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邵仲永等人却偷眼去瞧贾宝玉身边的美人儿们,只觉的一个个美艳绝俗,让人不敢直视,甚至见到她们之后,一向自视风流倜傥的邵仲永都有些自惭形秽了。
不过,见到这许多他们这辈子也不曾见过的美人儿,难免会有些幻想。一个个站的笔直,期许能得美人儿们一眼青睐。却不曾想,这些美人儿们根本瞧也不往这里瞧上一眼,一个个只望着她们中间的那个小白脸儿,千转心思,万般柔情也只在他一人身上,不由生出羡慕嫉妒恨之心,直恨不得将贾宝玉挫骨扬灰才能稍解心头郁闷。但是再看了看站在不远处护卫的贾府家丁壮汉之后,又瞧了瞧自个儿的身子骨,这才只得暗自又把这口气给咽了下去。
“你们可曾想过,若是你们就这样离开,你们的父母要怎么办?交不出田租,又没有儿女为仆抵债,李大财主能放过他们吗?”
众青年听了一阵犹豫,嘴中却兀自强辩:“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你是想陷我们于大不孝吗?”
“我不管什么大孝小孝,我只知道大丈夫在世不能保全父母,临危却只想到自己逃走,就是不孝。”
“啊……”一席话正道出了一众乡民们心中所想,方才被邵仲永一通大孝、小孝弄糊涂的众人也终于渐渐想明白过来。
“现下连父母都无法保全之人,还谈什么先祖啊、子孙啊什么的大孝?现下遇此小难都无法让自己脱困之人,谈何在这兵荒马乱之世立足?遑论抱负,遑论将来?”
贾宝玉铿锵有力的话语,响彻连绵不绝的棉田,让四面八方围拢过来的李家庄棉农都听在耳里,只觉振聋发聩,发人深省。
宝姐姐和林妹妹都转身儿眼睛紧紧盯着他,眨也不眨一下,不想错过贾宝玉此时的每一个表情,仿佛要将此时的宝玉深深印入眼睛里,永远记在脑子里、刻在内心深处。
贾宝玉的丫鬟袭人、晴雯、麝月、秋纹、惠香、金钏儿,黛玉的丫鬟紫鹃、雪雁,宝钗的丫鬟莺儿,并其她一些小丫头,此时无不满眼冒金星,一个个脸现痴迷之状,深深的望着二爷,陶醉不已。
一众青年的父母也终于想明白过来,纷纷跑去拉住了自己的儿子。
邵仲永被父母拉住,不禁大怒起来,对着贾宝玉大骂:“孺子小儿,懂什么纲常人伦?乳臭未干,遑论忠孝大义?汝竟在这摇唇鼓舌,蛊惑众人,欲陷我等于大不孝乎?小小年纪就这般巧言令色,你又拿什么去保全你的父母?还敢自称大丈夫……”
“你才巧言令色,你才是摇唇鼓舌,纵使自己胆小如鼠,遇事就只想着逃,却还扯出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你长这么大,可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
不想,邵仲永还未说完,晴雯、秋纹等丫鬟早已受不了了,率先回骂了过去,紧接着,就是一向温柔少言的袭人、麝月等也附和起来,包括黛玉和宝钗的丫头不久也加入了舌战。
“我们家二爷就是大丈夫,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别说是保全父母这些理所应当之事,便是天底下也没有我们家二爷办不成的事”
这些个丫鬟们七嘴八舌,到最后都听不清楚她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了,反正都是些夸赞贾宝玉的话,几乎就要把贾宝玉夸的天上独有,地下无双了。
贾宝玉有些不好意思,老脸儿一红,心中却有种说不出的甜蜜感觉。这些个丫头平常虽也有淘气的时候,在外人面前可从来也不曾失了规矩,像这般不矜持,有些小泼辣的样子同人争吵,恐怕还是第一回,尤其是这样所有的丫鬟都指着一个人骂时的壮观场面,简直是史无前例。这一切却仅仅都是为了维护他贾宝玉一人,他贾宝玉何德何能,却能消受这许多美人儿之恩,怎叫他心里不似吃了蜜糖般甜滋滋的?
“哈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天底下也没有他办不成的事?你们当她是玉皇大帝?好,远处就不说了,就说眼下,他却能有法子叫我们都能交上税收租子吗?”邵仲永已是怒极,已顾不得猜测这些人的身份,只想着叫他出些丑才解气。
“当然能,只要我们二爷要办的事,就没有办不成的,不过是想法子叫你们都能交上税收租子罢了,这点子小事有何难?便是那一件件比这大的多难事,又有哪件叫我们家二爷为难过?”
