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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当!”清脆的兵器交接声在中立之城沉寂的黑夜里响起,莎莉没有等到棕发圣骑士的长剑,眼前却一片漆黑,昏迷过去前,她依稀看到有个罩着黑色斗篷的男人挡在了她的身前。
是……谁?这高大的身影,是多么的熟悉,又是那么陌生。这种矛盾的感觉,深深地镶嵌在了莎莉无意识的脑海里。
而在莎莉失去意识过后,棕发圣骑士凌厉的目光盯着那个黑色斗篷的男人,大声喝了一句:“不管你是谁,你想成为全人类的敌人吗?”这是谁?为什么……他感到有一种淡淡熟悉的气息……就像是圣光之力的圣洁气息在他身上流转?不,这不可能,女神的信徒怎么会援助邪恶的亡灵法师?
而那高大的男人却没有接他的话,在街边路灯的照耀下,棕发圣骑士可以看到这男人的下巴线条流畅优美,露在斗篷外的双唇却紧抿着,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而就在他喊话的时候,那男人却飞快地转过身抄起地上的女人扛在肩上,在他又惊又怒的追喊声中蹿进了黑夜的怀抱里。
“你们跑不掉的!圣光无处不在!”
……
结果他们还是跑掉了。
罩着斗篷的男人体力非常好,他带着陷入昏迷的莎莉一路进了屏障山林,直到确认甩开棕发圣骑士后,他才终于揭开了遮去容貌的斗篷——
月光照耀着他英气的眉和俊美的脸庞,却遮不住他一身的正义气息——这个人赫然就是被莎莉甩开十多天的希明!他蹲下身体,小心翼翼地将莎莉放在大树下。
“女士?你还好吗?”希明轻轻拍了拍她灰白的脸颊,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皱起眉头,只好为她检查起伤势。
“……这太糟糕了。”在初步的检查过后,希明的眉头越皱越紧,维奇的圣光之力并不强,这令他在与邪恶的战斗中非常吃亏,所以教皇阁下将神圣棱镜交给了他,希望他能够净化更多的邪恶。
神圣棱镜是光明教廷前人遗留的神器,聚集着大量的神圣能量,平常一点的邪恶怪物碰上了直接就会被净化,看她的现状……恐怕是被神圣棱镜正面灼伤了!
希明试图用圣光术为她治疗,却发现圣光术对她来说已经如同毒药,根本无法治疗她,这说明在他们分别的十多天里,恶魔已经快要将她同化了!而这也代表着:为了她的性命,他不能立刻将她身体里的恶魔挖出来净化,而且她受的伤太重了,根本不可能再承受更重的创伤。
他应该怎么做呢?即便是治疗她现有的伤,她也要承受非人的巨大痛苦,可她只是个普通人,不一定能挺过去。
最干脆利落的办法,似乎只有趁着她没有意识,让她没有痛苦地结束这痛苦的生命,这无论是对她还是对整个大陆都是好的,她不再需要承担仇恨的重量,而整个艾泽大陆也不用再担心亡灵法师的骷髅军团肆虐。
让她没有痛苦地前往天国,已经是对现在的她最大的仁慈,换成任何一个神职人员,都知道该怎么选择吧?希明闭了闭那双向来坚毅的眼,脑海里却是她轻轻拍着小暴龙的脑袋,提醒它喝水的模样,却是……她紧张而戒备地望着他,没有丝毫战斗素质的模样。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姑娘而已。她会因为情绪推倒卖花的小姑娘,可却下意识地挡在小姑娘和马蹄之间,她会因为愤怒而将玻璃瓶砸向他,也会在深夜寂静的时分悄悄为他处理伤口。
她真的……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孩,不该承受不属于她的罪责。
希明终于下了决心。他将莎莉背起来,走向了山林的深处……
莎莉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在她将醒的时刻,她只感觉到有一种熟悉而遥远的温暖环绕着她,像是年幼时父亲推开了环绕的佣人,亲自背着熟睡的她回家,那温暖却不烫人的温度,即便是父亲去世了许多年,她也仍然能回忆起来。而现在,她似乎也在某个人宽厚可靠的背上。
会是……谁呢?她还有谁可以拥抱呢?模糊的意识中,温热的泪水溢出了她紧闭的眼。从父亲去世开始,作为长女的她就开始成为了整个家的支柱,母亲当了十几年的贵族小姐,二十多年的贵妇,娇弱已经渗入了骨髓,莎莉支撑着罗格家最后的命脉,可这个家最终却还是……没了。
有太多翻涌的情绪想要诉说,委屈、疲倦、绝望和痛苦,却找不到人来倾听。
“父亲……”她哽咽着,紧紧抓住了身下的人,怕他突然离去,怕只是仁慈的梦境。
希明整个人一僵,脚下的步伐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她哭了吗?她想说些什么?
