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颂风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所幸萧秋雨也不是需要安慰的人,他心高气傲的性格在这种时候便是优势了。
他只是需要时间。
“厉颂风,你有生死之交吗?”他突然问道。
“以我的武功,要陷入危及生死的险境……很难。”厉颂风答道。
萧秋雨嗤笑了一声,“我可算是见到比我还自大的人了。”
“你有看错过什么人吗?”他又接着问道。
“很少。”厉颂风道,“我的感觉一向很准。”
“哈……看来行走江湖感觉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厉颂风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其实你没有看错柳余恨……只是……人是会变的。”
萧秋雨愣了一下,而后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泪水流下。
“所以,是命吧,主宰一切的是命吧?”
“也许吧。”厉颂风感到有些许疲惫,然而心里却颇为清明,“但这样的命是我们自己选的,我们都知道信任会被背叛,但如果真的回到过去,也许你还是会做一样的决定。”
因为在这段被背叛的友谊中,的确曾有过一些让人舍不下的温度。
作者有话要说:
☆、陆小凤传奇
上官丹凤说了许多谎,但就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金鹏王朝那三个大臣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阎铁珊、独孤一鹤、霍休这一点是真的,至于他们是不是真的吞了金鹏王朝的财富……恐怕只有问本人才知道了。
阎铁珊已死,霍休的所在地不清楚,厉颂风打算去找一定会为旧友奔丧、为门下弟子苏少英收尸的独孤一鹤聊聊,而且要赶在他被幕后黑手灭口之前。
萧秋雨喝了许多酒,不可能和他一起同行,厉颂风便独自前去阎铁珊的灵堂守株待兔。
厉颂风到的时候灵堂里只有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道服,手中是一柄黄铜古剑,剑柄上是一个小小的八卦图案,正是峨眉派的象征。
这个人自然是独孤一鹤,也就是当年的严独鹤。
独鹤,独孤一鹤,既然要隐姓埋名为什么不隐藏得彻底一些呢?
他感觉到了厉颂风的到来,霍然转过了身,一双锐利的眼睛注视着厉颂风。
“晚辈厉颂风,想请教严将军几个问题。”
独孤一鹤的面容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将军武功盖世,却无法挽救一个王朝的衰颓吧。”厉颂风说道,“阎大总管吃人不吐骨头,每一分钱都精于算计,然而帝王要花他手里的钱他也说不出半个不字。上官木是个怎样的人我虽然不清楚,但想来也是复国无望。所以你们拿着钱财另谋高就实在是再明智不过。至于大金鹏王……端着旧时的荣耀不放,坐吃山空,不思进取,落到今天这个下场实在是咎由自取,实在不值得为了无聊的同情心替他讨个公道。”
独孤一鹤冷冷地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无疑承认了自己就是金鹏王朝的严独鹤。
“为什么要躲?”厉颂风毫不被他的气势所摄,“为什么不躲得好一点?”
独孤一鹤在这一瞬间似乎衰老了很多,“你不明白。”
“我能猜一下吗?”厉颂风没有得到回应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因为你看到了金鹏王朝继承者的无用,不想把希望寄托在这种蠢货身上,所以你把财产藏了起来,化身为独孤一鹤,然而你始终希望能有机会做一个忠臣,所以改了这么个名字,希望当年的小王子幡然悔悟后能找上你。”
“然而我们始终没有等到他。”独孤一鹤黯然道:“阎总管放弃了,上官木想来也该是放弃了,而我……恐怕也不得不放弃了。”
“……”厉颂风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大金鹏王找到陆小凤,让他向你们三人讨回公道。”
“他有这个本事?”独孤一鹤低笑一声。
“阎铁珊死了,这就是他的本事。”
独孤一鹤握紧了剑柄,手上青筋爆现,显然已是怒极。
“你今天来找我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些?”
厉颂风点了点头,“我以为告诉你这些已经够了。对了,你建议我问最后一个问题吗?”
“请。”
“你是不是青衣楼的楼主?”
