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不大理睬。二贝从卫生间走出来对她道:“快去洗漱吧,早饭快凉了。”于澜应了一声,趿拉着拖鞋,步履踉跄地走进卫生间。
待她走到桌边上坐下来,此时三贝心里别扭,面露不悦,便抽出纸巾擦掉嘴上的油渍,心里不愿同席,故意丢下一句话道:“我吃饱了,你们吃吧。”说完起身走向客厅,事实上他没有吃饱,碗里的老豆腐还剩不到半碗光景。
三贝表现出冷漠的态度实在让于澜尴尬,吃也不是,不吃也不对。二贝看于澜面露难色,想必她心里有顾虑不安,于是用筷子给她夹一根油条递给她道:“吃吧,不用管他,没事,吃完我送你回家去。”于澜点点头,手接过油条任嘴里嚼,但终究吃得不舒心。
于澜推开家门,探着头见她母亲背对着自己在收拾家,似乎做贼心虚一般。母亲感觉有声音,转头看于澜进来了,身后二贝也跟着一起进来了,连忙招呼二贝到客厅的沙发去坐,之后去厨房把桃端过来,对二贝道:“你妈妈好点没?你三舅还在医院照顾你妈,到现在还没回来呢!”二贝听出于澜母亲的话里似有抱怨之意,脸上露出不安的神色,三舅是于澜的父亲。因而二贝笑道:“噢,听三贝说我妈妈情况好点,不过还需要在医院观察几天再出院。一会我过去,我让三舅回家。我把小澜送回来了,没什么事我该走了。”于澜母亲见二贝站起身急着要走,欲拦住道:“再坐一会嘛!你妈妈那让你三舅看着吧,一会再去也不晚,”说着又问于澜:“我听你爸爸电话里说你让三哥哥给打耳光了?这是怎么回事?”面对母亲愠怒神色,好像知道了一切,似乎容不得自己辩解,她反问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不需要我再重复说一次了吧?事实就这样,是于怀哥的灵魂附在二姑姑身上导致她发疯,我在天主面前祷告把于怀哥的灵魂唤出来,最后二姑姑醒来了。我是好心的,说二姑姑不要再算卦了,大概三哥哥认为我在指责她,就动手打我,”于澜说着说着就掉下泪来,觉得委屈,二贝看母女俩少不得即将要动口争吵,赶紧息事宁人,劝于澜的母亲道:“三舅妈,事情已经过去了,是三贝做事鲁莽,不要怪于澜,她没做错什么。”于澜母亲眉头紧蹙,拂然不悦道:“你什么时候信天主我怎么不知道?孩子,你还小,以后不要参与天主教活动,听妈话。”听到母亲对思想的干预,于澜惊骇从沙发跃起道:“妈,这是我的信仰自由,你没有权利干涉啊!”二贝眼看着开始要争吵,再次拦架道:“别吵啦!三舅妈,于澜信天主是她个人意愿,再说这不是什么坏事!”母亲又气又急,对二贝道:“信佛我倒不说什么,天主是外国人信的教,关咱什么事了!咱不是活得好好的,信那干嘛?!你妈妈算卦的大仙我倒是信啊,没人说不准,你说是吧?”提到“算卦”二字,二贝摇摇头无奈道:“三舅妈,算卦这东西我实在不敢恭维,你要是信,我不反对,不过我对佛啊,耶稣啊,真主啊,倒是很敬畏,他们才是神嘛!”于澜见母亲对算卦如此痴迷,绝望摇头,满脸愁苦道:“佛家我很敬畏,但佛家讲究缘,我既然跟天主教有缘,就好好敬天主这个神。我们来到这个世上,凭什么互相认识? 那是前世注定安排好的缘,在今生辗转在冥冥之中相遇,相识。你认识佛,是佛安排好你今生与佛相遇。你认识算卦背后所谓的大仙,是前世安排好让你往魔鬼里跳。我们不过是人,身怀一副皮囊,死后化成一抔灰土而已。于怀的事情让我相信灵魂的存在,只有灵魂才能主宰最高的生命自由。古往今来,很多人放弃或者看淡所谓功名利禄,为自由而快乐,释放心中的灵魂,呼吸天地之间的灵气,充盈着自己的生命,感受生命的美好。死后将干净的灵魂飘向心中神圣的地方,不管哪一个神,这样你依然还活着,这大概在永生的世界里得到比世间拥有更多的幸福,这就是灵魂的意义所在。”此时二贝被于澜突然娓娓道来而目瞪口呆,心想这哪里是解释啊,简直是在阐述灵魂哲学!他的眼睛闪着惊叹的光看着眼前这个妹妹小小年纪居然有这方面的顿悟能力,不可思议笑道:“我想啊,你前生就是个哲学家!”听到二哥哥这样夸赞自己,便“啊”了一声,仿佛在错愕,但嗓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咳嗽了一声。但内心感知仍有一种智慧力量隐隐在膨胀起来,使她勇敢去面对世俗偏见,她相信这是天主赐给她的力量!
