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出去的水,胖爷我心寒啊。”尾音绕得那叫一个凄凉。我愣了楞,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也朝人群的方向走去。
我们往回走的时候闷油瓶刚好起身,看到他我又想到一件事——据史料记载,沈万三和张士诚交往甚密。长生,张家,这是偶然,还是有什么联系?
我还在思考,被闷油瓶拉了一把,他低声说了一句:“小心。”说完就跟没事人一样和我擦身而过,独自往石室中心摆放棺椁的石榻走去。我还没对他的话回过味来,小心什么?是让我小心这群人,还是让我小心这个墓?我回过身看了看已经走上石榻检查起来的样子,还是放弃了追问的念头。
我走上去的时候闷油瓶已经检查完了石榻走到棺椁边上,他绕着棺椁小心地摸索了一周之后突然站在原地不动了。在墓里,闷油瓶的一点异样的举动都意味着不同程度上的危险,我的心忍不住提了起来。“怎么?”我问。闷油瓶好像在思考着什么,没回答我,只是模棱两可地摇了摇头就开始动手开棺。胖子远远就听到声音屁颠屁颠跑过来,围在小哥边上来回绕,双眼在不太明亮的环境中就差没发出光来。
石榻上放的棺椁是一棺一椁,闷油瓶三两下就拆掉了外面的椁,开棺盖的时候胖子终于没能忍住插手了。真正有了身为土夫子的意识我才能体会,开棺的时候那种莫名的激动。棺盖打开的时候,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里面的东西,就听到胖子一声国骂。我探头看了一下——是个空棺。闷油瓶倒是没什么反应,看来他刚才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
“什么个情况?被人先下手了?”胖子差点没跳起来“不可能,”闷油瓶道:“椁是完整的。”我想胖子心里也清楚,闷油瓶动手拆下的椁是一个完整的,棺盖上的封钉也没有动过的痕迹,更何况就算是有前人进来过,总不至于连墓主的骨灰都带走吧。
“这不是主墓室。”闷油瓶在棺底摸了一下,道。我愣了一下,闷油瓶说的这种情况是我没有想到的。这里不是主墓室?这样的规格居然不是主墓室,那真正的主室到底有多大?沈万三就算财力雄厚,但是在当时候墓葬制度说得上森严的情况下,他是怎么做到大兴土木为自己建了这样一座完全逾越了自身身份的陵墓?
第11章 机关
闷油瓶站在石榻上环顾了一下,面朝东面的石壁直直走去。胖子和我对视了一眼,神神秘秘地低声道:“你有没有觉得小哥的自闭越来越严重了?”我一听差点没被口水呛到,白了他一眼不予评价。闷油瓶那边已经差不多检查完了一整能够得着的所有地方,不过看来没什么收获。我看他顿了一下,又从下往上摸了一遍,还是没发现。其他人已经休息够了,都站在一边看着闷油瓶。闷油瓶不再动手,而是退开一步用视线在上面巡视着。我和胖子也从石榻上走下去,我刚想问,闷油瓶的动作突然停住了,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那座镇墓兽石雕。
闷油瓶伸出右手的两只奇长手指在上面仔细摸索起来,摸到眼睛部位的时候他的动作明显慢下来了。那只镇墓兽的眼睛居然是闭着的,我之前看的时候还没有注意。古人向来有画龙点睛的说话,对他们来说不管是雕饰还是画像,所塑造的生物体形象如果少了眼睛就少了灵气。
我现在虽然知道了这镇墓兽的眼睛上一定有猫腻,但是具体情况我并不了解,视线忍不住紧紧跟着闷油瓶的手指移动,莫名有种兴奋。闷油瓶的手指摸到镇墓兽右眼的时候,一挑一翻,兽的两只眼睛一下子就睁了开来,一时间有种这只镇墓兽是活物的错觉,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接下去的工序就要简单得多,沉闷而熟悉的轰鸣声传来的同时,我听到闷油瓶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石雕后面的墙面几乎是整个一起升了上去,一条幽黑的通道出现在我们眼前。我和胖子的反应跟闷油瓶差不多,只是有种又过了一关的松了口气的感觉,但是其他几个人,尤其是马义和君姓姐弟俩,看着闷油瓶的眼睛能冒出星星来,我不由对他们能不能安全走完接下去这段路而产生怀疑。陈亮和冯祺打了个眼色就要进甬道,被闷油瓶伸手拦了下来:“先等一下。”
很显然虽然这两个人在经历和阅历上都超过另外的三个人,曾经作为军人在生死线上练就出来的直觉必然已经告诉他们,他们眼前的这个青年比表面看起来的要更深不可测。
