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c正联]直到我眼镜中了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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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c正联]直到我眼镜中了一箭-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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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四个相处甚欢。
  那时,原本以为日子将会就这么和谐无波的老妇人马莎肯特,没能料到,自己将会在四个月过去后的某一天里,开始永远定居在这栋,宽敞精致的雅典式大宅院里──起先是为了避免遭新闻媒体死缠烂打,往后则出于安全上的顾虑考虑(对她,以及她的儿子都是。所有人心知肚明,随着卡尔艾尔另一人类身份曝光,他最大的身外弱点也将家喻户晓:毕竟现年三十三岁的(氪星裔)美国籍克拉克约瑟夫肯特,他有一个法律上的配偶韦恩先生,以及养母肯特女士)。
  只是这听上去完全不属于她曾经的任何想象里:关于让一个在郊外生活了将近一辈子的乡下女人,高调进驻某高谭市区亿万天价豪宅什么的?
  莫不是要发生什么坏事儿的节奏。
  让人宽心的是,她真迁居起来,老妇人才发现那些短暂(从接获儿子身份曝光当下,直到抵达亲家庄园,不过两、三小时)的忧虑里,大部分有可能会使她感到为难不适的问题,事实上都不存在──先不说大宅内所见所及,早就很神秘迅速的不知被谁(她悄悄推测是那个闯大祸的儿子)布置得十分亲近家乡味道了;马莎太太原以为她会吃不惯高价位食品,过不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阔气日子,谁晓得他们这几天三餐都显得非常平民,甚至说乡下化──而屋里另外两个主仆冷静的脸上(谢谢,她也明白不用看那白痴儿子,现在除了嘤嘤嘤嘤大概是啥也看不出来),她没能摸着头绪,是他们有意配合自己,还是平日里也这样用膳。总而言之,空闲时就打打毛线读读图书,擦一下楼旁的玻璃扶梯,或者帮助阿尔弗雷德管家整理厨房制作点心等等,生活也倒是并不无聊,甚至不会有她非常忌讳的那种奢侈败性。
  她确实会想念那栋,与乔纳森一同纂钱办贷款,耗费了好几十年才终于买下的温馨小屋──但说也奇怪,到她真正决定离开堪萨斯州之后,马莎才很客观的感受到了,自己并不是有着绝对的必要性住在那里──虽说昔日单独留守故居时,她可以非常亲近的与亡夫遗留的一切相伴,只是倘若较真起来,目前处在韦恩大宅内,要想念亲爱的丈夫,貌似除了乡间景色之外,根本不会打上太多折扣(某外星人默默把东西给全数搬过来了)。
  况且。
  暂时放下伴侣,一想到她的儿子现在还正陪伴在她的身边,她的儿子需要养母能够待在安全可以有所保证的范围之内──马莎只是想到:这是克拉克肯特,她最宝贝的存在,所希望自己能替其做到的。
  于是,试着达成它,就好像一点没有设想中那般艰难了。
  ……
  他们之间始于一片,有天空中坠下婴孩的农舍稻野。
  正是那天晚上,肯特家毫无血缘关系(甚至也毫无种族基础)的亲情羁绊,就这么横跨了马莎往后,一直到死去的大半人生年岁。宛如一个上天赐予那不能生育的老实夫妇俩的,一个最大最好的奇迹。
  由现在看来,她与氪星儿子的相处模式,似乎永远都是那么万分融洽,一切都如同绘本里的故事情节那样,朝往正面的方向加以进展:肯特夫妇从来未曾把这个外星遗孤看做是别的“什么”,未曾顾虑过这孩子‘到底还算不算是普通生物’。虽然并非没对这宇宙掉落而下的家伙有过犹豫不定,但它们都是善意的那一种。乔纳森与马莎在陨石击中田野那天,只是自然而然的将这个“(看上去跟人类无异,不过肯定很大机会不是如此)的婴儿”抱进屋内再打理干净。下一回他们进城,便通报了户口。就连农场(因为多出一条小生命)开始经营的更加辛苦更加艰难的那段日子,他们也不曾有过一丝怨怼。
