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过来,以探究却不甚明显的目光看了一眼王彤宁,然后蹲下来探了探原随云的脉搏,接着脸上带出了喜色,仰头看着我道:“真神奇啊,罗姑娘说的没错,你果然有办法救他。”
我忍不住问他:“罗环佩做了什么?说起来,她人呢?”
我总觉得整件事就是由罗环佩一手控制的,她就像是个幕后boss似的,而且是那种如影随形的牛皮糖式的幕后boss,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若说系统和她没关系,我脑袋摘下来给她当球踢。
此时萧清轩已经开始净化王彤宁,他嘴里念念有词地说着些什么,一边摇着那只银色的铃铛,罗环佩的身体就开始变得透明,原随云的身上冒出丝丝的黑气,失去水分的身体渐渐恢复了光泽。
这样超奇幻的画面已经不能吸引我和楚留香的注意力了,我们淡定的在一边聊天。
楚留香对我说:“那天晚上你昏倒在……卫生间里,罗环佩和原少庄主就出现了……”
楚留香跟我讲了这么一个故事,大概是这样的:在那个凄风苦雨的夜晚,我的魂灵似乎已经升上了西天极乐,原随云付出自己的生命像恶魔罗环佩签订了契约,契约的要求是救回我的生命,代价却是他自己的生命,而唯一解除这场诅咒的关键,就在于我。
——不对雾很大啊!罗环佩和原随云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啊?如果说怨灵的怨气能从我身上转移,怎么就不能转移到一个路人身上了?——虽然说这样的想法不好啦,大家不要学。
我把已有信息搜集到一块,愈发觉得我要揭示的阴谋明明应该是罗环佩的阴谋。
楚留香继续道:“我之前跟着抓了程姑娘的那批人来到此地,不知为何,已经这家——这家酒店就被发现了,幸而程姑娘固有神通,阻拦了一番,不然我恐怕就凶多吉少了。我听他自称红尘道人,似乎并不是本界修行者,只是误入此地,见这儿修行资源不充沛,世人对修行也无认识,就起了邪念。至于罗姑娘嘛,我一直没有看见她啊?”
我说:“可是她其实是和苏清流一起来了——说起来你记不记得,她之前不就说过,你要是多管闲事的话,是会有危险的。”
“唔,是有这么回事。”
“不是我说啊,我倒觉得,这整件事其实是……”
“嘿大家好啊!!~”我的话还没说完,罗环佩的声音就在我身后响起了,我妥妥地吓了一跳,一种背后说人坏话被抓包的感觉油然而生,僵硬地转过身去,看见罗环佩活泼俏丽地微笑着,摇手冲我们打招呼,身边还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人长发及腰,穿着裸色连衣裙,披着件草绿的针织外套,神色温婉,目光似水,正是——
“申月娘?”/“月娘?”
楚留香和我同时吃惊地叫了出来。
月娘却并没有看过来,她的目光一下子转向了躺在地上的原随云,眼里露出了惊诧的神情,然后小跑着过来,蹲下来就先去探查原随云的情况。
萧清轩已经超度完毕的样子,在一边打坐调息,王彤宁也没有再在这尘世上留下什么遗言,如烟似雾地消散了。
原随云却还没醒,申月娘婷婷地蹲坐在原随云的身边,长裙散在地面上,看上去又优雅,又柔弱。
这副姿态看的我非常牙酸,我只好不去看她,去看罗环佩,罗环佩向我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她说:“哎嘿,我就是记起来这儿还住着个熟人,就去接了她一下,没想到战斗都结束了啊~?”
