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白矖会说错一两个词,我和紫萱马上就会察觉,总是争着来告诉他应该是什么,白矖会微笑着抚摸着我们的头,说:“看来你们比我都熟悉这些故事了啊,不如以后你们说给我听吧。”结果我们三个一起哈哈大笑。
现在想来,我们并不是真的想听白矖讲故事的内容,而是非常享受着他给我们带来无比的温暖和幸福吧。
那是一段很短的快乐时光,也是我们童年里最珍贵的记忆了。
那真的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久到……
久到白矖的长相在我心中已经模糊了。
但是,白矖讲给我们听的这些关于女娲的故事,我却一点都没忘。在守护卿儿的70多年期间,我常常一边看着水灵珠里的卿儿,一边像是自言自语般,给他说着这些我幼年时期从白矖那里听过的关于女娲的传说。
在外人看来,这真是很无聊的举动,卿儿还是婴儿,什么也听不懂。可是,卿儿作为紫萱的孩子,哪怕不再是大家所承认的女娲后人,我想我还是需要这么做的。
因为我一直觉得,继承女娲族血脉是比继承女娲后人称号更为真实的一种存在。
怀着无比忐忑和兴奋的心,我往祠堂深处走。
我听见有人在说话。
那个低沉温和的……是白矖的声音!时隔多年,我依然记得!
我的心咚咚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另一个声音……
是……
女娲娘娘?
虽然偷听别人说话很不好,但是……
习惯的力量是可悲的。
我缩在墙角,偷偷往里瞅。
我看到了那个声音的主人。
一个全身上下一身雪白的男子坐在蒲团上,慵懒地将身体靠着神像前的供桌。他黑色的长发被松松的绾起,低垂着眼。被阳光一照,整个脸庞都似乎闪着耀眼的白光。
再仔细看一看脸……
长长的睫毛在年轻冷俊的脸上投出阴影,高挺的鼻子,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呃……
这个人是……白……白矖??
我和紫萱小时候就是被这个人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听他讲故事,还抱着他的脖子撒娇的?
……
我突然开始怀疑我的记忆是不是有什么偏差了……
紫萱,你真应该问问白矖是怎么保养的,他真的一点都没有变老啊。
脸微微有些发烫。
……我暗暗骂着自己,真是没出息!
我突然有个奇怪的念头:紫萱,你一连三世都喜欢道士,而道士也都是翩翩白衣……甚至连我都对顾留芳……
难道是因为……在我们幼年的记忆中,实在是对白矖的印象太深了?
……
他身后,女娲神像正散发出柔和的金色的光芒。
果然。
我揉了揉脸,屏心静气,想听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紫萱16岁的时候爱上了顾留芳,为了让顾留芳爱上她,强行的使用女娲族禁术,结果影响到自己的修为,所以她也是目前为止女娲后人中能力最差的。顾留芳死后,紫萱又为了寻找他的转世,最后导致没有足够的精力去守护南诏。唉,紫萱是真的让我太失望了。”
“现在有镇妖剑转世帮你镇守南诏,而且也有了青儿,你还在那里失望什么!”白矖弓起右腿,手肘搭在膝盖上,相比起女娲娘娘忧心忡忡的声音,他倒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我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好结果。”女娲娘娘的声音中有一丝不快。
“你知足吧,能这样已经是很不错的了。”白矖站起身来,来到莲花池边,蹲下身,用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搅动池中的水,“要不是天帝开恩,让紫萱生下镇妖剑转世来镇守南诏,紫萱迟早被叛军所杀,女娲一族早就不复存在了。再说了,让林业平的转世顶替徐长卿来做女娲后人,不也是你自己向天帝提议的么。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我只是……不甘心。”女娲娘娘叹了口气,“想当年我女娲熔炼五色石来修补苍天,又借助你和螣蛇之力,杀死恶兽猛禽,也算是为了神界立了功。结果这么多年过去了,连我女娲一族的正统血脉都保不住,居然还让一个外人来继承女娲后人之名。你以为我向天帝提议就是我真实的想法么?但是,如果没有了女娲继承人在人间守护苍生,我又如何在神界立足!”
白矖搅动的手指突然停住了。
“立足?”白矖弯起了嘴角冷笑一声,“看来这么多年来,你真的变了。我没想到这话会是你说出口的。就算是你为了报答飞蓬将军的恩情,做这点牺牲又如何!”