  然后时光非逝。他们就像童话里描述的一般‘辛苦付出有了回报’,虽然乔纳森发病死去,对于肯特家仅存下的母子两人而言成为一个不小打击,但每每看到当初那个会在自己脚边撒娇大笑,拿着小玩具满屋子跑个不停的可爱男孩,现在已然使用自己的一份力量试图改变这个世界(成为一个更好的地方),得到一件体面工作(虽然还是初阶记者,但他一定会慢慢进步的),拥有自己的交际圈(大多在星球日报里)与喜欢的人,马莎太太就再一次感到万分值得万分骄傲,认为此生大抵是没有什么会让她放心不下了(先有莱恩小姐,然后是韦恩先生……你说性别什么的?反正儿子喜欢就好,物种都不见得谈的拢了!她也没必要把地球的某些框条规律,给生搬硬套到儿子身上。)
  眼见事情看起来就要迈入一个完好圆融的传统式大结局,因此,肯特夫人并未打算告诉别人──告诉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第二个人:她此生此刻,所背负的最大秘密,当氪星人的双重身份遭到意外拆穿之后,即剩下她对养子克拉克肯特,在端庄严谨的教养培育之外,实则内心深处充盈着无以抹灭的剧烈亏欠。
  老妇人并不打算告诉别人──尤其是在当事人根本没有必要知晓这种事情的,最开心、最幸福的时刻。
  她不想让一直以为自己童年是如此温和美满的克拉克知道,乔纳森与自己也曾经太过年轻,那时候,他们曾没办法真正去理解什么叫做“不是错的永远不等于一句这是对的”。那时候,他们只知道要务实的遵循着一个,能使上天迟来的赠礼,肯特家一辈子的宝物,避开调查、苟且偷生的唯一方法。
  那时候,他们还不明就里。自以为无须犹豫,径自替克拉克筛选了“心智与身体”何者为要,狂妄的推论想保全后者,他势必得放弃前者──那时候,事情不过如此罢了。
  她曾是如此轻率的想着,于是任由数年光阴,晃眼间飞逝过去。
  马莎肯特竟从没怀疑过,儿子眼底开始闪烁着阴霾,并不完全是因为丈夫病发去世后所产生的负面打击,也不完全源自不习惯新工作环境而必然会有的闹心烦忧。她甚至没变得警戒,当那神色渐渐转为封闭疏远之时,她没思考那是否单纯是因为感情上的问题,或是某些远不属于所谓“普通人成长过程之内,无可避免要去承受”的东西。
  她不打算让克拉克知晓,过去的自己有多么无知愚昧──只因为她了解,在向对方倾诉坦白(奢望赎罪)的同时,儿子将会意识到母亲是在告诉他,自己曾经深陷一种(毫无自觉的)缓慢、折磨,又无比煎熬的自我毁灭里,直至差点断气。
  肯特夫人没打算,让那个现在已经有了布鲁斯先生,能够真诚大笑出声音摆起脸谱的宝贵儿子,知道他身上,曾经竟然只剩下一种可怕的,极度压抑喜怒哀乐,以理智主宰全部的,(已经无限逼近破碎幻灭的)扭曲感情。正如她不愿单单为了奢求得到宽慰,来当着(直到现在,也万分敬仰喜爱肯特养父母的小记者面前),说出自己是直到多年以后,才蓦地发现,她与丈夫乔纳森当年真是错了彻底。
  马莎肯特永远不可能替此做出一点解释,即使他们也许确实事出有因,不得不执行一件(基于别无他法之状况下)绝对得严格恪遵的可怕戒律。纵使前述想法本身,听来没有一点不对(甚至几乎有资格被称为是明智的)──然而,这一切错就错在,夫妇俩认定了“秘密的埋葬是一种必然走向”以后,完全忽略掉,自己本质上,就是在一面开导儿子‘你其实并不孤单’的同时,也正一面灌输他‘你是宇宙间仅剩的异端’。
  ──她宁死也不希望儿子发现:他们曾经耗尽心思,用以大半生的爱,使当年那个纯洁无暇的男孩如此定义自己:‘我真是一个不正常的东西啊’。(是的,马莎肯特从来就懂得这就是为什么,在后来很长一段日子里,他看待自身的方式,完全不像是面对一条(值得被爱的)生命)。
  她怎么可能让他知道呢?
