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转身欲走,却被白玉堂一把拉住手腕:“跟我走。”
“五爷可在?” 水袖笑盈盈掀帘而入,却已空无一人。轻叹一声,几不可闻,幽
幽消黯于笙歌朱户中。。。。。。。
“你若回去,哪里还得脱身出来……休要糊弄白爷!”
迤俪洲畔,画船自横。翠苇暖絮,斜照弄晴,映带几点飞红,端得景色无边………只
是画中白衣人的咆哮声却是大煞风景。
“就是怕你这猫儿不能安心,才让那呱噪的家伙跑趟腿……怎地还要回去?!”好
容易将这猫哄到自家水域,怎能就这样放走?
“还是……猫儿,你吃味啊?”白玉堂挑眉,果然见那猫儿瞪圆了双目,面色不善
。心下暗笑,口中却仍步步紧逼:“当真要走,可别怪五爷用强……!”
展昭一惊,见他手中画影已堪堪逼来——!
心下微愠,当下掣剑反削,横里一挑,剑柄横击他腕!白玉堂剑法向来奇诡善变
,此是却不闪不避……眼见剑端已挑至下腭,展昭急撤肘斜冲,哪料对方身形晃处
,信手发招,剑锋自下而上轻扫而至!
只听‘哧’一声,腰间玉带已缓缓滑落。
“白玉堂!……你……你!”彻底张口结舌。
“好只小气的猫儿!你那破腰带早该换了……现在人不多,这么走回去倒还可以”
白玉堂一付闲闲的口气。
展昭正自恼怒,却被那罪魁祸首自身后一把圈住,温热的气息伴着戏谑的低笑
喷至耳边:“不过,到咱们船上换一条呢,我也不反对……。”话音甫落,怀中
人已纵身飘落船头。
进得舱内,景物依旧:琴剑瓶炉,软帘纱帏,玲珑剔透,四下里纤尘不染,一如
其主人。信手开了纱橱,只有两人日常衣物,并未找到欲寻之物。微侧目,左边
紫檀架上的大白玉盘映入眼帘。细瞧时,是几样精致点心……藕粉桂糖酥,莲蓉糯
米卷。。。俱是平日里自己喜欢却无闲情去买的小吃。案上鼎旁放的却是些药草,展
昭大抵认得,在府内便是以此药浴。看样子放了有些时日。。。。
转过身,呐呐道:“玉堂,是我失言,说好十日。。。。”
“哼!白爷我看中的都是珍品……。”白玉堂语带双关,盘膝坐在地板上,笑言:
“即便多放些时日,也吃不坏你!若养不出只肥猫,只叫人说我白玉堂小气。”
微眯了眼,靠在正低头擦拭画影的白衣人背上,慢慢咀嚼着手中点心……暖阳下沼
水溶溶,碎影送过帘栊。。。几欲催人睡去。。。。
“玉堂,你可知近日京内发生一起奇案?”
“哦?”
“几日前太师府大宴宾客,说有珍藏的酒中绝品‘太白醉’上席。谁知竟被人盗
走两坛……这也罢了,这位仁兄竟将世间仅余的其他几坛砸个粉碎。窖中酒香四溢
,听说整个太师府三日未绝呢。。。。”展昭不由失笑。
白玉堂亦放声大笑,心道你却不知这美酒已入我腹。这柳含庭也算识相,若让自己
与太师府之人同饮,早晚不与他罢休。
笑声里白衣飞扬,狂傲如斯,霸道如斯,真纯如斯。。。。不经意间一物自怀中滑落
襟上……与他白衣上款质如出一辙的银白腰带。展昭唇角微扬,原来早藏在这里了
么?
。。。。。。。。。。。。。。。
“玉堂,可曾后悔?” 藏不住的话终是脱口而出。
放下画影,展昭听到他一字一句道:“我白玉堂说一是一,从不做后悔之事,做
过的事也绝不后悔!明日怎样不得而知,我心里却是始终如一。”转过身,盯着
展昭双眸:“你若后悔,我不会让你有这种时间!”闪动的光焰忽尔增深:“猫
儿,你似乎不太累啊。。。。”
心中情思激荡,久不能复,顺他话说道:“已在府内休息半日了………!唔。。。”
转瞬间,人已横卧地上,眼前人的黑发白衣垂落自己身侧,看不清,感觉却更深
。一如既往的强势霸道,渗透四肢百骸的炽烈情热,每每教自己抵受不住。。。。
忽明忽暗的光影落在业已凌乱的衣衫中,发丝贴在颊侧肩前,益发显出身下人苍
白如玉,琉璃澄澈的温润双眸,因他而墨洗般晕染了一室月色。。。不能自已,动作
再不可控。
“恩。。。玉。。。又到哪里。。。学来这些手段?”
