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狐疑地打量着那庞然大物:“可是……蛇没有眼睑。它怎么能闭眼?”
“……”
“难道不对?”
“闭嘴。”
“……”
原本他们两人应该吵一架的——在比利发现汤姆隐瞒的秘密,同时汤姆也发现比利暗中跟踪的时候。
但经过这一晚上的意外,尤其是从盥洗室那个狭小的单间里出来之后,他们似乎都失去了吵架的心思。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把昏迷的桃金娘弄出去。
在汤姆嘶嘶地说了两句话之后,那条巨蛇顺着粗大的管子游了下去。这颇费了一阵功夫,它看不清东西,那沉重的身躯扭动着,让那根管子发出不堪重负般的嘎吱声。在这之后,他们快手快脚地清理了女生盥洗室,然后顺着走廊警惕地原路返回。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即使舍监普林格老迈而嗜睡,长时间在黑暗的走廊上游荡也不是件安全的事。但他们现在只能尽量小心,因为除了他们两人轻手轻脚地贴着墙壁走路之外,他们还有一个神志不清的伙伴。
昏迷的桃金娘被施了一个悬浮咒,她垂着脑袋飘在半空中,眼镜滑到了鼻尖。汤姆用魔杖牵引着她,比利则用自己的魔杖给他们照亮着道路。
“小心点儿。”当桃金娘的头又一次因为汤姆故意的漫不经心而撞上墙壁的时候,比利忍不住咬牙轻声说,“我知道你讨厌她,但至少别吵醒那些肖像!”
“哦——”汤姆挑了挑眉,他神情古怪地拖长声音,“你对她可真好心。”
“咣”一声轻响,桃金娘的头又一次撞上了一个画像框。一个绅士打扮的矮个子巫师肖像猛地从睡梦里惊醒,刚想谴责地说两句话,却正对上汤姆阴郁的黑眼睛,于是他立刻闭上眼睛,猛地歪过头去假装自己睡着了。
“……”
好吧,面对汤姆不可理喻的理直气壮,比利彻底无话可说了。
“就把她放在这儿,我们正好回宿舍。”他们已经走下了地底,路过魔药教室后,汤姆不耐烦地说。他对着一个潮湿阴暗的墙角指了指,“天已经快亮了,”他斜了比利一眼,“你不会还打算把她护送回拉文克劳公共休息室吧?”
“我没有。”比利沉着地说,“随你的便吧,汤姆。”
汤姆扭着嘴唇一甩魔杖,把桃金娘送向墙角,然后他就像丢下了什么令人极度嫌恶的负担似的,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比利断定桃金娘明早醒来一定会发现自己的脖子扭了,因为她的头和身子在墙角几乎呈现出一个不可能的“L”弧度。他摇了摇头,摸着鼻子追上他的室友。
他并不打算为桃金娘责备汤姆什么。一来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善良的好人;二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桃金娘多少有点儿自作自受,汤姆没干脆让那条巨蛇把她卷走已经出乎他的意料了——
“我确实想让它把桃金娘卷走,”汤姆一边大步流星地走着,一边狠狠瞪了比利一眼,“这一点我不打算隐瞒,比利,你猜对了。”
“……”
“得了,别傻张着嘴。”汤姆含糊其事地挥挥手,“我当然看得出来你在想什么。所以——”他突然放缓了声音,扭曲着薄薄的嘴唇,露出一个恶意的微笑,“你觉得今天晚上斯莱特林的大块头宠物表现得怎么样?”
比利没好气地反唇相讥:“你不是看得出来我在想什么?”
汤姆冷哼一声,讥讽道:“没错——你害怕了。”
“我当然害怕!”比利直言不讳地说,他小心环顾走廊四周,谨慎地压低声音,“我可不是你,汤姆,毕竟我不知道它发出的嘶嘶声到底是在跟我打招呼还是在说,‘嘿!你看上去真美味!’,是不是?”