我们一行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没有人出声。闷油瓶紧紧盯着黑暗的甬道不知道在看什么。约莫过了五分钟,闷油瓶招了招手,表示我们可以进去了。有了闷油瓶这样的人,连陈亮冯祺这两个退伍军人都自觉地退到了我们的后方去了。整只队伍以闷油瓶、我、胖子、君姓姐弟、马义、冯祺和陈亮这样的顺序行进。
甬道的两边石壁大概是涂了什么颜料,对光的吸收性能极强,狼眼手电的光打到最亮也只能照亮前方两米范围之内。索性只让开道的闷油瓶打了一盏,我们后面的人靠着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的模糊轮廓跟着前面的人。
走了一段路之后,我发现这个甬道的设计很有意思,它的宽窄是呈无数个沙漏连接的形状,就是由宽变窄,又窄变宽,再变窄……如此的循环,而且不难发现,整条甬道是在旋转往下,虽然坡度小得几乎无法察觉,但是因为整条甬道的长度很长,弯度很小,估计起来我们已经差不多往下走了两层楼高的距离了。
刚开始的时候还能感觉到所有人的呼吸都比较急促,显得兴奋度很高,同时警惕性也强,但是慢慢下来,所有人都觉得乏味不耐烦起来了。胖子嘀咕道:“再这么下去胖爷我要晕梯了。”我也觉得这么绕下去好像没有个底,问闷油瓶:“小哥,还有多远?”闷油瓶一边走一边摸着两边的墙壁,听到我的问话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淡淡地回答:“不知道。”我有点哭笑不得了,敢情这次连他都只是走着瞧的。
又走了一段路,所有人的精神集中状态已经和刚开始的无法比了,胖子甚至大咧咧打起了呵欠,后面的几个人开始低声交谈起什么。要不是周围一片漆黑,我大概会觉得我们这是组队在散步。
走在前面的闷油瓶猛地停了下来,我心一下子随着他的动作提到了嗓子眼。只见他一只手贴在墙面上,另一只手举着手电晃了一下,示意后面的人安静。整个甬道一下子静了下来,这时候我们才注意到,我们的身后,有一阵接着一阵的响动。
这甬道的沙漏式设计在传声上发挥了独特的作用。在没个半沙漏体内,一点细微的声音都会被放大,但是每个沙漏口又能起到过滤声音减小音量的作用。所以我们在刚才并没有注意到异样。闷油瓶的手在墙面上短暂停留了一下之后迅速收回,道:“打开手电,跑。”
闷油瓶的话听起来就像某种指令,所有人几乎不约而同地开始动作起来。整个甬道回响着我们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压抑异常。响动越来越近,我们身后不断有大型的方形石块砸下来,每一块石块,都会结结实实砸出一个坑。唯一让我们觉得庆幸的,是甬道的小幅度坡度不至于造成碎石流。
我们不知道跑了多久,前面的路又变得狭窄起来,但也开始透光,所有人的脚步都忍不住加快起来。我跨出甬道的时候被胖子推了一把,还没能完全站稳,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尖叫。
转过身去的时候,我只能看到站在甬道口的冯祺的背影,以及边上不知道什么原因,捂着嘴浑身战栗的君少贤。我对君少贤的了解虽然不深,但是我认为至少在胆识上她并不是一般的小女人,她这样的反应,让我心里升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安感。
而事实证明,在对坏事的预见上,我的预感永远都是准得出奇。我往甬道口稍微靠近,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想都没想就打开了手电往那边照过去。
陈亮死了——我的心里只是平静地下了结论,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都忍不住一惊。
“我擦。”胖子也凑过来,看清楚场面的瞬间没了凑热闹的兴奋感,只是低声骂了一句。陈亮的一半脑袋被砸下来的碎石削去了,剩下的一半脸还睁大了眼,一副无法置信的样子。他的身体维持着站立的姿势,因为甬道的宽度,他只是斜靠着石壁,而没有倒下。他的血溅到了先他一步跨出甬道的冯祺身上。
