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骨(顾惜朝遇上雨化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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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骨(顾惜朝遇上雨化田)-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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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若为江湖中人,却又为何如此大费周章介入其间,站在朝廷的对立面?
  除非……
  顾惜朝见他当真思量起来,不由也是暗松口气。
  难道朋友之间相处就是如此这般么?
  怪不得戚少商的头发看起来那么少。
  刚刚雨化田眼睛一闭睡过去,顾惜朝下意识接住他。
  西厂提督毕竟只是昏睡,犹自喘着气。一个大活人抱满怀的感觉自然颇为奇怪。
  顾惜朝说服自己这是自己抱着自己,但是自己把自己抱在怀里,这更是奇怪中的奇怪。
  雨化田明显比他轻一些,身量也矮他一截,夏日里衣物单薄,骨骼肌肉线条分明。
  顾惜朝上次做这般举动还是抱着亡妻尸身。
  那种僵硬冰冷冻到心里去的感觉他绝对毕生难忘。
  一亡一生一冷一热。
  地下虽然寒凉但决不至于冻得慌,对于习武之人更是没什么感觉。
  顾惜朝却结结实实打了个哆嗦。
  雨化田回头看向他,见此当即快步移至他面前:
  “你冷?难道中了什么毒……”
  顾惜朝狠狠阖目复而睁开:
  “无事,只是太暖和了些。”
  他说完即迈开步子向前走去,徒留雨化田站在原地兀自咬唇盯着他的背影。
  顾惜朝几乎已走到一半,见这回换做雨化田原地站着不动,不由蹙眉回望。
  雨化田轻震衣袂翩然而起,不出片刻即与他并肩而立。
  西厂提督脸上带着丝奇特的笑容,像是狐狸看见肉,更似猫儿扑蝶。
  “你有事。”
  顾惜朝定定说道。
  “顾公子过虑了,我好得很。”
  “你笑得不对劲。”
  雨化田眨眨眼睛,笑意加深望着身边乔木青青:
  “只是忽然想到一件很想要的物事,无论如何也要尽力得到而已。”
  顾惜朝鹰眼眯起,他总有些糟糕的预感,就好像他才是那块肉那只蝴蝶一般。
  “何物?”
  雨化田突然凑近他耳畔。
  “……秘密。”

  崩坏小段子·无雨不成春

  那是在几段历险尘埃落定之后,大明江山依旧稳如磐石金瓯永固。
  雨化田蟒袍早已封进箱底,从此世间没有西厂提督雨化田,只有大漠里旗亭酒肆的账房先生。
  眼看马上要过年,账房对于春联这个事情突然上了心。
  以前在灵济宫的时候,过年该怎么装饰房子怎么贴春联这种事,向来轮不到雨督主劳神,属下人才济济身怀绝技,该写字的写字该剪花的剪花,不出半天灵济宫就是一派喜气洋洋。
  账房有些焦虑,论做饭吧他比不上他家掌柜的,那就干脆让顾惜朝做饭去,至于这春联剪花的事情他打算一手包办。
  顾惜朝进完城买了东西,一进家门就看见账房正举着把小剪刀。
  他一瞪眼运力,那可怜的小剪刀就碎了,四散纷飞的刀刃透过好几张薄薄红纸,瞬间变出几朵花来。
  顾惜朝觉得头疼。
  但是他依旧笑着走上前去,趁雨化田不注意的当儿,伸手把桌上一盆眼看就要香消玉殒的小剪刀拿走。
  每天回家都能看见账房在玩耍。
  我知道你是土豪很有钱,可咱不能这么败家,乖,听话。
  他这边刚做好杜鹃醉鱼端出来,雨化田那边挥毫泼墨已经写起春联来。
  顾惜朝看着他笔走龙蛇一身白衣沾上墨点子,不由想下次索性劝他穿红色。今日里去边城买东西,百年难得一遇见着个说书的女先生,豪气不输男子,更有奇谈新论。
  他就听见句“自古红蓝出绝配”。
  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顾惜朝走到雨化田身边,见自家账房笑得睥睨天下傲视群雄。
  其实雨化田字写得非常好,只是正像弘治帝评价的一样:爱卿啊,这字很霸气!可金戈铁马杀伐之气过重,吓人。
  呵呵,谁是你爱卿了,别随便乱叫。果然是无知小儿一个,什么吓人,这叫风骨。风骨,你知道不知道?
