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兵器,但跟我们所知道的的兵器,却不一样。
这是什么意思?
见我们俩都疑惑的看着他,鬼叔笑了笑,站起身来走到屋子的另一边的窗边,撩开了一点帘子,可以看到后院的矮墙,和矮墙后不远处,小巷子里来来往往的人。鬼叔说道:“你们看到那些人了吗?”
“嗯。”
“你们所知道的武器,如果要杀那些人,一次,最多五个。”
“……”
“而那一次所卖出的武器,要杀这一些人,一次,最少五十个。”
我和轻寒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所见过的武艺高强的人,譬如黄天霸和洛什,他们俩的金标和飞蝗石算是百发百中的神器,却也不能一出手就杀五个人;而高深莫测如言无欲,他的拂尘也不可能杀人如割草,但鬼叔所说的那种武器,居然一次出手至少死五十个!
那是什么样恐怖的利器!
“你说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鬼叔沉吟了一番,慢慢的说道:“是一种火器,当初产出的时候,被称为佛朗机火炮。”
我和轻寒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火炮!
要说起来,天朝也不是没有,但火药主要还是运用在开山修筑那些事上,近百年来才刚刚开始用于战事,但也并没有达到那种毁天灭地的效果。当年在虎跃峡,裴元灏调动了舟山水师万炮齐发,也不过轰没了一艘船而已。
跟鬼叔所说的佛郎机火炮,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轻寒犹为震惊,他这半辈子都是在渔村里过的平平静静的生活,即使后来经历了家破人亡,天翻地覆的变故,也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东西,他整张脸都有些苍白,望着鬼叔直发呆。
而我……
我坐在那里,原本冰冷的手指这个时候已经被杯子里温热的温度熨帖得发烫,掌心满是冷汗。
而在我心里,那一团原本只是隐隐浮现的阴影,这一刻慢慢的弥漫开来,那么真实的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挡住了我的光明。
他说的东西,我没有见过,也几乎不敢去想象到底是什么比鬼怪还恐怖的火器,但只从他的描述来看,这样的东西如果用于战争,几乎可以说是无往不利。
但无往不利的背后呢?是不是代表着要有无数个“五十个”生命在这样的利器下丧生?
一场战争,原本就是血肉堆砌换来的,只是刀兵相击,人与人的拼杀,就已经会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如果那些恐怖的火器参与到战争里来,那是不是整个战场都便变成残酷的修罗场,变成人间地狱?
而所有的人,都会沉落堕入地狱,变成无数的冤魂。
一想到这里,我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这,太可怕了!
看着我和轻寒都坐着发呆的样子,鬼叔似乎还想说什么,就听见外面那小伙计在小声的唤着,好像又有主顾上门,他抱歉的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我和轻寒,他满头都是冷汗,抬起头来看着我,心有余悸的道:“幸好,你问了这么一句。”
“……”
“否则,这样的凶器如果被他们用了,那——”
他打了个寒战,惊恐的道:“有多少人会死!”
……
我目光定定的看着他,突然有一些心安的感觉。
他一直在为南方的事焦虑着,南北战事一起,他一直以来的构想都会化为乌有,但听闻了这样的消息,他第一个关心的,却还是人命。
只是,购买这些凶器的人,他们却不会这样想。
轻寒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咦?刚刚鬼叔说的,好像是二十多年前卖的那些东西。”
“嗯。”
“二十多年前……”
看着他眉心紧紧蹙起的样子,想得很吃力。二十多年前的事,我们几乎都已经忘了,除非是一些会刻骨铭心的记忆,才能一直刻在脑海里。我还能依稀的记得,因为那个时候,是我记事以来,西川对朝廷的第一次作战。
那一场仗,在很多人的记忆里都模糊了,更多的人记得是,是西川和朝廷的第二次大战。
也就是,那一场大战失败后,西川开始向朝廷进贡。
包括女人……
想到这里,我突然打了个寒战,好像冷得厉害,双手握紧了那还微微发烫的杯子。
屋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这一回的安静和之前的不同,外面的喧闹的声音,人来人往的声音,还有孩子们嬉笑玩闹的声音,都清清楚楚的从门帘缝儿里传来,却越发衬得这间屋子安静得只剩下两个人的心跳。
两杯热茶汤里慢慢升起的雾气弥漫在眼前,我看着烟雾另一头那双澄清的眼睛,他也看着我,眼神显得有些凝重。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他有些低哑的声音道:“轻盈。”
“什么?”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
“鬼叔说得没错,你来这里,好像不是为了问这一次的兵器,而是为了问二十多年前的那一次。”
我看着他闪烁的目光,咬了咬下唇,轻轻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俩从悬崖下爬上山顶的时候,我跟你说过什么?”