女娲娘娘沉默了。
“当年善良的你,看不惯那些位高权重的大神们的所作所为,为了维护众多小神的利益,结果得罪了不少的神,被奸人所害。到了审判那天,被你维护的这些小神竟然没有一个敢站出来替你说一句话。当时我和螣蛇力量还不够强大,只能眼真真的看着你被关进天牢。螣蛇想到了去求飞蓬将军。飞蓬将军为人正直,而且更为重要的是,他是天帝的宠臣。可是飞蓬将军性格古怪,不喜与人交往,再加上此时飞蓬将军刚刚征战回来,还负了伤,正需要好好休息,但他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于是我和螣蛇硬是闯进了飞蓬那里,将事情的始末讲给他听,一心希望他能够帮助我们。结果话还没说完,连我和螣蛇都被一起被赶来的天兵天将抓了起来,也关进了天牢。当时我们已经不抱有任何希望了,飞蓬将军居然在最后一刻赶来,向天帝求情,并且以他的性命来担保你。天帝其实心里早就明白你是被人陷害,无奈你得罪了太多的神,只能牺牲你来保全神界的安宁。但是天帝最宠爱飞蓬将军,既然是飞蓬将军来求情,天帝也就顺着台阶下了,赦免我们的死罪,但是为了安抚那些大神,我们还是重重的受了罚。飞蓬将军后来成为神界的那些大神们的众矢之的,除了天帝的专宠以外,很大程度是因为他曾经帮了我们女娲一族。这些事情,你难道忘记了吗?”
“飞蓬将军的恩情,女娲永记于心。”女娲娘娘深情地说。
白矖重新回到蒲团上坐下,仰着头看着天空道:“当时你还在受罚,我和螣蛇去感谢飞蓬将军的时候,他只是淡然地说,自己也看惯了那些大神们唯利是图贪生怕死,难得神界有个女娲敢于直言,他心里也很钦佩。他也只是说出来他想说的,不是在特意帮我们,也不需要我们去报答什么。他还告诫我们,以后凡事不要过于鲁莽,神界深似海,表面看起来很平静,但有无数的暗涌。他不知道在神界该信任谁,也不想去和任何人有瓜葛,所以就一直是一个人。”白矖的语气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平缓,“对于白矖而言,飞蓬将军是我一生中最佩服的人,后来他被神界贬下界,我为了纪念他,将衣服也换成了和他一样的一身雪白。”
“至于镇妖剑魂对于主人飞蓬将军的感情,也是神界众所周知的秘密。唯一不知道的,也就是飞蓬将军本人了。不过,飞蓬将军对于镇妖剑的喜爱,也早已超过了武将对兵器的喜爱。也许冥冥之中,他们早就惺惺相惜了吧。天帝也有意让飞蓬重返神界,刚好也遇上了紫萱无法守护南诏子民,倒不能说天帝利用了镇妖剑魂,只能说,我们女娲族能够在这种时刻让紫萱产下镇妖剑转世,间接帮助飞蓬将军重返神界,这是我们应该去做的不是吗?而且说句难听的,我们也是利用了镇妖剑魂来守护南诏。所以我真的不明白,你还有哪里觉得不好的。”
沉默了好久,女娲娘娘幽幽地说:“白矖啊,你说,是不是我在神界这么多年,真的变了很多?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圣姑只要一跟我说到这些相关的事,我就一下子暴躁起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是我自己也清楚的事情,可是……”
白矖笑出声,但笑声中透出一些悲凉:“人总是要成长的,何况是神。你在神界有你的压力,你所承受的,远远多于我,螣蛇,圣姑和紫萱。你被罚永远不能回到人间,只能借由女娲神像显灵或者螣蛇的躯体才能偷偷来人间,你已经承受了太多了。圣姑这孩子,性格其实很像当年的你呢,单纯而且善良,也许你应该换种方式帮帮她,而不是用这种急躁的方式。再说了,我也相信她能把握这个‘度’……”
他们还在说着什么,可是我已经止不住哽咽起来。
不知道是被飞蓬将军对女娲族这么大的恩情感动了呢,还是一种终于知道了自己不再孤单一人而松了一口气的发泄呢。
在他们面前,我真的就是个孩子。仿佛是一个孩子听着大人们谈论着他们世界的各种遭遇各种痛苦,我只能躲在一旁。我还不能完全理解他们谈话的内容,关于他们在神界的遭遇,我也毫不知情。我大概只想用哭来让证明自己的存在吧。
“好啦,你别哭了,你还打算缩在那里多久?”白矖温柔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抬起头,白矖正用他红宝石般的眼睛看着我。
