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踏飞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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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踏飞雁-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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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江右三郎一举枪,就哈哈大笑.笑过,叭,又来一枪.看喜贵一双手又捧起了另一只腿。他就舌尖弑着枪口:还不招?这时喜贵没有嚎,没有哀求,更没有恐惧。只见他咬牙切齿,一双大眼鄙视着面前的一群疯狗。

  逼急了,狗就要跳墙。木大头一看一无所获,他就穷凶极恶地大呼大叫:放火,点天灯!

  这似鬼一样地尖叫声,惊动了天,惊动了地,也惊动了藏匿在树林中的飙驹。飙驹一愤怒,它也控制不住.头一抬,就响起了声声哀鸣。

  飙驹一叫,右三郎和木大头就站不住了.他们转过身子,就心有余悸地喊:进树林去搜!

  一听他们要进树林,蔡川就对姑奶奶说:赚一个是一个。

  话音末落,就听叭叭几声枪响。回头一瞅,木大头的右腿就歪了.又听扑嗵一声,他就应声跪在了地上。

  右三郎一看木大头倒下了,就狂呼乱叫:追!

  蔡川一看十分危急,抱起姑奶奶,一跃身就蹬上了飙驹的脊背。马蹄声一飞奔,她俩就从树林中向北蹿.

  飙驹一上道,就一路狂奔.蹄下卷起的尘土,弥漫得让追兵看不见视线。

  日军的马队跟在后面穷追不舍,卷起一阵阵地马蹄声,如似翻江倒海。

  翻过一片白华华的盐碱地,越过一座座沙丘,飙驹使出了吃奶的力量,想甩掉日军的马队,的确不那么容易.

  长枪响了,飙驹安然无恙,姑奶奶和蔡川也安然无恙,一切安然无恙。

  短枪响了,哗哗地响声似暴开的一锅炒豆。飙驹,姑奶奶,蔡川,谁都没有伤着丝毫皮毛。

  蔡川一看,危险,射程越来越近.为了让飙驹甩开这些东洋狗,他顿生一计。抽出八音手枪,腰里一别.枪裤不要了,腰带也不要了,就全让那些狗日的去抢!

  唰,腰带就扔过去了。看那些东洋马 日本兵并不精明。他们一看武器卸了,一队人马像发现了宝贝,跳地跳蹦地蹦,个个就疯狂地上前哄抢。

  枪刺挑起腰带一看,上边既没弹夹又无手枪。觉得上当了,这是来了个缓兵之计。他们枪一挥:武器不卸掉哪行?继续追!

  又一顿狂追,一顿疯赶……

  前后追得近在咫尺.唰,又将枪裤甩下了。枪裤一落地,就听一圈日本兵哈哈乐。他们一笑过,就叽里咕噜地暴跳如雷.一愤怒,就举起一排长枪:妈的,嘶啦嘶啦的!

  当一排子弹哗哗响过,飙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日本兵和二狗子一撤,整个许府变成了火海。火一燃,就映红了天.火似魔鬼,它张开口,就吞噬掉了喜贵的性命.火焰随风一吹,就吞噬掉了许家经营了三百年的宅府。

  当一家人返回这个府上,一瞧,全哭天抹泪了.整个院子,就一间鸡窝没有烧光,也正摇摇欲坠.其余的高楼和院子套着院子的房舍,在一片灰烬下,只能看到残缺断臂的砖墙,捡到片片破碎的瓦砾。

  天无绝人之路,家没了,有地。地一割让就是钱,有钱了能愁没房?爷爷找来文书,拟了几份契约,他朱红手印往上一摁,就购买了几座院落。院落不大,也分散.不在一起也好,几位太奶不在一个院子里,省得她们天天多嚼口舌。搬家那天,扛了半年肚子的奶奶,一抬柜子,抻着了,她就喊肚疼.没等她躺上床,就生了。白胖儿子一落地,个头不大倒很结实.收生婆一掐他的小屁股,像铁那么硬.爷爷就在一边心思一边说:就给他叫铁蛋吧!长大啥都敢碰.就不怕日本兵了!铁蛋,就是我后来的大伯,也是我爹的大哥.一家人给大伯做九那天,外人给爷爷捎来一封信。他拆开时,一直就纳闷,亲朋好友没听说谁在郑州,那能是谁?一打开,惊喜得他心旷神怡.这么多年没有消息,原来是凤竹。凤竹既没上过半天私塾,更没有进过什么学堂,就跟着爷爷练过几笔字,现在书信也写得那么流畅。字字句句没有爱,没有恨,全是满腔热血。什么国家兴旺,匹夫有责。国都没了哪还有家?一柔弱女子,她倒成了先天下之忧而忧的榜样了。