“……!”他的眼睛一亮。
“我说,我会告诉你,我的一个秘密。”
那是我和他跌落谷底,往山坡上攀爬的时候说的。那个时候的我满怀希望,以为我和他从此就可以逃离这里的人,这里的事,所以我告诉他,等上了山之后,我要告诉他我的一个秘密。
只是没想到——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一阵酸楚涌上心头,眼睛也有些发红。这时,一只带着粗糙力度的手伸过来,小心的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掌还是和以前一样,带着厚厚的老茧,即使现在已经不用做那些粗重的农活,也改变不了他的出身,他如岩石一般粗糙的气息,却只有这样的气息,让我觉得安心,可以把一切都告诉他,把一切都交给他。
包括,我自己。
从他的掌心汲取的温度让我稍稍的安静下来,我也反手握着他的手,慢慢的说道:“我要告诉你,我的那些秘密里面,其中有一个就是——”
“……”
“二十多年前的那一笔火器的交易,我曾经听说过。”
轻寒蓦地瞪大了眼睛。
其实,不止是听说。
如果只是听说,也不会让我一定要亲自来这一趟渡来馆,来问这些话。
因为将这件事说给我听的人,是我曾经,最亲,最亲的人!
而参与进这笔交易的人,也许——也许就有我最亲的人!
这些话我并没有说出来,就算不怕隔墙有耳,但出于我们这种人天生的敏感和谨慎,一些话是不会真的说出口的,而轻寒也已经立刻会意过来,脸上露出了无比震惊的神情。
他瞪大眼睛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困难的开口:“你,没有记错?”
“没有。”
“……”
他一时间像是有些混乱了,突然间接触到了这样恐怖的东西,又接触到了我的这个秘密,让他完全的无所适从,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踱了几步,脚步也是凌乱的。
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下来看着我——
“那,那一批火器呢?”
650。第650章 惊人的滔天巨浪
我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轻寒看到我这个样子,顿时眉头深锁了起来。
“怎么回事?”
“……”
这,也是我从刚刚开始心里就一直感到不安的原因。
那一批恐怖的凶器,是佛郎机国二十多年前卖给南方的,也就是说,在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拥有了足以摧毁朝廷兵力的强大武器,可是,他们却没有使用。
真正跟朝廷明刀明枪打一仗的,是西川。
西川和江南那些千丝万缕,甚至不足为人道的关系,已不需赘述;既然西川跟朝廷打仗,而南方的势力又购买了这样一批凶器,理所当然是要交给西川使用的,可是,这样恐怖的兵器,竟然也没有出现在西川的战场上。
不仅各方对于当初那场战争的记录中没有提及到这些凶器,如果真的使用了,那西川和朝廷的那一战必定不会战败,那么天朝的格局,只怕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该改写了。
想到这里,于疑惑之余,也有些庆幸。
庆幸这一批凶器没有真的出现,否则,不知会有多少无辜的亡魂死于战事中。
问题就在于——那批凶器,去哪里了?
为什么二十多年前购买了之后,他们却没有使*无*错*小说 M。qulEDu。cOM用?
他们必然不会故意不使用,那样的凶器,本就该是为了战争而生,可如果西川的人不是故意不使用,那他们为什么没有使用?是中间的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才使得他们放置这样骇人的凶器不用,也因而输掉了当初的战争?
我想着,只觉得心里阵阵的发沉。
刚一抬起头,就看到轻寒的格外凝重的看着我,那目光闪烁着,好像有什么问题想要询问,却又犹豫着。
我说道:“你有什么想问我的?”
“……”他点了点头。
“你问。”
“你曾经听说过这笔火器交易。”
“嗯。”
“那,告诉你的人,是谁?”
他的声音很低,越说到后面越低沉,最后几个字我几乎都已经听不见了,可这个问题,还是沉甸甸的落在了我的心里。
这个答案,我是绝对不会轻易告诉任何人的,但对方是他——我咬紧了下唇,犹豫了许久之后,还是慢慢的说道:“是,我的母亲。”
“……!”
轻寒猛地睁大了眼睛:“你的,母亲?”
我平静的看着他,点了点头。
我并不打算隐瞒他,这些也是早就打算要告诉他的,更何况,他的老师是傅八岱,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老人到底会对自己这个最在意的关门弟子传授多少,说多少,我控制不了,只是希望,关于我自己的那一部分,还是让我自己来告诉他。
显然,今天这一个又一个突如其来的疑团和问题让轻寒震撼至极,一时间他的眼中尽是茫然和缭乱,什么都说不出来,而正好这个时候,鬼叔又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似乎感觉到屋子里的气氛比起之前更加的沉重,顿了一下,还是对着我们露出了微笑:“抱歉两位,今天的事有点多,不好招呼你们了。”
“没关系。”
我淡淡的笑了一下,鬼叔应该也有些保留,但对于他来说,能对初次见面的我们说这些,也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了,我起身向他道谢,正准备往外走的时候,突然回过头看着他道:“鬼叔,有一个问题,你不用回答,我只一问。”
他怔了一下,有点无法明白我的意思:“什——什么?”
“当初买那批兵器的人,是不是姓薛?”
鬼叔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你,你怎么——”
“叨扰了。”
我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便转身准备走出去。刚刚走到门口正要伸手去撩帘子,回头叫轻寒的时候,却见他面色凝重的站在那里,好像还不准备离开。
“轻寒?”
他没有看我,而是转头对着鬼叔说道:“我也有一个问题要问你,请你务必要回答我。”
鬼叔皱了一下眉头,道:“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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