独孤一鹤面露怒容,似乎受到了极大的侮辱,“胡说八道。”
“这也是大金鹏王说的。”厉颂风决定相信眼前这个老人,“而我们这一路也确实遭到了青衣楼的追杀……所以在这件事牵扯到的人之中一定有青衣楼的主人。”
“你们遇到的真的是大金鹏王吗?”独孤一鹤问道。
厉颂风摇了摇头,“我不清楚。但我猜想其中有诈,因为如果大金鹏王有能力查出青衣楼的主子是谁,他不可能没有能力富国。”
独孤一鹤道:“要想知道你遇见的是不是大金鹏王只有一个办法……金鹏王朝的皇族直系天生足有六趾,你如果能看看他的脚,就都能明白了。”
厉颂风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厉某告辞。”
灵堂中复又回归了寂静。
厉颂风在走出灵堂后不久就见到了一个年轻人。
“在下霍天青。”那人微微笑着,“想同阁下讨教一二。”
“讨教?”厉颂风嘲讽一笑,“是灭口吧?没想到霍总管在峨眉派也有眼线,连峨眉掌门的行踪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阁下说笑了。”霍天青笑意不减,看上去颇为友好,“请阁下小心了。”
他的身法又快又奇,厉颂风在心里赞叹了一声,手中墨枪轻点,枪尾横扫,狂风怒哮,将霍天青逼了回去。
“小看我的人很多,但我知道你不是其中之一。”厉颂风说道,身影急动,却是攻向另一方向。
霎那间眼前乌芒点点。
“雕虫小技!”厉颂风冷笑一声,墨枪在双掌中翻旋,形成密集枪影,来势汹汹的毒针被一根不落地震开,枪影迫近,隐于暗处的偷袭者发出一声惊呼。
厉颂风感到背后掌风烈烈,心知是霍天青出手了,身形陡转,翻身直刺,正中其下腹空门,而后凭借惊人臂力将其一甩,掼在偷袭者身上。
血流了满地,说不出的肮脏。
“真悲哀。”厉颂风看着地上的两人,“衣冠禽兽、美人蛇蝎。”
霍天青已经奄奄一息,说不出话来了。他身旁的女人,也就是那个躲在暗处企图偷袭的卑鄙小人,惊慌地说道,“是他逼我这么做的!我……我……如果不这么做,花满楼就危险了。”
霍天青瞪大了眼睛,眼中流转着不敢置信的神情,却最终被墨色的绝望吞没,他闭上了眼睛,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你为什么不愧疚呢?”厉颂风叹息道,“这个世界真是奇妙,有的人会为了无心的伤害内疚数年,有的人蓄意欺骗利用,却不会为此有一丝悔意,莫非是因为在蓄意时已经有所觉悟?这样倒也说得通了。”他自言自语道,慢慢走近了那女人,“唔……你的身上有上官丹凤一样的香味……这倒是有趣了。这张脸、这张嘴……究竟演出了多少谎言、欺骗了多少人、犯下了多少罪……哪怕我将你带到陆小凤他们面前,你也会楚楚可怜地说着自己的无辜。虽然不足以令我困扰,但这样的作为确实令我恶心。女人的魔力有大约三分之一是来自甜美的声音,言语的影响也会因嗓音的调整而增强,我不如在这里……”
“求你不要……求求你……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她水汪汪的大眼里满是真切的恳求,她有自信没有一个男人能在这样的目光下不心慈手软。
厉颂风在这样的目光又想起了那久远的记忆,想起了那个让他心疼的人……然而他并没有心软,反而被激起了难言的愤怒。
曾经的那个人将这种示弱看成是痛苦,却心甘情愿地以自身的痛苦来挽留自己的爱人……眼前的女人却把这种示弱看成是一种技能,一种能让她保命、求荣的实用技能。
简直可笑!
他笑不出来,眸色渐暗,墨枪轻轻举起,轻轻挥舞,轻轻划断了眼前蛇蝎的手脚筋脉。
“这样我会方便许多。”
那个女人已经晕了过去。
他蹲下身,解下霍天青的外衣当成绳索系在了上官飞燕的手上,拖着她一路前行,赶往陆小凤所在的旅店。
他到的时候,陆小凤和花满楼正准备向外走。
“你看见……这是你干的?!”陆小凤看见了被厉颂风拖着的上官飞燕,他的声音已变了调。
“我去找独孤一鹤聊了聊,她和霍天青在我回来的路上偷袭我,霍天青被我杀了,考虑到你可能还不清楚自己陷入的是一个怎样的阴谋,我把这个女人带回来给你解惑。”
陆小凤相信厉颂风说的是实话,但他却心有不忍,“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这样?”他看着客栈外蜿蜒的血迹,只觉得心里一阵发毛,心里暗叹没想到厉颂风这样品行端正的年轻人居然比西门吹雪还没有怜香惜玉的感情。
“我想我大概是太过生气了吧……”厉颂风叹息道。
花满楼一直没有说话,他的脸色惨白,仿佛看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
“上官飞燕?”