然而于澜母亲仍不明白女儿刚才说的话,两眼茫然而诧异,似乎失措,让她感到无懈可击,没有什么理由同女儿辩解,道:“唉,我实在不懂你说什么,管不了你啦!”看着母亲神色委顿,想到刚才和母亲发生冲突,忽觉很愧疚,对母亲道:“妈妈,对不起,其实我。。。”还没说完,母亲似乎不想听更多的解释而摆手叹道:“罢啦!我老了,理解不了你的想法,不管你信啥,只要你没事就好。”于澜和二贝对视好半天,彼此沉默。
眼看开学日子快到了,于澜收拾好行装准备上路。临走前几天中午,二贝给她叫她来家里吃饭,然而她想到三贝三哥哥在那,心中不太愿意去,便委婉谢绝二贝的好意。二贝心想于澜可能顾忌三贝才会谢绝,再次通她电话道:“你来吧,你二姑姑特意给你做一桌好菜啊,三哥哥说他想借用这个机会向你道歉,没事。”犹豫之中二贝给于澜吃上放心丸,于澜只好答应了。
事实上,二贝为了于澜,做三贝的工作,要他必须向于澜道歉。开始三贝不愿意,认为于澜指责母亲过错很无理,自己没做错什么。二贝做事向来注重公平,见弟弟对这事抱着不明事理的态度,心中甚是失望,但还是耐着性子劝他道:“谁对谁错我很清楚,实际上我认为于澜没做错,相反是你不应该打她,其实我一直很反感咱妈痴迷算卦,想想咱妈那天因何而发疯呢?”三贝顿时冷静而沉吟,想了想,似乎疑惑道:“我从来不信人有灵魂,为什么于澜能看见咱们就看不见?这太诡异了吧!再说妈好算卦我心想这东西当娱乐玩玩,什么大仙不大仙的,我压根也不懂,她凭什么指责咱妈算卦是魔鬼呢!我看她才是魔鬼呢!说的话简直是胡说八道!说自私点,我就不愿意咱妈被她欺负成这样!”三贝越说越激愤,二贝把脸一沉,怒目瞪视,三贝眼见二哥哥欲要发火,扭头一边,只好闭口不言,心中甚是不服。他不是怕和二哥哥争吵,而是不想让妈妈看见兄弟俩争吵使她愁闷而难过。二贝神情仍是带怒道:“好了!你也是当哥哥的,犯不着跟她较劲。她没欺负咱妈,我相信她是好心,要不是她祈祷,咱妈只怕现在还疯着呢!是生是死还不知道呢!”说着强硬语气渐渐压下来,平静而温和,眼神似有恳求,道:“看在我的面子上,向她道个歉,一家人嘛!以后还要相处呢!”
三贝侧过脸看二哥哥恳求的目光,心就软下来,勉强点头答应道:“好吧,我会向她道歉。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呢?原来你没有这样啊!”二贝见弟弟答应,便心花怒放,像得到功德圆满似的,成全人间美事,笑道:“人和人之间不就是讲究缘分嘛!那晚我和于澜聊这么多,她确实挺有思想的,以前我还真没发现,呵呵。”
在厨房里忙活的二姑姑听见客厅里传来两个儿子的爽朗的笑声,心中幸福而满足,好奇喊道:“你们笑什么呐?”他们听见母亲喊声,彼此会意去饭厅。这时候门铃响了,二贝去给她开门,听见楼下传来于澜的脚步声,待她上来的时候,二贝露着可亲的笑脸道:“你总算来啦!”于澜高兴连蹦带跳地跟二哥哥打招呼进家门,但是见三哥哥,心还是很颤栗,笑容僵在脸上,嘴皮欲动要打招呼时,三贝却主动向她打招呼;叫她坐在桌子那边,道:“非常欢迎你,坐吧。”于澜偷眼看二贝,二贝微笑走过她身边,扶着她的右肩示意叫她坐下。二姑姑晃着壮壮的腰,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一脸笑盈盈道:“听说你要回学校,我让你二哥哥叫你过来吃顿饭。来,这是我做的菜,我们吃吧,”说着把筷子递给于澜,于澜说声“谢谢”的时候,电话突然铃响,二姑姑起身忙不迭地走向客厅去接听电话,大家都没有动筷子,凝神视听二姑姑说话。就在这时候于澜看二贝和三贝露出不悦的神色,尤其三贝嘴唇在动,暗暗在骂,说话内容于澜大致听出了什么。