我看了冯祺一眼,他的表情是整个僵硬的,但并没有恐惧,双眼死死盯着陈亮的尸体,我想他只是想要记下这个战友兼好友最后的样子。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节哀。”相比冯祺,君少贤和君少卫的反应显得更加激烈,这点我并不意外,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原因促使他们参加这次的行动,但是只从他们的眼神中就不难看出,他们并没有近距离感受过死亡。
闷油瓶打亮了一根冷烟火,上前来看了一眼地上的惨状,一言不发地动手关了甬道出口。我虽然没有太多悲伤的感觉,但是心里总有股烦躁。我们到达的是一间规模只有之前那个墓室百分之一不到的小石室,石室内什么都没有布置,只有正中间摆了一个连椁都没有的木棺。
我不太提得起兴致,只是随便找了块地方坐下,点起口袋里仅剩的一根烟抽起来。闷油瓶和胖子例行公事地开了棺,里面除了几件差不多化成灰的衣物之外什么都没有。
第12章 蛇咬尾
闷油瓶和胖子在我边上坐下。胖子看我吞云吐雾的样子,皱了皱眉道:“天真,这不能怪你。”我对他扯了扯嘴角:“我知道,但那毕竟是一条人命。”是啊,那毕竟是一条人命。虽然我们接触死亡的次数已经不在少数,但是有的事情你真的是永远都没有办法习惯的。胖子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也仰头靠坐着抽起烟来。
我朝另一边转过脸去,想问问闷油瓶接下去打算怎么办,没想到他也在看我,视线相对的瞬间我愣了一下,他已经偏过头去,低声说:“为什么还跟着我?”我差点笑出来,心想闷油瓶啊闷油瓶,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一点创新都没有。我吐了一个烟圈,看着它散开,转过头去看着他道:“小哥,你还有多少事没告诉我?”闷油瓶顿了一下,背上包,道:“你问,我就回答。”我看着他走开的背影,有点发怔。胖子在我背上拍了一巴掌,道:“天真啊,你怎么学不乖呢,有的时候,知道的越少越好啊。”我笑了笑,示意胖子可以出发了。
这间的石室的西面是打通的,倒是省去了许多摸索出路的时间。两间石室之间之隔了一道半米宽的过道,出发的时候君少贤的脸色还是不太好,女人的心理比较敏感,但是这种时候我也顾不上她只希望别闹出什么岔子。
另一间石室的规模感觉上和上一间相去不远,只是在不太明亮的光线中,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盯着我们。胖子扔出一根冷烟火,整间墓室亮起来的瞬间,我整个人被震住了。
这墓室的墙上,地上以及墓顶上,密密麻麻全部都是大小不一排列不规则的“蛇咬尾”图。我下过的墓不算多,可自认见过的诡异的东西不会少,但很少会有这种从骨子里往外渗的莫名的诡异感。我想很多人都看过一种图,利用视觉偏差设计,让一副静图给人动图的感觉。这里的蛇咬尾图就是这种感觉。要说平时见到的不管多惟妙惟肖的壁刻,至少你能知道那是死物,只是壁刻,可是这里的“蛇咬尾”,你在盯着一块看的时候,它不动,当你的视线移开一点,就会觉得余光里的蛇全部都在扭动,然后你转过头,又发现它不动了。这种感觉,就好像被一个手段高明的埋伏者盯着,你知道他的存在,可是没办法发现他到底在哪。
人的视野是有局限性的,虽然有宽窄之分,但是真正的焦点范围却基本上没什么区别,而这种环境下,你就会发现,除了视线焦点锁定的那一小部分的“蛇”是不动的,其他部分,身边所有的墙上,头顶上,地面上,都有巨蛇在扭动,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就会张口向你扑过来……
我听到有人的呼吸非常沉重,转过头去看了一下,君少贤的脸色已经从先前的惨白变成近乎死白。在这种环境施加的心理压力下,人本来就很容易出现精神上的问题,加上女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在一定程度上本来就比我们这些大老爷们要弱一点,我担心再这么下去君少贤很可能会精神崩溃,忙让君少卫蒙上她的眼睛,她才慢慢镇定下来。
我算是明白了,沈万三这个人绝不会是一个普通的“善人”,他对人性的弱点太了解,并且懂得如何充分利用这些弱点。普通的物理性机关在经历了一定的年代之后自身很可能就会产生故障,而就算机关本身不出现问题,一旦遇上真正的盗墓高手,被破解的几率还是很大的。相比之下,我们这一路下来的遇到的机关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