作者有话要说: 庄主觉得金鹏王朝这事不靠谱,所以不急着去杀独孤一鹤了。
霍天青,领便当。
上官飞燕……碰上了难得发作的神经病忧郁少年厉颂风真是辛苦你了。
☆、陆小凤传奇
花满楼与上官飞燕之间的故事不过是俗套的英雄救美,而且是非常俗套的武侠小白言情文的开头。
因为偷了别人的钱包而被追杀的上官飞燕逃进了花满楼的百花楼,被救下后与他朝夕相处,然后在某一天突然消失不见。
那个“在某一天突然消失不见”的梗好像很久以前就听母亲说过,这往往就是一场骗局的信号。厉颂风看着抽抽噎噎说不出什么来的上官丹凤、不,是杀了上官丹凤的上官飞燕,冷笑一声,“不能好好说话的话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上官飞燕浑身一震,以哀求的目光看向花满楼,花满楼虽然看不见她的眼神,却能感觉到她恳求的视线,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最终偏过头去什么也说不出了。
他确实良善,也确实曾对面前的女子怀有倾慕之心,但只要一想到有那么多人因这个女人而死,且如果她一直闭口不言还会有更多的牺牲者,他就不得不硬起心肠,拒绝她的求助。
上官飞燕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她紧抿着嘴,一言不发。
是不是每一个厚颜无耻又聪明的女人总会装一回视死如归的烈女?
厉颂风的墨枪直刺而出。
“你做什么?”陆小凤惊道,他匆忙伸手去挡厉颂风的枪势,却被墨枪上腾起的仿佛在沸腾的内劲震开。
上官飞燕连惨呼也来不及就断气了。
她美丽的面容也被霸道的内力烫得模糊了。
“她想要有个刚烈名声,我便成全她了。”厉颂风收回墨枪,嫌恶地看着上面沾上的血气,“至于幕后的指使者……相关人员就四个,阎铁珊已经死了、独孤一鹤的嫌疑可以排除、大金鹏王的女儿被杀了……剩下的不是只有霍休是获利者吗?”他又冷笑了一声,“这你也想到了,只是不承认而已。”
陆小凤默然不语。
花满楼蹲在上官飞燕的尸身旁,面色苍白,沉默不语。
这件事情对他的打击实在不小,初恋情人是个心肠狠毒的骗子这一类事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接受的,如果是心理承受能力低一点的人恐怕都会有恋爱障碍了。
厉颂风忽又想起独孤一鹤最后告诉他的一件事。
“对了,独孤掌门和我说,青衣楼的第一楼就在这里的后山。”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陆小凤跳了起来,他习惯性地想要招呼花满楼,却在看见他的情形时住了嘴。
“不用担心我。”花满楼站起身,勉强露出一丝笑容,“这件事能早点了结实在是再好不过。”
三人前往那座小楼,一路上的机关都被陆小凤轻易化解,然后他们看见了一个端坐在中央的老头子。
那个老头子自然就是霍休。
“你还是找到了这里。”霍休长叹一声,“上官飞燕确实太不中用了。”
这句话无异于认罪,但这也证明这名心计叵测的老者已经有了万全的准备。
他们看着霍休按下了一个键,从天而降一个巨大的笼子把他罩在了里面。
陆小凤愣住了,“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关在里面?”
霍休冷笑道,“这座楼已经被完全封锁,出路就在我的底下,我弄这个笼子自然是为了逃走顺便把你们留在这里。”
“这么个笼子就能挡住我们?”陆小凤不可思议地看着霍休。
“这么个笼子是有精钢铸成,哪怕是天下最好的宝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