汤姆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像灰白的石墙一样难看。
“……所以任何一个正常人看见它都会害怕。另外我希望你别把我接下来的话转告它——当然,我并没有冒犯它的意思,只是——” 比利没看见汤姆的表情,他的眼角不能控制地抽动了一下,然后他快而尖锐地说,“它长得实在是太难看了,左右扭头的样子傻乎乎的;还有,你有没有闻到它嘴里的气味?我知道前者不是它的错,但看在梅林的份上,你该让它注意个人卫生了。”
一阵沉默。
比利突然发现原本走在他身边的人不见了。他回过头去,一贯走得飞快的汤姆居然落在他身后,这可真少见。
“对不起,”他眨着眼睛说,“我说了,我并没有冒犯它的意思。假如你认为——”
“没什么。”汤姆顿了一下,然后迈开长腿,很快超过了比利。他古怪而短促地笑了一声,自言自语似的说,“是啊,我早该知道你会这么说。”
比利眯起眼睛:“……你最近有点儿奇怪。”
汤姆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是么?”
“说不上是怎么回事,”比利狐疑地说,“我总觉得你和我——唔!”他猛地顿住了,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袭来,他趔趄了一步,不得不咬紧牙关扶住墙壁。
汤姆敏锐地察觉了他的异状:“怎么回事?”
他们已经走在湖底隧道了,公共休息室就在拐弯后的不远处。比利深吸了两口气,勉强把眼前乱冒的金星一颗一颗压制下去:“……没什么。”他尽力保持着语调不变,“我只是……可能没有睡好,最近太累了。”
汤姆看了比利一会儿:“如果你愿意的话,”他慢吞吞地说,“我可以也给你施一个悬浮咒,飘在半空中会省力很多。”
“……”
“我可以担保,不让你的头撞上墙壁。”
“……谢谢,汤姆。”比利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他从墙壁上撑起身来,“但说真的,我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感谢梅林明天将是个周六。比利倒在那熟悉的四柱床上时才察觉到自己已经精疲力竭,他不知道汤姆还在做些什么,反正他连长袍都没来得及换下来,就已经神志不清了。
在意识还能统治昏昏沉沉的大脑的最后一刻,他脑海里闪过最后一个念头: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么?没有节外生枝,没有轩然大波,密室、蛇怪和桃金娘都安然无恙——
梅林可真善良,一切都这么顺利。
隐隐约约地,比利觉得总有什么不对劲。斯莱特林们往往都是彻头彻尾的怀疑主义者,他们戒备心极强,认为太过顺利即为可疑。
但比利来不及深想了——好极了,他听见汤姆也拉开了床的帷幔。别大惊小怪,就算是未来的黑魔王,在连轴转的夜间探险后也总需要睡眠——在口齿不清地道了声晚安后,比利就像昏迷似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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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看文愉快~O(n_n)O
39一个硬邦邦的桃金娘
比利这一觉睡得很长。与其说他是像昏迷似的睡着了;不如说他是像睡着似的昏迷了。
他在醒来的时候涩然睁眼;却猛地被吓了一跳。
——不为别的;因为汤姆正疑惑地俯身看他;那张英俊的脸就在离比利极近的上方。他的眉毛打着结;一抹忧色来不及掩饰,从他脸上一闪而过。
比利呆呆地看着汤姆,目光不能控制地从那双黑沉的眼睛下移;最后停留在他室友形状优美的淡色嘴唇上;那上面细细的纹路都一清二楚。吸取了昨晚在盥洗室单间里的教训,比利困惑而僵硬地一动也不敢动,但毫无疑问,他在一瞬间就清醒了。
好在汤姆很快就移开了身子,担忧的表情和他果然不相符合;他瞬间就恢复了平时冷淡从容的神气:“你睡了好久,我差点儿以为叫不醒你了。”
比利拿起床头的表看了一眼,时间显示是下午两点。他挠着头发,干巴巴地笑了笑:“正好可以赶上午饭。”
汤姆走到桌前坐下来,开始记他的日记。窗外的湖水给他乌黑的头发镀上了一层青光:“但愿你还能有好胃口——有件事我想最好提前告诉你。昨晚霍格沃茨出事了,有个女生遭到袭击,今早被送进了校医院。”
比利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因为起来的太快而感到一阵头晕:“……什么?”顿了顿,他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谁?我是说,那个被袭击的女生是谁——”
“——桃金娘。”二十分钟后的家养小精灵厨房里,柳克丽霞重重地放下刀叉,“你知道,比利,就是那个她一直追、你一直躲的拉文克劳女生。”
“谢谢,”比利阴沉地说,“汤姆已经告诉我了。”
比利没有去大厅吃饭,刚从公共休息室出来,他就在石墙门口碰见了柳克丽霞。与其去人多口杂的礼堂,不如去家养小精灵厨房,反正他们已经是那里的常客,勤劳的小精灵们连他们的口味都一清二楚。
“哦,当然,”柳克丽霞明了地说,“早上就通知了学生会主席和级长,让他们分别注意自己学院学生的安全。怎么,”她轻笑了一声,“他没有特别叮嘱你?我看他应该恨不得干脆把你关起来,这样才最安心。”
比利抿了一勺汤,假装没听见她最后一句话:“我一直都很奇怪,”他喃喃地说,“你的消息都是从哪里来的?”