待二姑姑挂上电话后,绷着脸,踉跄着走到饭厅,人还没坐下来,三贝忍不住道:“妈,这家伙又要钱了,是不是?”三贝说的“家伙”指的是二舅舅,也就是于澜的二伯,本来是借钱的,可嘴上却说要钱,这样大概三次了。二姑姑作为姐姐,弟弟家中有大事,像孩子考上大学这样的事,自然会给钱,没想到孩子还没考,自己主动找上门来索要,招来二姑姑一家反感,此后接二连三以各种理由索要,但碍于姐弟之间的面子,二姑姑只能满足这个厚着脸皮的弟弟。如今二姑姑心中怨怒,拒绝了弟弟的要求。嘴里嘟囔道:“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东西,不给了!”三贝道:“哼!把咱家当成钱罐子了,给他一次很过分了,何来再第二次?别说他不是东西,他老婆更不是东西!就知道叫他去要钱,他这个当上门女婿当得实在太窝囊!”三贝边说边夹菜往嘴里送。
二贝默默在吃饭,其实他在想二舅舅做人做得太贱了,心里暗自鄙视。想起于怀办丧事的费用,突然觉得二舅舅恶心,最后开口道:“于怀的丧事大部分费用还是咱家掏的呢!本来一家出一份子,大舅舅经济不富裕,一时拿不出钱来,看在他曾经寄居各家的份上,也算是有感情了吧。二舅舅真是可恶呢!不管过得穷不穷,多少给点吧,他说是实在没钱,要咱家给垫上,我以为他这是借,最后也没还,不了了之,早知道不给他垫,再说二舅妈有个大哥开了骨科医院,挺有钱的,为什么不跟她大哥要啊?”三贝迎着二贝的话继续道:“是啊!二舅妈平时没事脸打充胖子,硬装着有钱人,我看啊,就她那点钱,还不是他们一起向乞讨得来的!包括姥姥那份低保钱。”于澜大骇,惊道:“什么?!你说奶奶的低保钱也被二伯拿着?”三贝看着于澜睁大眼睛,应声道:“是啊!千真万确,你二姑姑为这事气得不行。除了拿低保,还在你奶奶面前装穷,奶奶心疼他,千方百计从你二姑姑,你爸爸,你大伯,还有你大姑姑每月给你奶奶赡养费,你奶奶省吃俭用攒下来都给你二叔了。每次我们来看你奶奶的时候,你奶奶要我们给她买点吃喝的,实际上从我们这抠出来,她可以省钱倒贴给这家伙。你奶奶岁数也大了,人老做事糊涂得不行,还真以为他穷得揭不开锅呢!”
于澜怃然半晌,觉得这事情实在太离谱!二伯是个四十岁的人了,向老人索要钱实在是有悖孝道。想起二伯平时一副可蔼和善的脸,联想到他背后所干的行径,顿觉憎恶,心想有这样的长辈真丢人,道:“这样的人,只认钱,谁有钱,谁就是娘,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了。”此刻三贝觉得于澜的心走到一块了,很是感动,举着盛有红酒的高脚杯向她敬酒,她惊愕,下意识用手颤颤巍巍地端起酒杯与他的杯相对,他怀着愧疚的微笑,似乎憋着气终于吐纳道:“好了!不谈这个了,那天我不该打你,我要向你正式道歉,希望你原谅我。”说完与她碰杯微仰脖子喝下去,之后杯底朝她看,杯光见底。
她也喝了几口,没有喝完,似乎腼腆说不出口,这一刻她被他的突然的举动意外而感动。二姑姑见儿子主动向侄女道歉,内心替儿子高兴,便羞愧插言笑道:“小澜,多亏你了,要不是你,我恐怕早就醒不来了。”于澜的双手掌面朝二姑姑挥了挥,似有胆怯笑道:“哦,不要这样,我哪有这么大力量,其实是托了佛家给的福。”二贝欣慰地看着外表冷峻的弟弟变得坦诚和温情,又见于澜和母亲之间和气,心想这一刻结局终成圆满,内心很是喜悦,高兴便主动拿起酒杯道:“来,让我们为这美好的结局干杯吧!”说着四个人彼此碰杯,席间氛围热闹起来。
临走前一天,她特意去奶奶家见一面。去的时候,见二伯也在那,冷冷地向他打招呼,而二伯依旧虚伪地笑,于澜不想理睬,但碍于奶奶在面前,只好寒暄一下。不料奶奶眯着眼,一脸幸福满足的神色,指着茶几上的一盒药丸,包装很精致,说:“这是你二伯买的哇!一盒才四百呢!”于澜拿过来,一看,心里惊骇而差点失声。她偷眼二伯在观察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