经过金銮殿智断蜂蜜案,濮山诗会大放异彩等事之后,贾府这些丫头对贾宝玉面上虽还是那般淘气,其实心里都已经对他有点儿盲目崇拜了,在她们看来,这世间还的确没有她们二爷办不成的事。
这些个丫头,真把我当成无所不能了,就知道给我惹麻烦?贾宝玉抱怨归抱怨,但见丫鬟们如此维护他,如此崇拜他,心间愈发甜蜜了。
正陶醉在甜蜜之中呢,贾宝玉却发现四周忽然安静下来,方才咆哮着的邵仲永此时也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楞在那里,脸上似乎还带着些许惊恐。回护自己的丫鬟们也都静了下来,瞧着前边田间埂道。
“哈哈,好热闹啊。”
贾宝玉尚在疑惑间,一个飞扬跋扈的声音却在身后响起。只见左右的村民呼啦一声跪下去一片,包括那个众人称着三叔的老农以及围着他的一众棉农也转过身来脸露惧色的跪了下去。邵仲永早就停止了喝骂,大气也不敢出的跟着跪下。
却只见埂道上来了一行人,为首的一个骑着一头小毛驴,圆乎乎的像个皮球,身边跟着一个瘦小的牵驴孩童,并几个壮实的大汉。
贾府的丫鬟们早已吃惊的望了过去,止了骂声,此时又瞧见棉花地里的所有庄稼人都跪了下去,都疑惑不解的互相望了望。
宝玉、黛玉、宝钗互换了一个眼神,却已猜出来者是何人了。
方才那个棉农都称着三叔的老农在讲述李大财主之时,贾宝玉问他如何横行乡里,老农却只是不答,现看如今情形,可知来人必定就是连这个在乡里德高望重的三叔都谈而色变的李大财主了。
贾宝玉想象了很多这个李大财主欺压百姓的手段,却不想竟是这般令人发指,他倒当真做起土皇帝了,要这些个可怜兮兮的农民见他行下跪礼,他可当真好大的排场。
“这人如此欺压良善,当真好生可恶宝玉,你一定要好好教训这厮一顿。”黛玉气的浑身颤抖,一脸悲愤,她虽然老爱生气使小性子,却不过是在对宝玉撒娇而已,这一回却是动了真气了,恐怕还是她头一回气成这样。
贾宝玉轻轻拉过她的小手儿,让她靠着自己,又转头去看宝姐姐,只见宝钗也是气的狠了,一向古井不波的面容,此时竟满是怒色,望着贾宝玉点了点头,也同意了黛玉的话。
贾宝玉捏了捏黛玉柔嫩的小手儿,又向宝钗点了点头,转身望着徐徐而来的毛驴,肃穆以待。
“正好你们都在啊,省的我再去聚集你们了。我此来就是要告诉你们……咦?”
李旺骑驴而来,围在棉花地里的村民见了纷纷跪了下去,他很是享受这种虚荣,本是一脸的笑容过来,却忽然发现棉田的尽头,河边的岸头,站着花花绿绿一大堆美人儿,顿时眼睛都直了,差点儿哈喇子都要流了下来。
宝钗和黛玉见他这般无礼,都纷纷侧身往宝玉后面躲了躲,其她丫鬟也一个个往宝玉后面去站定了,如此场景,却像老鹰捉小鸡,贾宝玉如母鸡护小鸡一般,将身边一大堆儿的美人儿们都护在了身后。如果是这些美人儿们,贾宝玉愿意为她们遮风挡雨,就这么永远护在她们身前。
“你就是李旺?”贾宝玉一脸人畜无害,让人见了如沐春风,但声音却冷的可怕,好像从九幽地府深处传来,随时都有可能夺取人的性命。
那李大财主虽然飞扬跋扈,却并不傻,一见贾宝玉这样的人品衣服,再瞧他身后那艘豪华大船,出门又带着这许多如花美眷,便是用屁股想想也知道贾宝玉非富即贵,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李旺也对贾宝玉身后的这些美人儿们产生了无数幻想,但他也不大想惹到贾宝玉,美人儿们虽然都是他这辈子也不曾见过的美色,馋的紧也得有命消受不是?更何况他已一大把年纪,某方面的功能也早已被他穷奢极欲弄的退化了,这方面的念想也就淡了许多,反倒这种人人见而下跪带来的虚荣感,更为吸引他。
“正是在下,这位公子是打哪儿来,往哪儿去啊,怎的知道区区在下?”那李旺从驴上下来,拱了拱手,倒也没有太多失礼的地方。
贾宝玉却只是对他冷笑,“来这儿就听人说了,倒和我家的看门狗旺儿的名字相仿,所以就记下来了。”
“咯咯咯”
贾宝玉的话引起身后众美人儿们一阵娇笑,贾宝玉只觉得身后一阵阵幽香传来,只觉得陶醉不已。