柳克丽霞敷衍地摆了摆手:“和他们级长的消息来源当然是两个系统,但同样快速而准确。”她轻轻放下银汤匙,“据说桃金娘被送过去的时候身上缠满了白丝,几乎把她裹成了一个蛹。那可怜姑娘受了大惊吓,醒了之后语无伦次,什么也没说出来……你那是什么表情?”
“没什么。”比利恹恹地把盘子推开,一个家养小精灵立即殷勤地跑过来撤走了它,“我只是没什么胃口了。”
很快,桃金娘遇袭事件就在霍格沃茨中衍生出无数个版本。有人说霍格沃茨中的古老怪物到了□期所以开始活跃,有人说是可怕的黑巫师格林德沃派使者秘密潜入了学校。其中最惊心动魄也最受欢迎的版本来自和桃金娘同宿舍的女生,她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她在睡梦中怎样迷迷糊糊见到一个巨大的黑影、然后那东西又是怎样凶悍地卷走了可怜的桃金娘。
借着去校医院取月光草汤剂的机会,比利见到了桃金娘。他大口吞掉那些已经喝得让他恶心的珍珠白色魔药,在杯子的掩护下偷偷斜过目光。庞弗雷夫人掀起一角白帘子,露出一点缝隙,他刚好看到了桃金娘光着的脚,那上面有一道有一道丝线似的东西留下的勒痕。
“……不太好,”比利听见庞弗雷夫人悄声对佝偻着背站在那里的迪佩特校长说,“这孩子吓坏了,就算偶尔清醒,也结结巴巴的什么都说不出来……那些缚住她的白丝有腐蚀性,还让她变得硬邦邦的,你看看她的手臂——好险没有缠住脖子……”
比利不想留在那里听迪佩特的无奈的唉声叹气了,他喝完药之后就匆匆回到宿舍。他前脚刚进门,汤姆后脚也恰好从外面回来。比利精明的室友看了看他的脸色,劈头就问:“你去校医院了?怎么,找机会去看桃金娘?”
有时候比利真怀疑汤姆是不是对他使用摄魂取念了,他的大脑在汤姆面前就好像根本是透明的。他面色难看地咳嗽了两声,点了点头。
汤姆走向桌边,拿了两卷羊皮纸。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面色晦暗语气尖刻地说:“真让人费解啊,说真的,你不是在遇袭事件后猛然醒悟你其实喜欢上她了吧?”
“……你疯了?”比利疲惫地扶住额头,“……但无论如何,桃金娘什么也没说出来——至少从目前看来,她没提到那间倒霉的女生盥洗室和咱们两个。”
“是么?”汤姆冷冰冰地说,“所以你觉得她之所以如此贴心地保持沉默并不是因为她被吓傻了,而是因为她对你深厚的感情?”
“停止嘲笑吧,汤姆,”比利厉声说,“随便由于什么原因,我得承认我确实开始对她感到愧疚了——毕竟是我们把她扔在地下教室的。”
“你不用说‘我们’。”汤姆冷酷无情地说,“是我。是我把她扔在那儿的,但愿这能让你那可笑的良心好受一点儿。”
比利噎了一下,然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算了。事实上我应该跟你道歉。”
汤姆本来已经走到门边了,他的手停在门把手上,闻言皱起眉:“什么?”
比利颓丧地摆摆手:“我承认这次的事部分原因在我。该死的好奇心,是不是?”他自嘲地说,“我不该午夜时分跟踪你,只是我担心——好吧。对不起,汤姆。”
汤姆明显愣了一下,他极为少见地露出一种迟疑的神情。过了一会儿,他轻声说:“我也欠你一个道歉。对不起,比利·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