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救星。
移花宫已成过气之态。而二位宫主也不多花心思管理管理,却莫名其妙追着个毛头小子紧咬不放,这算什么?
在移花宫里,就算瞎子都看得出来二位宫主对那个江小鱼态度不对,对他太执着了。
这种执着不是一个领导人该有的,这样置她们于何地?
所以,最后跟她一般的人,很多。
然而大宫主二宫主武功高强,谁也不敢小觑了。
这隐秘投诚也是地下进行的,偷偷摸摸遮遮掩掩。
毕竟若是被瞧出一丝不对……若是大宫主二宫主怪罪下来,一个违反宫规,杀。目前少宫主还没有挑明的想法,就算是死,也只有认了。
香兰,跪在地上,顶着脑门儿上冰冷的目光和周围看热闹的视线,心头在呼唤。
——少宫主,不是我没想说好话,而是对手太强大,容不得我说话。……少宫主,您自求多福吧。
香兰到了玄武门报给邀月初九到不了之后,直直跪在地上,低垂首,胡思乱想了。
心头隐隐雀跃。
——呐呐,少宫主,咱们还是提前逼宫吧!
不得不说聪明的仆人往往就真能猜到主子心里所想的。
人不是驴子,谁甘心听人家使唤?
一直在被使唤的花无缺,已经对这个戏码有些厌烦了。
呐,自己来提前终结了算了,好不好。
听大宫主二宫主的话,是因为养育之恩,舐犊之情。
但是,小时候花无缺还不觉得大宫主二宫主对自己有什么不好,拳拳心意,他从来都心里尊敬,称呼她们为大师父二师父的。
是什么时候变了?
是突然发现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移花宫也入了俗气,还是发现自己也和荷露一样尴尬的处境?
是懂事之后感受不到二位师父应该有的善意,每每被关照过后总是心里一寒肌肤阴冷,是什么时候起,他开始了“怕”?
他是花无缺,他是未来的宫主,他不能怕,也不该怕。
“不能”在“不该”之前,是他的骨气作祟。然而有了“不该”,他也只能且惭愧且自然的认了。
——认了,他已不知不觉间,染黑的心。
花无缺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了窍,但是他知道这个“窍”不能告诉任何人。他在人眼里,就该是个白玉无瑕的谦谦富家公子。他自己意识到,大宫主就把他往这方面培育。
曾经,他想过,自己的父母是谁,是何模样,是何身份。
也曾想过,他被大宫主二宫主带回宫里养育,到底是不是托前人之福?
小的时候,花无缺也是和荷露一样好动的。但移花宫的武艺,移花宫的教养,移花宫的待人处世,都教育着他们变得高贵冷静。
就算是一般的宫女,也绝对不会是没有教养的聒噪人物。
就连半路出家的桃四娘也不是收敛了脾性,收敛了在江湖上一贯的嚣张姿态。
没习内力之前,花无缺是怨的,为什么他要比荷露晚一点习内力?自己的资质不适合就必须要时间等待么?那是不是自己就是比荷露差劲?那么差劲的自己为何被大宫主二宫主亲自调理?自己到底为什么有这个条件?
他知道荷露眼红,知道荷露有时的莫不啃声和恶狠的目光。
但他更知道,荷露比自己更适合所谓的“少宫主”身份。
移花宫这样的地方,还会有先来后来的理由存在么?托宫中记录册上面毫无遮掩的记述的福,他可是知道的,大宫主二宫主当年可是……弑师上位的啊。
那么也就是说,自己本身,值得被如此对待。
要不然,荷露这个说是帮手的人,比自己还厉害了,为何还在自己之下?