  顾惜朝当时这样腹诽过。
  上联:色炽九天汝当傲立飞雪,下联:浪涛七海我自笑归沧洲。
  横批:打马江山,吾比梅艳
  这联虽然对仗不能说工整,但确实是雨化田一贯的风格。
  再往下看。
  上联:江南柳绿只等惜朝一顾,帝京花红惟待化田初雨。
  暂时还没写横批。
  顾惜朝执起他拿笔的手,一笔一划写下四个大字:
  百年好合。
  雨化田皱眉,拖着顾惜朝的手在“百”字之前另添四字:
  生生世世。
  大晚上吃完饭心满意足,账房拍拍吃饱的肚子准备上床看书养膘,然后就看见掌柜的走过来。
  雨化田转身间人已在房门口欲溜,开什么玩笑,他昨天还没缓过来。
  顾惜朝身法比他更快,已经一把拽住他脚腕子把人拖过来。
  “干什么?!我可告诉你,我还没洗干净,你要是不嫌脏你就随便来……”
  “别编了,我看见你刚刚才从水房出来,瞧这一身腊梅香味。”
  “春联还没贴好!”
  顾惜朝蹙眉而后又笑了起来,他每次这样皮笑肉不笑的时候,都意味着雨化田说一句,他可以有条有理驳他十句。
  “春联?无雨不成春,无春怎有联?‘色炽九天,吾比梅艳’?我倒真想看看……”
  烛影摇红,窗外一树梅花开得正好。
  江山繁华已是身外事,心心念念,惟斯人而已。

  第五回 缟衣白羽簪缨末裔 青丝红粉着花初妆

  雨化田察觉到身后异动时,已为时晚矣。
  遍布星光的天室以无垠幻象为怖,树木倒悬的人室则暗藏花毒唤醒心中梦魇。他早料定这黑漆门后的地室中亦有杀招。
  顾惜朝的呼吸已放到最浅,二人均是全力戒备。
  面前只有一条河。
  河水汤汤,浪涛灰黄。
  旁边是一口薄棺,艄公正躺在其中。
  顾惜朝没想过让个穿着蓑衣斗笠的僵尸摆渡,所以他暂时停了下来。
  幽暗的空间中一时只剩河水回旋的声音。
  就在这一刹那,雨化田已经转身出手。
  数点萤光晶亮如冰,倏尔没入黑暗。
  地上和远处的墙壁中传来阵小儿啼哭的声音,奶声奶气撕心裂肺,仿佛娇儿失母雏鸟离群。
  那哭声很快就消失了,半明半暗的光影中似乎有穿山甲一样的东西在抽搐。
  以三冬雪水和七种奇毒凝成霜花,平时置于冰封小匣内,嵌于肉中见血即溶,因其互相勾连环环相扣,与子母剑同理,故躲得了其一躲不过后手,几乎无法防范。
  这本是西厂鬼府中审讯逼供的招数,雨化田接手后稍作改动,就成了夺命暗器。
  那地上的五六个东西并非穿山甲,而是指爪极锐足有寸长的透明婴儿。
  雨化田正待再补一剑,却被顾惜朝拦下。
  西厂提督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缘由——地上和远处门边的石壁中忽而闪烁出万点妖红,如灯似血一齐照过来。
  已经毒发而死的几个透明怪婴正躺在地上,犹自圆睁着几双红彤彤的眼睛。这意味着四周正全是他们的同类,磨牙舔爪蠢蠢欲动。
  顾惜朝指尖微动掷出个小皮囊,群怪闻风急急倾巢而出,如蚁群争食般扑向那软囊。
  雨化田已经猜到他意欲何为,出剑撬开薄棺,靴尖一挑一晃将那僵尸丢在一边,顾惜朝身形飘忽来至他身旁,袍袖轻舒揽住雨化田躺进棺中。
  那小囊里的一点猩猩血很快就被舔了个干净。数十只盲眼怪婴嗅着气味欲靠近棺边,顾惜朝掌风斜下,地上土石飞卷间震退怪物,薄棺借力而起退至河中,似舟入沧海,转瞬已驶出几丈。
  岸上怪婴中的几个方才在争抢顾惜朝丢出的猩猩血时,身上被溅到一些血渍,其余怪婴见“食物”已经逃走,竟生生以尖爪撕开同伴大吃大嚼起来。
  顾惜朝不由自主一阵反胃,侧头不再去看那些怪物,却不料馆内狭窄,雨化田正趴在他身上,他这一转头,唇角刚巧蹭过怀中人的发顶。
  束成马尾的直顺发丝如上好绸缎,犹自带着一缕冷香。
  雨化田正好也能听见他的心跳声。
  然后西厂督主就鬼使神差说了句话:
  “你的心跳得有些快。”
  顾惜朝右臂正揽着他的腰,闻言当即松开,如同被狠狠烫到。
  雨化田抬起上身望向他,一双妙目俯着扫过来,眼角上挑似凤尾桃花。
  顾惜朝侧过脸,几绺卷发挡着他的神情。
  雨化田低低沉沉的的声音再度响起:
  “以前有人对你说过这句话。”