李旺闻言脸色却是一变,双手握了握拳,但却隐忍了下来,转而又笑嘻嘻拱了拱手道:“公子真会说笑,在下在此地微有薄名,公子听的多了也就记下了。听公子口音,应是京城人氏,走这条水路,想是去江浙一带,路程遥远,我不便在此多耽误公子行程,这便请了。”说着,李旺扭头转身,径直向那群跪在棉花地里的李家庄农户走去,竟是再不理贾宝玉一行了。
贾宝玉没有想到如此讽刺他也能隐忍下来,原来也是个厉害人物,却有些不好对付了。
李旺胖乎乎的身子搀扶着身边一个壮汉,慢慢爬上了一个高垛,向跪在自己面前的农户们扫视了一圈,享受了一把高高在上的感觉,随即便趾高气扬的对着跪在身前的众村民大声道:“一个月后便是老夫人寿辰,急需奴仆伺候,尔等交不出田租,便要将子女送入我府中为仆,赶紧让你们的儿女收拾收拾,这便随我入府去吧。”说罢便催促手下随从,要将村民们的子女带走。
众村民一阵绝望,一片哭天抢地之声在棉花地里响起。方才还高谈阔论的邵仲永此时竟像哑了一般,吓得直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磕头如捣蒜,如女人般不住的啼哭哀求。
“哭什么哭,你们能入我府为奴,那是你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应该高兴才是。”李旺有些不耐烦了,大声呵斥起来,催促手下人动手。
这话竟有些像方才晴雯打趣这些棉农时说的“摘了这花,便是这花的福气”一句相似,不过同样的话在晴雯嘴里只觉妙趣横生,到了李旺嘴里,却比那污言秽语还要难以入耳。
众丫鬟也发觉了这点,都朝晴雯望了望,晴雯“唿”的一下,挤着其她丫鬟便站了出来,指着李旺道:“你这人好生可恶,光天化日之下仗势欺人,还有王法吗?”
这句却是撒气的孩子话,李旺听了直想笑,但他不知身后这些人的来历,不敢造次,干脆不去理会,继续冲着自己的手下喊道:“还不赶紧将那些付不起租子家的子女都给我拖出来,磨磨蹭蹭做什么?”
晴雯见这人竟不理自己,气的脸儿都红了,却也别一种别样的妩媚。只见她咬牙切齿,还待要说什么,贾宝玉伸手拦下了她,笑道:“有我呢,你莫要生气。”
只这一句,晴雯满腔的怒气仿佛瞬间就消散不知踪迹了,只是细声嘟嚷了几句,也不知她在嘟嚷些什么,便又往贾宝玉身后站定了。
“交租之期未到,你怎知他们定然交不上田租?”便在这时,李旺突然听到有人说出这话来,
“哦?哈哈……”李大财主仿佛听到了天下间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大声狂笑起来,“他们要是能交上田租,我把李字倒着写。”
“好,那便一言为定。”
李大财主闻言一愣,转过头来,却发现是那位富贵公子在同自己说话,一时反倒不知所措起来。
“怎么,难道李员外是个食言而肥之人不成?”
那公子笑眯眯望过来,几乎让李大财主产生一种“这是个人精,这不是孩子”的错觉。不过,在自己这些顺服的“臣民”面前,他可不能跌了面子,把荒唐想法驱除出去,斩钉截铁道:“我一向一言九鼎,绝无戏言,他们要是真靠自己交上了田租,我便把李字倒着写。”他脑子竟一点也不糊涂,知道眼前这公子恐怕极为富贵,害怕他为了赌气,自己拿出钱来为这帮子农户交了租子也不是不可能,所以才将自己方才说的话,做了些略微的改动,由此可见这李大财主能在这乡里称王称霸,却当真是有些能耐的。
贾宝玉自然注意到了他的这些小伎俩,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道:“如此最好。”
李大财主心中暗喜,毕竟还是个孩子,竟然没注意到我两句话的不同,这么容易就上当了。
“那么要是他们到期未交齐租子,又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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