对于自己的秘密,花无缺在头一回问的时候,大宫主只说自己父母是被一个大恶人所杀,再问时,语焉不详转为斥责。
聪明的花无缺当然知道,身世什么的,目前还不是时候,起码,在自己学成之前都不能问,不能找。
无聊的花无缺开始注意荷露。
由于不能习得内力,他只能博览天下武学的招式,他的任务好像就是变强而已,除了必要的礼仪学问,每天都要习武。
久而久之,习武成了习惯,每天练到汗涔涔的再泡个澡,最舒服不过了。
至于泡澡过后的按摩嘛,当然就要荷露来了。大家一起长大,没什么见不得的,至少总比那些目光灼热的宫女们来的强。
荷露从小就与自己交好,但交好的同时不免心生比斗之意。
大宫主教育出来的花无缺,二宫主教育出来的荷露,都是骄傲的人。
花无缺知道荷露和他一样,有时候故意靠近,有时候又下意识的把对方推离。
这是个尴尬的距离,好又不是那种书里说的至交好友,坏又不能坏到两看相恶,更不愿意平淡的只做点头之交,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心里抗拒着分开彼此。
花无缺习惯了,在自己为不能习内功心焦到时候,荷露在眼红于自己得到大宫主二宫主精心为自己调养生息。
也习惯了自己练功过度时,荷露的温柔照顾。
也习惯了有事没事去看荷露怎么被欺负和反欺负的。
再考虑到荷露的能力和潜力,于是花无缺早年,在习明玉功之前,就已经决定,一定要拉拢荷露,作为未来移花宫宫主的夫人兼左右手,一辈子。
小时候的花无缺想到这里,总是会偷偷贼笑,骄傲的荷露要一辈子伺候他了,不错不错。
再后来一点,才知道荷露居然是男孩子,居然不是女孩子。
……这就有点难办了,一个男子啊。
花无缺为他早年的打算发愁,他可是真的有心娶荷露的啊。难道被养在一起的荷露,真的不是自己的未来夫人么?
打死他也不信。
因为,荷露从来没穿过男装啊。
事实终究是事实,时间让事实显露了出来。
花无缺发誓,他从来都是正人君子,也不会去探听什么八卦秘密……都是自己送上门来让他只晓得,他从来没去主动找过。
花无缺一直以为移花宫是个冰冷的地方,但是忽略了再冰冷的地方也是人住的地方。
有一天他上山练武,天气不大好,练了半日就下来了,走到大厅被夜百合婶婶拜托去大院叫人来帮忙搬家具。原来是书库的书架旧了,二宫主看了不喜,便叫夜百合宫女长差人更换,哪知今日又是月底,能使唤的人不多,于是花无缺小朋友被抓了壮丁。
反正就是一个跑腿,他闲着没事去大院也无妨,总不能让他一个小娃娃搬东西吧?
咳,说来也巧,月底的时候虽然忙,但是也有人忙里偷闲。
花无缺在大院里找了一圈,才发现角落的房间里有动静。走去一看,第一眼很奇怪,第二眼很好奇,第三眼恍然大悟。
里面有两名宫女,没有聊天,首耳交缠,衣衫凌乱,是在亲热。
于是花无缺带着好奇的眼神足足看了半碗茶时间,最后带着遗憾的回报夜百合婶婶,里面没人。
带着悠闲地步伐,一到左曲廊,立马飞一般的奔向了荷露房间,冲到书桌上就开始找书。找到之后收拾还原,闪之。
知道荷露有个夜间看书的习惯,当日,花无缺趁着荷露去洗漱的时间才把书放了回去。
自此,还在荷露不知道的时候,花无缺完全放宽了心,一心对荷露好了。(最该感谢的是记述完备的那本术啊,话说荷露你到底在看什么书咧……作者乱入:其实是人体构造的孤本。咳为了学认穴道一定要了解人体,带小故事的那种。)
看着手上信鸽带来的消息,花无缺淡定的吩咐了些事下去,离宫的宫女互相看了看,点头称是,起身,回移花宫。
不久,离宫变得空荡荡的,花无缺没在原地就待,人一走光,他也回了房间进了密室。
密室不是卧室,只有一张大床,一套桌椅,再无其他,但也仅够了。
大床之上香褥软枕,光看那色泽,那厚度,便知是顶级的材质,绝不会让睡的人受了着石穴的阴寒。
花无缺直接走到桌前,看了看桌子上的香炉里香料是否充足,才转而走到了床边坐下。
床上的人闭目,蹙眉,额间冒汗,双手握拳抓着被子。
花无缺微微叹息,慢慢掰开那双手,交叠握在一只手里,看了老半天掀开被子将手放进被子里,在整个人翻身上了床,依着石壁,放下被子,将原本躺在上面的人抱进怀里,头正好倒在花无缺肩窝里。
怀里拿出小瓶,打开,钳住那人下颚,掰开嘴,倒入一粒药丸,从床头取下水壶,对着张开的嘴缓缓倒入清水。
喝一口,便揉揉那人喉部,再一口,一揉,又一口,再一揉,花无缺也不嫌烦,不断重复,反复喝了五口才作罢。
好在这时不是进食的时间,花无缺也没打算给那人进补,只是喝了水,便作罢了。
过了一会儿,药效发作,照例,日常活动便开始了。
花无缺对着那人耳朵,轻柔的嗓音缓缓流泻出最亮丽的谱曲。
“……还记得宫里的那个被你惦记上的晚香么?她对你不敬,然后你便把她从花廊里提了出来。晚香还当是她走了运,哪里知道遇上了你这小心眼的魔障,还不知道会怎么被折腾呢……你免去了她的粗重工作,让她只去打扫书房,平白让人挤兑,每次被欺负了找你诉苦也从来不得帮助……再然后她被你调到了外面去搜集情报,一心感激你为你办事,还不知道她就是因为你才遭了罪。”
花无缺含笑说着,环住怀里的人,抱紧了些。
“还有那个铃兰,你不是恨她嘴碎吗?后来却被你调到了后山看守宫主的闭关洞穴,连说话的人都是她的对头。两个人也也不搭理谁,就那般对着讨厌的人站了一年又一年……”
“那是她们活该。”怀里的人回答,口气沉闷,没有声调起伏。
花无缺没有理他的回答,早已料到如此。
他笑了笑,一字一顿,续道:“还记得这些,那,荷露,你还记得自己最大的顾忌?”