  他说完后便小心起身,抱膝蹲在顾惜朝双腿之间的空隙里。
  玉面修罗膝盖屈起也坐起来,眉眼依旧沉没在阴影中。
  以前确实有人对他说过这句话。
  两个人。
  一个是成婚当晚喜字成双,拜过天地他揽妻入怀,佳人脸泛红霞,小小声说:你的心跳得真快。那时他一半是喜得此佳偶,另一半却是忧。成婚当夜就要远赴大漠,去帮相爷办事,这事情若办得好自然好,可若是办不好……他总觉得看不清他和晚晴的前路在哪里。
  另一个是旗亭一夜二人偷酒,他本想趁戚少商不注意先下手为强,可是那人却好像知道一般,转过头来,一双眼睛亮如星子,笑出个大大的酒窝。他说:你心跳得怎么这么快?顾惜朝当时就定住了,年少起就在刀尖上打滚,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杀人。可是他偏偏有些紧张,甚至还有些莫名其妙地下不去手。
  很多原因都会造成心跳得比平时快,刚刚那一霎的感觉,却令顾惜朝想起最不愿意回首的少年时光。
  扬州软红十里,邗江花巷五曲。大半夜里他在扭结浓艳的梦中醒来,梦里的画面和平时不经意看到的场景交叠在一道。本来令他厌恶唾弃的事情却在那一刻挑拨着少年的心思,如同素手急急捻着琴弦。
  雨化田猫一样抱膝蹲着,脸颊侧枕在膝头上。
  情急之下他确实碰到了一些不改碰的地方,虽然并无什么异状,但却清醒地提示着顾惜朝和他的不同。
  玉面修罗无欲无求,可再怎么淡然出尘,他都还是个正常的男人。
  就像方才危急之中,雨化田无所顾忌地毁棺移尸。这其实放在哪一朝哪一代都是很忌讳的,亏阴德害子孙使先祖蒙羞,贻祸无穷。当年顾惜朝千里追杀,再怎么狠心辣手都没干过挖人墓的事情。
  然而这之于雨化田,却早就无所谓了。
  如此想来,宦官倒真是朝廷手里的一把好刀。无所顾忌,自然可以所向披靡。
  他想着想着不自主地把身子团得更紧,像只畏冷的刺猬。
  顾惜朝方才一揽之间,自然也是察觉到这点。
  他无意触碰雨化田的过往,正像雨化田总是小心翼翼绕过他的曾经一样。
  所以顾惜朝绝口不提片刻之间的尴尬,淡淡扭转话头:
  “督主的暗器功夫倒是很好,兵刃巧藏心思,不知可否有名字?”
  雨化田哪能听不出他是在没话找话?
  恰恰是这带着些腐朽书生般笨拙的没话找话,却意外地让他觉得暖和了一些。
  西厂提督托着腮想了想,没话找话地给自己的暗器现改了个名:
  “冰美人。”
  顾惜朝一个没忍住差点笑出来,依靠极强的自制力面部表情严肃地答道:
  “如此岂非唤作‘褒姒’更妥?”
  这个名字明显一针见血戳中雨化田心窝窝,西厂督主眼睛一亮,开始盘算如果把顾惜朝挖到西厂当个风水定名师可能需要多少银子。不说别的,每次西厂里一造出什么酷炫拽帅的兵刃来,几个档头都是你看我我看你,然后愉快地以“零零一”“零零二”“小粉”“大白”这样的名字作区分,以至于弘治帝去年来视察工作,听见“二花”还以为是在叫狗……
  我才不会告诉你这东西原来一直是叫雪儿的。
  雨化田暗自想到。
  暗河水波渺渺,恍惚间已堪堪行至尽头。
  最后一扇门扉又是遍涂红漆。
  暂作小舟的薄棺尚距门扇五丈远时,两扇大门竟突然洞开。
  顾惜朝手中长剑已经出鞘其半。
  又过了半晌,却什么动静也没有。
  不仅如此,按理来讲应该是最凶险莫测的鬼室,竟然看起来整洁素雅如同士大夫的书斋。
  雨化田心里顷刻早已转了一百二十个弯,此间布局令他感到似曾相识。
  元人笔意的山水小屏,细竹编织的席子……宋代龙泉窑的青色梅瓶,里面不见花枝,却盛着由墙壁上垂下的半幅雪帛,其上水气纵横,写出墨竹二三……
  雨化田确实见过这间房子,不过却是在纸上。
  明初即有锦衣卫之设,后永乐帝命三宝太监营东厂,厂卫触手上至皇亲国戚,下达群臣百姓。几乎朝中任何一个大臣家里的布局、平时的习惯、甚至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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