莎莉没有再说些什么,而希明却终于找到了一间废弃的精灵旅店。自从人类屠戮了精灵族的一个友族之后,愤怒却无奈的精灵们就开始全面退回了精灵之乡,不再给森林里的冒险者们提供食宿的供给,而曾经作为森林一景的大量精灵旅店也开始被树藤缠绕,渐渐隐蔽在森林各处,找起来非常费劲,像现在,当希明将莎莉放在旅店的堆满灰的前厅时,窗外已经传来了破晓时分的晨光。
希明稍微为她清理了身上的血迹,尽管他的动作很轻,莎莉却因为不适应别人的“伺候”而渐渐转醒了。
“你……”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面色严肃的希明,眨了眨无力的双眼,仿佛在确认不是自己的幻觉。昨夜从那个棕发圣骑士手里救下她的人……是他?
莎莉转开眼,在确认了四周只有他们两个人后,震惊的双眼越发地睁大了。
“……你救了我?”她不敢置信地开口,声音嘶哑难听。他不是假装重伤、想要趁机俘虏她吗?他不是……心怀不轨吗?为什么一转眼却又以这样的形式出现?
“我已经警告过你了,女士,”希明的眼神很严厉,“你在公共场合露面刺杀贵族,而且被我的同僚撞见了,现在就算是你愿意到中心圣殿忏悔,我也无法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莎莉的声音低得近乎喃喃自语。那个棕发圣骑士不是他的同伴吗?他这样从他同伴手里援助一名亡灵法师,如果被发现了,是很严重的罪责吧?!
即使她不听他的劝告,他仍然愿意给她所谓的“救赎”吗?莎莉努力想要让自己去怀疑点什么,好提高自己的警惕性,可是昨夜希明以强抢的方式从同僚手中救下她,光是这一点,就已经彻底打破了她曾经对他伪装的愤怒。
她果然还是太嫩了,对吧?
希明叹了口气:“我始终认为你还可以在正义和邪恶的边缘挣扎一下,你觉得呢?”他说完,端着满是血水的木盆走出门。
望着他高大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莎莉的眼眶忽然有些温热,莫名的,她回想起在梦境中那种温暖而可靠的感觉,那是……他吗?是他背着她走了一夜吗?
忽然之间,莎莉似乎有点理解,为什么少女时代的女朋友们多少都憧憬着眼前的这个人,因为,人们总会下意识地向温暖与光明靠近。
希明为她准备了丰盛的午餐,同时也宣布了他的决定。
“既然你已经完成了你的复仇,那么暂时好好养伤吧。”他说着,并不打算‘征求’她的意见,“等你的身体好一点,我为你进行净化,虽然这儿的环境简陋了一些……”但至少能让她踏进帝都时,身上没有恶魔的存在,而这一点,可以最大程度地保证她的性命。 “是谁?!”韦特整个人一个激灵,因为一个可怕的猜想而全身开始发冷。他们不管是来的时候还是返回,都没有跟谁结交过,身边就只有护卫,绝不可能有友人来拜访……
不,不对,那个人绝不可能那么快就赶到,难道是雪伦的叔叔赶来了吗?这样一想,他尴尬地松开了怀里性感的漂亮姑娘,站好。
在他的异常反应下,雪伦也清醒了过来——是谁,会在这夜晚时分突然来拜访别人呢?她心中浮起的疑问,仿佛将她的心脏七上八下地抛了起来,难道是叔叔担心他们的安危,特意从屏障堡垒赶过来了吗?