来了,终于到了这里。
吸收了荷露身上那股不属于他的内力之后,花无缺一点一滴慢慢化掉这股内力。
每日一问一答。
从出生的细琐生活,到学到的技艺,再到心态变化。
从来不提情爱。
从来不提那些强迫之事。
旁敲侧鼓,终于,花无缺一点一点了解了荷露。
荷露双眼紧闭,明明未醒,却仍旧回答:“我怕大宫主害我性命。”
口气依旧沉闷,依旧没有声调起伏。
花无缺一怔,这个答案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
松了口气,又微微失落。
不等花无缺再说什么,躺着的荷露又道:“……更怕我活着的时候,花无缺不再关心自己,一如当初。”
终是,拨开云雾见青天,桌上盏里的灯火“孳孳”作响,火苗猛窜,那明亮的火光如同艳阳光辉,洒满一室。
第27章 贰肆 功 过
《岭南卫生方》云:制蛊之法,是将百虫置器密封之,使它们自相残食,经年后,视其独存的,便可为蛊害人。
《苗荒小记》又云:苗之蛊毒,至为可畏,其放蛊也,不必专用食物,凡嘘之以气,视之以目,皆能传其毒於人;用食物者,蛊之下乘者也。
有条件的,在成长之中就会准备替子了。
不过世人有权有钱的,多数会选择替身,叫法很多,像是影卫,影子武士,死士,暗卫什么的,都属于特殊的人才能当上的。
唯一的要求就是长相一定和主子有七八成相像。
武林中这种替子则很少,毕竟武林中人就算再富贵也不比有权之人,要大海捞针找出个把相似的人来,还是官方有条件一些。
所以像是书童,侍婢才更为大家接受和熟悉。
然则武林中还是有一些门派就有种方法制作“替子”。
想找个和主子有三四成相像的,再经巧手改容,这改不是一次完成,分五官五步骤,耗时五年,五年间慢慢调·……·教行为、习惯、神态。
最后,达到标准的,服下用主子和替子精血一同喂养而成的命移蛊。这就成了最高级的替子。
命移蛊,子母蛊的一种,母虫在体,在百米范围内,承受子虫宿主所受一切痛苦,包括死亡。母虫宿主死亡后,子虫自动离体死亡。是一种奉献的蛊,传说,制蛊的人起初是为了减轻情人的痛苦才专门研制出来的。只是沧海桑田,物虽在,人已变。本是好意的蛊却成了害人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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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家女子将蛊虫喂养于心,于身体有益。
汉人总把苗女当成一场艳遇,日子一久,苗女也学会了反抗,终于有一个为情所苦的苗女,做出了情蛊。将子虫喂给心爱之人,如果那人没有爱人,那人便会爱上母虫宿主,如果变心则立死。
然则如果是有爱人的,则立死。
红珠也养了情蛊,该说,是苗女都会养情蛊。
而红珠的母亲是苗女。
从小她就跟着学制毒制蛊,倒也没被人欺负了去。
红珠小的时候不叫红珠,叫郝玲。
作为江南织造的郝家千金,平时舞文弄墨,再学学制毒,日子也就这么过了。
情蛊是红珠阿娘给她制的,从小养着。
而情蛊的作用红珠也是知道的,但是很不解的是,她父亲明明取了好几房的侍妾,为什么没死?
她问了阿娘,她阿娘淡淡回答:“她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