身体，还有心。
“……公子，若是你出了什么事，叫我如何是好？”
前一句还在叫嚣耍横，后一句立马低声下气乃至是……情意绵绵（？），让本来打算冷酷到底的花无缺心头猛地一动，呆住了。
“二对二都不一定有把握，你还打算一挑二了？我看你是想我陪你死是不是？”得了，荷露说半句吞半句的毛病终于治好，显然，他也知道前面的话说出来，眼前的木鱼脑袋不一定听得出他后半截话是什么内容。（真相了）
花无缺不由苦笑，指望他说点好听的都不成。他叹了口气，“放心，大宫主自然有燕南天对上，就算燕南天没那个意思，我也会想办法让他们对上。而二宫主显然比大宫主好对付，不是吗？——这些年，二宫主花了不少功夫在我身上，她的功力早退步不少。”
二位宫主也是对他们好过的，然而为了活命，也为了将来的生活，此番与之对抗也是势在必行。况且这事，拖久了也没有好处，同一个理由不能用上几次。
“拖到我的人来拆穿她多年的布置，之后的事，也不过是见机行事。你来又打算做什么？”
终是地上躺着太冷，花无缺环着荷露腰肢缓缓坐起，一手穿过他双腿，一手穿过他腋下，摸黑抱到了床上放下，想了想又将他抱起，自己坐下将他环在怀里。
荷露环住花无缺的脖子，凉凉道：“我来了也不会破坏你的布置。我还能在一旁帮你，不好吗？说起来，我学的是弓箭，到时候可以找个隐秘的地方放放冷箭也是好的啊。”越说越像回事，荷露点点头，“对，我还真可以这样。只不过赢得不光彩罢了。”
移花宫需要正面的名声，但是到时候为父报仇的说法怎么也能遮掩一切。
花无缺心中一动，这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荷露正烦心，听不到回话，又看不到人，本来环着对方脖子的双臂忍不住摇了摇。
花无缺虽然心里想着某种可行性，但是又不是真的走神，这般被摇只觉想笑。
如此可爱直接的荷露……怎么让他放手。
大伙儿都说江小鱼随兴洒脱，要他说，自己怀中的荷露才是真性情，喜欢的就在乎，不喜欢的连看都不看一眼。
“好，你和我一起去，不过，记着，若是有危险，能有多远，躲多远。”
——如果，我有危险，你不许过来。
——如果，你有危险，千万别忘了你是多么地惜命。
——虽然失败的可能不算大，但是，荷露，你要记得，我不想你受一点伤。
于额间留下一吻，是期盼是感激。
——盼你如我所想不会受到伤害，不仅仅是身躯，还有心灵。
此番去玄武宫……只怕很多陈年旧事都会扯了出来，不过他定然尽力阻止。
——感激，这几天我在你记忆里挖出了多少痛楚，你也没有真正翻脸。
他不后悔他所做的，能多了解荷露一点哪里不好？他只担心荷露介意，进而不再理他。
好在，他终是只是耍了下脾气。
关键时候，荷露总是以他为先。
很好。
第32章 贰柒 僵 局
无瑕的名誉是世间最纯粹的珍宝。
若是有人侮辱了这份珍宝，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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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想瞒，即使是自己心爱的人，也能瞒过。
苏樱哭泣着跑出了花无缺所在的方丈室。一路跑了很远，很远，然后止步。
她固然希望小鱼儿能追来，哭着求着她原谅。可是他没有来，苏樱觉得心里在泛苦。
今日是决斗的日子，而过一会儿，也许就是她离开的一碗茶里，决斗就已经开始了。苏樱重重抹了抹脸上的泪痕。
苏樱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山坡之上，大树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