  爷爷手上握着她的信,心上就泛起一股股热流。早以为她投井跳河没性命了,就春夏秋冬几年光景,她竟从府上的一个丫环演变成了城里的抗日先锋队员。先锋队员是啥?不就是大刀的大刀,长矛的长矛,去同小日本同归于尽?要不然,就是个个手握着拳头,走上街头,为那些浴血奋战的英雄们助威呐喊的人.她凤竹一位曾经怀抱着爷爷唱唱童谣,手拉着手玩玩纳子,踢踢毽儿的女人,今天都这样热血沸腾。可爷爷一个男子汉,想起那个大江右三郎和木大头,又一想到喜贵和许府的那一把火,他怎么能坐得住?随时招来喜贵的儿子福德,就交待给他一个秘密:三五十里无论是王家还是李家,只要能拿出票子,咱就割地!

  从祖上积攒了几代人,留下了八百公倾土地。爷爷清楚,经手出让哪一块,比剜心都疼。一想到凤竹的话,国都不国了,哪还有家?家都不家了,有再多再多的土地,咋种?割地甭说似剜心,就是扒心,也要换票子。只要有了钱,就可以去找凤竹,只要找到凤竹,就又能同她坐在油灯下说话。光说说笑笑哪行?也要同她一道参加什么先锋队,什么抗日同盟。虽然不能扛起枪乘着奔赴前线的专列去参加大部队,与小日本拼个你死我活。但可以投身那些游击队,抗联组呀,也一样能扛起枪对付日本兵.也一样过瘾,解心头之恨,报一家一国之仇.

  一这么想,爷爷也想去这样做。太阳一落进西山,他便去找大姑奶奶金坠和蔡川。

  蔡川和金坠自从日本兵的枪口下逃走,便投靠了李东阳的队伍。

  李东阳自称是抗日游击队,实际他也是占山为王。在蒋村镇方圆五十里,他除了见百姓不打,见了国军、土匪、县大队一样开枪。日本兵一围剿他,他能打则打不能打就跑,但不出自己统辖的地界,常同他们周旋。蔡川的枪法好,李东阳当然重用。七八个人成立了短枪班,他让蔡川成了一个班的领头羊。蔡川一入队伍,就打了一个漂亮仗。有一天日本兵的一个中队换岗,路过李东阳的地盘,蔡川带着他的几个弟兄就去打伏击.每人左右手两把手枪,日本兵一进伏击圈,他们就从玉米地里蹦出来了。蔡川这人胆大,上去一把抓住日本军官的马嚼,当时日本军官就懵了,他不相信这是游击队,这不就是天兵天将?他们也怕死,举起手叽哩巴嘎几声,一队人马就全卸了武器。李东阳不要人,就要枪支弹药,只要能有枪,队伍就能日益壮大。有这么一仗,蔡川不仅成了李东阳得意的红人,也是他手下一员猛将。

  爷爷一见蔡川,蔡川就把爷爷介绍给了李东阳。李东阳这人打仗心眼多,狡猾。他待朋友,可以两肋插刀。一听爷爷的来意,他捋过八字胡,两手就握着爷爷的手:国山兄弟,我李东阳没别的本事,就爱打日本鬼子。

  一提小日本,爷爷想到喜贵和那座宏大的许府,不就是被那个大江右三郎和木大头用火给付之一炬了?这种家仇、国恨,让爷爷牢记得刻骨铭心。他攥起暴满青筋地拳头:咱们不把小日本赶出去,哪有好日子过?

  唉,李东阳拍着光脑袋,一脸愁苦的样子。看他唉声叹气那苦像,一点也不像刚握手时铁骨铮铮地硬汉子。他咧了咧嘴:可惜我手头没那么多枪啊!

  爷爷:咱买!

  李东阳:钱呢?

  哦,爷爷喘了一口粗气,想了想凤竹说国都没了,哪还有家?拍了拍胸脯,就表态:老兄,我宁愿割地,全力支援!

  硬汉子的骨头当着敌人的面硬,对朋友,他就软了。一时感激,他一双腿扑嗵跪在爷爷面前:有你这一番话,打不死那个大江右三郎,我就去死!

  爷爷扶起他:只要我们手拉起手,就不怕它们小鬼子。

  李东阳:日本人把得紧,有钱枪也过不来。

  爷爷:那是我的事,你只管招兵买马吧!

  两人的握手,虽不是桃园三结义,一碗烈酒下肚,也向天发了个盟誓。

  酒碗一扔,爷爷拉着飙驹的缰绳,像托咐弟兄一样,就把飙驹交给了李东阳:这匹马是我家的宝贝,相信它也是英雄的护身,打败小日本之前,我就让它陪伴你!