  于是她静静的想,(极力有效克制好表面上展露而出的情绪)又一次告别“故乡确认”旅行五年归回后,打算前往大都会市中心(意图复职星球日报职缺)的唯一儿子。
  那天,老妇人只是不动声色,将盘碗归类堆栈,用抹布擦拭过桌子,一边打理好琐事家务,扮演着一个担忧骄傲,并且无限慈爱(却完全失职)的母亲,一边勉强稳住心底(再也无法继续贯彻坚持)的破碎信仰,以及滔天巨浪般席卷而来的愧疚恶心。
  ──她还记得自己曾经以为。
  曾经。
  一个母亲应该要关切她的孩子,承担起屋梁,更支持住一整个童话世界,免于他过早蒙受现实的重量威迫,免于他灰心丧志,对未来不报一丝希望。一个母亲应该在下雨时替孩子打伞,轻轻环住他的双肩,为他撑起一个足以遮风挡雨的家园,也告诉他,雷声只不过是天使们在云端上打着小鼓的恶作剧,他无须害怕无须慌乱,更无需为此表现感到羞愧难堪。一个母亲应该有能力实时注意问题,实时放下手中一切,当她的孩子正在为床底下不存在的幻想怪物颤抖哭泣时,她应该耐心的给予陪伴并且让他明白,故事书里那些有着邪恶面貌的恐怖巨龙,最后总是会被王子打败──而他要努力成为以后可以守候妈妈的未来王子,现在则是妈妈勇敢聪明的珍贵宝贝。
  一个母亲应该竭尽所能的保护她的宝藏,使他拥有健全的心灵──至少,她要设法使其远离刺耳、可怕的言语侵蚀伤害。一个母亲应该用最温暖最轻柔也是最深刻的嗓音细细叮咛,每夜看着孩子安稳入睡,没有噩梦……。
  正如马莎肯特──她曾经以为自己也应该是这样的。
  曾经。
  她年轻时总是觉得,身为一位母亲,自己终会成为全宇宙之内,最理解最包容她孩子的存在。于是,她以为,在未来的某一天里,当儿子急急忙忙跑回家来,告诉自己他有所需要有所不能够的同时,她将会成唯一个愿意无偿交赋全部,可以给予对方最大限度亲情支持的人物──马莎肯特所希冀的未来栏目里,从来不会有一辈子的伤害,以及说着“我为你好”(这种虚假的)台词,持续滋养壮大,那畸形的,盘据孩子心灵多年的‘自我重要性定位偏差’,使她的儿子好容易长大成熟以后,终至无法摆脱自贬式自毁倾向。
  她以为,一个母亲不应该只因孩子温和乖顺,老实体贴,从不惹是生非、闯祸恼人,所以,全然没有意识到她曾经活生生把他切成两半──正如一个母亲不应该过去这么久之后(才在状况全盘皆毁前夕)姗姗地发现到,她儿子也曾经完整纯粹的灵魂,正因为止不住两个身份彼此间挤压蚕食,侵略互斥,开始逐步龟裂瓦解,使得克拉克肯特(也就是卡尔艾尔)这个存在,毅然决然迈向了(无可挽回的)情绪、人格、认知全数接连崩溃。
  肯特夫人在某个瞬间警觉到了这点,就好比她猛然明白过来,自己身为一个母亲,居然在以爱的名义,日以继夜,虐待她的孩子。
  马莎太太不是没有在体悟到‘事态已然不允许再更加严重’的时候,心急如焚想要试图挽回局面,然而,她的儿子此时此刻,早已经不是那什么都会与母亲抱怨倾诉的孩子了,她的克拉克,现在更加懂事更加独立(总是如此),每一通电话与每一次节庆会面,那个过去的氪星男孩,都只是用一种(让他的母亲心底毛骨悚然的)温和笑容,认真的要她宽心。
  “妈妈,我现在一切都好。”
  就凭这句话,老妇人便恐惧的认知到一切已然太迟了──她做什么都不会有用了(因为自己的儿子不肯说谎,也不可能敢当着自己的面前撒谎,他要是连本人也骗过去了,她怕是干什么也不能够改变现况了)。于是,马莎只能在如此欢乐如此喜庆的新年家庭聚会面里,竭尽所能压下鼻头的酸涩,心底却停不下想着:很抱歉,我的孩子,很抱歉我发现的太晚了,很抱歉,当我想做些什么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最后,小记者难免还是意识到了母亲的不宁心绪,楞一下还以为妈妈不舒服呢,开口建议她早早上床休息。那一次的聚会,就在马莎进房间里躺好之后很快结束了──她乖巧自觉的儿子,不但认真节俭,将那些还未食用过的菜肴装起来放进柜子里,也顺手(用超级速度)把小屋子里里外外需要修整打扫的地方经手了一遍,才放下心来挥别母亲(告诉她不要过渡劳累),转身飞回大都会,继续他的人格分裂去了。
  因此,马莎肯特曾经以为,自己也许只能日夜怀抱着这份庞大担忧,不欲人知的隐藏起来(她知道万一被那个傻瓜知晓自己内心所发现的,儿子的情形还可能进一步变得更加糟糕)于是,她仅仅眨了眨眼皮,试图用一种无所谓的方式想道:不过是她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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