“从你踏进这里的那刻起,我就知道你来了。”
他不再是人形的状态,而是女娲娘娘的那匹高大的浑身洁白的威武神兽——白矖。
五彩的羽翼在阳光的照耀下异常的绚烂夺目。
我再也止不住眼泪,狂奔过去,扑进了白矖温暖的身躯。
我靠在白矖怀里,迷迷糊糊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小时候,我和紫萱围着白矖缠着让他给我们讲女娲的故事。
一个温柔的低沉的男子声音,加上两个小女孩稚嫩的声音:“女娲呀,在造人之前,于正月初一创造了鸡,初二创造了狗,初三哪,创造了羊……”
(圣姑手记特别版《白矖篇》完)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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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特别版有点像动画片special篇的感觉,大家如果看过泥哄动画片大概就可以理解吧。这篇算是一种对《圣姑手记》的补充说明。因为涉及到了白矖这个角色,也借由他说了圣姑幼年时候以及飞蓬的事情,所以我觉得篇有些东西还是很温馨的。
也许上了点年纪的TX(比如年老如我)大概是可以理解到这样一种感觉吧。
其实这篇跳过也没事,和后面也能衔接上……
清清提出女娲身份应该是高于天帝的……捂脸瀑布汗……因为仙三中的老大是天帝,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将女娲塑造成了比天帝低。
我本来设想的是,可能一直都有“天帝”,女娲也许就像一名神将的感觉,带着白矖螣蛇降妖除魔,还有造人什么的,为神界,同时也为了神界在人间的统治立了很大的功劳。但是女娲不怎么会为人处世,过于心善,和其他的神一开始也相处不好。因为她太过耀眼了,其他的神其实是嫉妒她的,所以才被不少的神所记恨,然后陷害她。不过经过这件事之后,再加上飞蓬的点拨,女娲慢慢也明白了在神界怎么来处事,但是越来越“不善”,幸好有白矖在一边,所幸女娲还是保留着一颗“善”心的。
不知道睡了多久,当我迷迷糊糊的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我起身下床,熟悉的一切映入眼帘。
原来我在自己的房间。
头还有些胀痛,真的是好久都没这么畅快的哭过了,连我自己想想都觉得不好意思。
哭多了,就觉得口渴。
我正打算倒杯水喝,突然看到桌上的一封信。
我把信纸捧在手里,那股淡淡的,和白矖身上一样的香味扑面而来。
心情愉悦的看起信来,结果刚看了几行字,我就呼吸紧促差点晕过去了。
卿儿!!!
紫萱居然陪着卿儿在她用法术做的酒馆……过了一夜!
我颤抖着手又仔细看一遍,真希望我看错了。
我从未想过白纸黑字是如此的打击人。
手一松,信掉在地上,我瘫坐在地上。
本来头就胀痛,现在更是嗡嗡作响。
是,我是算出他俩会相遇,可是,我不知道是这种方式啊!!!
我倒不是担心卿儿做出什么不妥之事,我是怕紫萱做出什么非常的举动啊!!!
以她的性格……
我已经不敢往下想了。
他们说了什么?他们做了什么?他们有没有……
“圣姑!我到底要喊你多少遍你才能听得见?”
“是……女娲娘娘?”只有声音。是女娲娘娘显灵吗?
“白矖给你留的信你看了吧。”
我差点都要哭出来了。女娲娘娘什么不说,偏偏说这个!
“你那个表情是怎么回事?”
“女娲娘娘!白矖在信里说,说卿儿和紫萱在一起过了一夜……”
“……”
“圣姑,圣姑该如何是好!是圣姑失职,没看好紫萱,结果发生了这样的事!”
“……”
“她与卿儿本为母子,却……却做出如此不堪的事……作为守护者的我真是无脸再活在这个世间。女娲娘娘,圣姑一定会自尽给您一个交代!”
“……孩子,你在那里胡说八道些什么……”女娲娘娘的声音听起来很茫然。
……
“呵呵,原来如此,白矖在这种时刻还想着大喘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