信你才有鬼啊。我默默在心里吐槽,觉得要是看着罗环佩,我的牙会更酸。
于是我只好再次地退而求其次,去看原随云,但是去看原随云,又得不可避免地看见申月娘。
申月娘整理了一下原随云的发型衣着,又用丝绢擦了一下沾染了尘土的他的面孔,要是别人不知道,一定会以为他们是虐恋情深中的情侣。
我干脆眼不见心不烦,拉着楚留香走向了孔令轩苏清流她们。
苏清流竖着对白白的狐狸耳朵,拖这条毛绒绒看着就又蓬松又柔软的尾巴,她抱着程安安,然后把尾巴盖在程安安的身上。
我们走近的时候,正听见苏清流说:“……不是本土修真者,居然还敢那么嚣张,要不是被那傻逼坏了事,我一定要打碎他的金丹,毁了他的灵根,叫他猪狗不如地活下去。”
猜测被叫做傻逼的我:“……”
“还有那个不知从哪里来的楚留香,谁给他的狗胆抱我们道君,要不是看他主要目的是为了救道君,我一定要砍了他的手脚,把他塞在水缸里,做成人彘。”
中枪的楚留香:“……”
罗环佩也过来了,她笑嘻嘻地说:“可是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发现程安安么?那还不是因为你自己肆无忌惮地在学校里现出原形,一个如此贪婪的修行者,若发现了青丘灵狐的气息,能不去碰碰运气么?”
苏清流冲着罗环佩凶狠地龇了龇牙。
罗环佩又说:“你看看,修行至今,连兽性都控制不好,可见程印过去,实在太宠你了。”
苏清流气的满脸发红,要不是怀里抱着程安安,估计就会忍不住冲上前去了,我问孔令轩:“程印是谁?”
孔令轩说:“程印就是……啊!!!!!!!!!”
我被孔令轩突如其来地尖叫吓到了,下意识地沿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然后我看见了炫目的剑光,和迎着剑光张开了手臂的申月娘。
喷溅的鲜血染红了裸色的长裙,还有申月娘身后原随云的面孔。
而在这个时候,我看见了原随云睁开的眼睛。
那双眼睛是漆黑的,像是蒙着虚无缥缈的雾气的黑暗的泥淖,是一种看不见光亮的,完全的黑暗。
我突然记起很多年前,那个时候原随云只有几岁呢?十二岁,还是十三岁,我带着他出行,因为看护不力,他被当地的一个人贩子团体捉走了,我和无争山庄派来的人找到这个贩卖人口的团体的时候,他因为长相出众,已经被一富商买走了,我们在那富商的卧室里找到了原随云,那时他浑身浴血,橙黄的灯光中,他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富商的尸体旁边,听见我们进门的声音,就睁着那双漆黑的眸子望了过来。
这件事发生在前世,久远的就像是发生在别人身上,那个时候我渐渐忘记了原随云是个变态,以为他是个正当防卫的好孩子。
但是那个时候他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所带着的神情,已经和此刻一样了。
而这场穿越了前世今生的思考结束后,我的思维中才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
申月娘死了。
长剑是穿胸而过的,那剑看上去也不是普通的钢铁,使剑的女子看上去也不是个普通人,在我将目光移过去,她已经被一只长着翅膀的野兽按压在了地上。
孔令轩吃力地说:“罗环佩,帮个忙啊。”
刚刚还将申月娘称作熟人的罗环佩,此刻脸上却没有什么异色,她说:“唉,你也控制住她了嘛,可惜,晚了一步呢。”
那女子似乎也只是强弩之末,使完这样一剑之后,剑上的光芒也渐渐褪去,变作了一把凡铁。
我走过去了,申月娘的尸体就伏在原随云的身上,我想,申月娘原本是不用死的,她不管不顾地挡住这一剑,是为了救原随云。
用剑的女子被灵兽压在身下,却也有余力挣扎,她大喊道:“你们这j□j人,怎么敢害死天师。”
她的眼眶发红,眼里带着盈盈的泪光。
她是个很好看的女孩子,就算是此刻形容狼狈,也掩盖不了那样的年轻貌美。
——就算是张天师这样的人,居然也是有这样的女孩子,为了他不顾性命么。
我又望向死去的月娘,月娘也很貌美,诚然她已经是个孩子的母亲,但她是美丽的,并且再见面是,那种飘渺的美丽,从某种角度而言已经更加动人,她此刻已经消弭了声息,但是面颊还是红润的,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
——因为为了爱的人死去,才会这么心满意足么?我这样猜测着。
我看着醒来的原随云,他看见我,细细了看了一下,才渐渐地微笑起来。
我觉得奇怪,我问他:“你看不出眼前的形势么?有人因为你死了。”
说不出愤怒或是不舍,申月娘于我明明已经非常陌生,但是我的心里却是觉得异样,我看着原随云,想到了很多东西,我想到了蝙蝠岛,想到了第一次见到原随云的那天,我想到的申月娘的孩子,甚至想到了原著里的枯梅师太和金灵芝……
但是原随云只是直视着我,那样的目光,甚至让我产生了,那双眼睛里只能看见我的错觉,他说:“那又怎么样呢,我不是,也能够为你去死么。”
作者有话要说:我受不了内容提要每天自己苦思冥想编出四个字了,简直作死,话说防盗章真的有用么……不明觉厉
【重要公告!】明天是申月娘的番外,不想看的不要买。
番外早就码好了,然后我可以休息一天了=w=【不要抽打我!