  这么一席话,飙驹扒蹄而起。双蹄一扬,完全像接受命令的一名战将.它当着所有人的面,作了个揖。

  李东阳接过缰绳,飙驹就将脸贴到他的胸前,一激动,滴下了一滴血泪.鲜红的泪珠一落进爷爷的酒碗里。两人一看,这不就是浓浓地血酒?一时就惊愕了,他俩向飙驹深深地鞠着躬。并异口同声地:感谢上帝!

  分手以后,爷爷带着李东阳的期盼,和对凤竹地向往,穿一身兰布大褂,褡裢往肩上一扛,就向郑州奔去……

  一进省城,都市的繁华,远比爷爷想象得热闹多了。顺着信封上的地址,沿大街,串小巷,敲遍了大门,问遍了过往的人流,一提凤竹的名字,个个不是摇头就是一句话,没听说过。

  找不着凤竹咋办?联系不上她,身上扛这么多钱,又没个落脚的地方,去找谁买枪?一时,愁得让爷爷在大街上一直转圈。

  转几圈倒没啥,可从太阳高挂一直转到太阳落地,仍然是既找不到凤竹,也对客栈放心不下。他站在大街上正犹豫不定,忽然间,一队日本兵马从面前呼啸而过。

  他一见这阵势,傻了.要是让小鬼子发现钱,还能保命?扭回头,他一遛烟,拔起腿一头就扎进了客栈里。

  客栈的掌拒绷着脸,头都没抬,手上扒拉着算盘珠子:住不住店没关系,小心点,可甭让日本兵给你捅喽!

  一听这话,爷爷仍心有余悸.他抹拉一把冷汗,将褡裢往胸口一抱:老板,那你就给我登记个房吧!

  老板: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城里人都往外跑呢,听你的口音是外乡人,怎么还往郑州来?

  爷爷:找人。

  老板:自从日本人一进城,商人跑的跑蹿的蹿,学生和官府的人都逃的逃亡的亡.一座城,是血流成河.

  爷爷一想,这么大个都市,都让小日本给把守住了。一到夜里,满大街甭说是车水马龙,一个人影都瞧不见.就这冷冷清清,不和乡下的村子一样?他好奇,就问:不是说扒了花园口,日本人就北上不了啦?

  唉,老板摇了摇头:老蒋想把小日本淹死在淮河以南,可滚滚地黄河水一泻,哪听他指挥!日本兵没淹死几个,咱们的百姓可遭殃了。

  爷爷接过钥匙,打开房门。刚把手上的褡裢放上床,就听一伙人在外面嚷嚷:看有人进店了,搜!

  话音未落,一队歪戴着帽子的家伙就冲了进来。老板给他们递烟,不抽。倒茶,不喝。就只好说小话:几位兄弟,他是我乡下来的亲戚!

  滚你妈的!一个披一身黑皮的中国狗,他出口凶得似日本宪兵。老板摸他们地脾气,这些吃着中国饭,端着洋狗子的碗,干着日本人勾当的杂种,来软的,他一个一个是狼。给他们点硬的,也就是一群门墩虎.他们这些人,怕招惹是非便罢,一旦遇上个咬人的疯狗,也不怕事大。对这种人,只好拿大*吓唬小孩。老板拉了拉他的衣袖,就故意趴在耳朵根上:老弟,我这亲戚他舅是松井石根的翻译,饶了他吧!

  这些歪戴着帽子斜愣眼的二狗子,他们哪知道他舅是谁?一提到侵略了半个中国的松井石根,个个就点头哈腰.要得罪他身边的人,甭说是披一身二狗子皮混口饭吃,就一个口御下来,皮扒下来还不算,就这百十来斤的份量,也不一定喂了谁家的犬。他们个个捧着手,连连道歉:朋友,对不起了,算我们有眼无珠!

  没等爷爷抬起眼皮,那些肩上挂着合子炮的家伙,一个比一个跑地快。

  他们一溜,爷爷便寻思起这客栈的老板.一不相识,二无交情,能碰见这样关键时刻解救的人,实属一生难求。他扑嗵一跪,一连对着老板磕了三个响头:老板,你是我在外遇见的第一个大恩人!

  老板拉起爷爷,就自报起了家门:在这城北三十里,有个老窝陈.本人姓陈,名连科。

  哦!爷爷拉着陈连科的手,感激得热泪盈眶:从今天,我就拜你为兄。

  爷爷爱交朋友,陈连科也是义气中人。两人四盘小咸菜,一壶热酒,对着一柱香梆梆俩响头,就握手结成了拜把兄弟。

  这么一相拜,爷爷就将心底的话,全吐了出来。前前后后一说,陈连科也同情上了.他是郑州的百事通,啥事不好办?他就捋起胳膊挽着袖:凤竹我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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