这个猜想令她安心了一些,只要叔叔到了,他们的安全就不需要再担心了。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只穿着黑色靴子的脚踏了进来。
“你……?!”雪伦看到门外的人后震惊地后退了几大步,像是被一只猛兽瞄准心脏的猎物,整颗心脏都紧缩了起来,而踏入房门的那个人——
“呵呵呵呵……”莎莉发出了异常病态的笑声,诡异而恐怖,像是从地狱中传来,“晚上好啊,简小姐……加尔林先生……”
“守卫!!有入侵者!”韦特惊恐地大叫起来,随着他的喊叫,走廊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很快,装备精良的守卫们涌进了这小小的房间里,将雪伦和韦特团团围住,手中的长剑一致指向了这个黑袍女人。
看着自己身前层层叠叠的护卫,雪伦的惊恐散了不少,因为找银币项链的原因必须要离开屏障堡垒,帝国边缘的治安非常混乱,为了安全,他们召集了不少强大的护卫一起前往洛克镇,而这也是莎莉·罗格并没有第一时间对他们动手的缘故——就算她成为了亡灵法师,也不可能一个晚上就变得无比强大。
而现在,即便莎莉·罗格已经强大到这些护卫挡不住,可是……以他们的性命来为她争取逃向屏障堡垒的时间,还是足够的。
能为雪伦·简而死,是他们的荣幸。她毫无愧疚地想着,而因为有了退路,她也安心了一点。
“闭嘴!怪物,你没资格叫我们的名字。”雪伦昂起头,“你以为你还能跑掉吗?帝国已经知道了你的存在!不久之后,你这个坏事做尽的邪恶怪物将会在圣光的烈焰中湮灭!”
“坏事做尽?哈哈哈哈哈——”莎莉发出了堪称凄厉的笑声,然而,她并不是来诉苦的,在结束了笑声之后,她抬起了右手,屋子里刮起了无形的强风,幽绿色的地狱火焰在屋子里乱蹿,在一片慌乱声中,有人感觉到自己窒息了——
一个又一个护卫被烟雾化的白骨手扼住了咽喉,在半空中蹬腿拼命挣扎,而这包括了对她下杀手的韦特。
“我暂时不会杀你,高贵的简小姐……”莎莉挥袖将雪伦甩到地上,上前一步踏在她尊贵的胸口上,弯下腰——
她血红的恶魔之眼紧紧锁定了雪伦,眼底倒映着她惊恐万分的脸庞,莎莉狞笑着:“你还记得安妮是怎么死的吗?呵呵呵呵呵……我想你也应该体验体验那种滋味……”
雪伦狼狈地躺在地上,在听到莎莉的话之后,她惊恐地瞪大双眼,失声惊叫:“不!你不能这样对我!她只是一个贱民,而我——你要是敢这样对我,简家族不会放过你的!”
“闭嘴!”莎莉暴怒地给了她一巴掌,她白嫩的脸颊立刻浮起五个指印,莎莉狰狞地用力掐住她的下巴,“她比你高贵一万倍,贱人!”
她抽出了一把淬着恶魔剧毒的匕首,轻轻地在雪伦娇嫩的脸颊上划过,冰凉的触感令雪伦如同坠入了冰窖,全身发冷。
“你说,你要是没有了这张漂亮的脸蛋,还有没有男人愿意在你身上花费力气呢?”莎莉恶毒地笑着,“你要知道,我身上可没有多余的钱可以雇佣流浪汉……或者,我可以从你这里拿一点金币完成这次复仇行动?”
她没有给雪伦开口的机会,闪着绿色光芒的刀刃,在她雪白的肌肤上,用尽力气按了下去!
“啊!!!——”雪伦的惨叫声,几乎要惊醒整座夜幕中的中立之城。
“呵。”莎莉心中涌起了病态的快感,再次在雪伦的脸上补划了一刀,凑成了一个恐怖的血色交叉,看着满面鲜血、痛晕过去的雪伦,莎莉心中那嗜血的快感越发清晰,也越来越无法按耐住心中那杀戮的*。
“……可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你。”莎莉呼吸凌乱,努力将那*压了下去,她恢复了一些理智,想起了自己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
她眯了眯眼,从雪伦颈上取下了银币项链,在华丽的灯光下,这枚引起了一切悲剧的项链闪着银色的亮光,干净得仿佛一切与它无关。
莎莉为安妮保存了它很多年,它的每一条纹路她都无比熟悉,可现在,她却觉得它是那样陌生。
家族遗留的巨大财富?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