第36章 背德(申月娘番外)
于我而言;生命是一场轮回;所触之景,皆是虚妄。
***
我还记得少年时;母亲抓着我的手写字——
卑弱第一
夫妇第二
敬慎第三
妇行第四
专心第五
曲从第六
叔妹第七
一笔一划,墨迹渗透纸张,渗入木桌。
我仰起头来;看见母亲柔和的下颌的曲线,还有紧紧地抿着地嘴角;她严厉地看着我:“不要分心。”
她这样斥责。
我记着这些;除此之外;我还记得;在很久很久以前;大概是我第一次死去的时候吧;我穿透一片薄雾,看见清丽又娇俏的女子,在雾气中抚琴。
仲尼式,漆黑的一段焦木,我向来自觉爱琴,也看不出其他名堂了。
但是琴声之美,却令我几乎忘记了一切,只愣愣看着乌发蜿蜒,白衣广袖的女子,指尖过处,琴音散落,我不忍打断,就在这薄雾中一直听一直听,知道琴声戛然而止,少女轻声叹息,叹息声淡若云雾。
她说:“小女孩,你走错路了。”
然后我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已经是三年之前了。
——三年之前,我寄人篱下,受人侮辱,未婚产子,此后三年,浑浑噩噩,不知朝暮,连最后如何死去,我也不记得了。
因为我是想死去的啊。
我所求,不过是一碗孟婆汤,让我忘却前尘,清清白白走过奈何桥罢了,我呆呆地看着已然破败的身躯,并且知道,这看似平坦的腹中,已经开始孕育一个婴孩。
这种感觉与那时莫名其妙发现怀孕不同,那是我恐慌不已,几欲疯癫,此时我竟觉得,或许我可以抚育她,带着这个世界上唯一同我血脉相连的亲人,好好地过这个重来的人生,时光反转,或许是老天的恩赐吧。
——我曾经是这样想的。
——在我发现,这原来是个诅咒之前。
***
我曾经想就这样平静的,稳定的,就这样过完一生,我所触之景,不过是小小的一片后院,我所见之人,不过是周遭几个院子的下人,我遭遇侮辱,虽然苟活,却也自觉羞惭,无论是否被迫,终究是对不起收留我的原庄主与曾待我真心的原二爷。
在以为原二爷身死之死,我本应自杀以殉,但已是残破之躯,又有什么资格,将自己定义为他的未婚妻子呢,无论如何,我那时总以为,虽然境遇已经极差,但是总是不能够自甘堕落的。
一直以来,我所受的教育,所处的世界,所感受到的真实,应该是这样的。
直到我第三次莫名身死,浑身疼痛地醒来——我环顾周围的环境,老旧柴房的地面上满是柴荆木屑,灰尘洋洋洒洒地在空中飘浮,我看着窗j□j进来的阳光,整整齐齐地将我布满指痕的身躯分成两段,我的面孔在阴影中,我的目光追随着阳光,我安静地坐在地面上,直到阳光消失,月光掠入。
——发生了什么呢?时间,是应该在太阳的东升西落中不断地向前流逝的不是么?为什么只有我,要不断地面对不堪的一切?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的太晚,但是开始想这些,总归是一件好事,我抱着膝盖望着从小小窗口斜射而入的惨白月光,突然想起了在薄雾中信手弹琴的少女。
——这一切,和少女有什么联系么?
从小我学习的,不过是女诫妇德,才艺礼仪,我能分辨一幅画的意境,能辨认每一曲琴曲的指法,我不去想不该想的,不去记不该记的,不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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