“这些个手段也要学?!……岂非辜负了白五爷风流天下的名头?”将某只猫的话
学了个十足,白玉堂几乎要笑出声,手下却丝毫不肯放松,只逼得身下人再无法
吐出完整的话语。。。。
层绿峨峨,纤琼皎皎,倒压波痕清浅。入眼年华,动人幽意,相逢几番春换。应
忘却明月,遇当歌对酒竞留连。。。。。
几番纠缠,无语亦销魂,几不可抑的惊喘中纤长的手指再无力屈伸。。。玉带自指间
滑落。。。朦胧水眸中一脉月白光泽。。。
玉堂。。。玉堂。。。。。。我心亦然。
42
一股寒风卷着零落枝叶袭进书房,赵祯禁不住打了个寒噤,蓦然从书案上抬起头来。
“几更了?”
“回陛下,丑时三刻。”
赵祯毫无表情,略显空洞的眼神望着案牍上渐黯的火光,在细风中微弱跳动着。李公公赶忙上前,拿细芯轻轻一挑,那细篾上打过桐油,一见火,“噗”的窜起一股殷红的火苗,丝篾在火中痛苦地扭曲了几下,化为苍白的灰烬。。。
皇帝沉默地审视这忽明忽灭的烛火,目光越向窗外………
这时才蓦地一个激灵,象想起了什么,叫道,“御医呢?!………御医回来了没有?!”
伏跪在地的齐昆昏昏沉沉之中一眼瞧见皇帝的神色,如被电击一样浑身一抖。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将头低俯下去。
“皇上,已经回来了。”
李公公慌忙回道,赵祯立刻盯着他,“怎么说?!”
“御医没有见到展护卫,只带回包大人一句话。”李公公声音低了下去,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续道,“感君恩厚宠之重,为人臣者当以命报国,死无怨尤!………臣包拯谢主隆恩。”
“混帐!“话还未完,赵祯暴吼一声打断他,他的五指青筋暴露,将椅背攥地咯吱作响,呵呵冷笑,“包拯啊包拯,你在怨朕!………连你也在逼朕!你们都在逼朕!母后…包拯…还有…你!”
他从御案上扑下来,一脚将匍匐在地的齐昆踹翻了个个儿,眉目凸现狰狞,“你们都在逼朕,明目张胆串通一气,以为朕不知道是不是?!朕何错之有?!何错之有!你们都来逼朕!”
“吃里扒外的奴才!”赵祯胸中郁气一发而不可收,褪去了一国之君的虚怀若谷,一贯的温和消失怠尽; 喷发的怒火无可抑制如倾盆暴雨,宛若困兽一般骇人。
汹汹杀机罩齐昆身上,他早知自己逃不过这一遭,只爬起来连连叩头,任由赵祯踢打,“臣罪该万死!
“你是该死!你早该死………”赵祯声音沙哑,双目红赤,他面前再次浮现出白玉堂扶了那人夺路而奔的影象。
就在片刻之前,那副他深深眷刻的容颜………
…面白气弱,鲜血支离,委顿不堪…
这难道就是耀武楼技羡群臣艺惊四座的御猫吗?这难道就是助朕誓师伐逆、骑射压阵红衣护卫吗?这………难道就是倒马城一役率众将浴血死拼终破辽师的青年儒侠吗?
到头来,竟是朕害了他…是朕…害了他?!
我竟眼睁睁地看他渐渐消逝在面前!………坐拥天下,却保护不了他。
一念及此,便是心如刀绞。痛苦的闭紧双眸,愤恨,无奈,混着弃绝的灵魂战栗。
万人之上,时时俯视; 到底也只能依稀辨识那人的影光…
赵祯起伏不已的胸脯渐渐平复下来,齐昆才斗胆开口,“皇上,容罪臣把话说完,臣自当请死!”冷冷的目光终于扫到他脸上,齐昆跪起身擦擦口鼻鲜血,面上惶恐,心中却着实松了一口气。
只要皇上肯听他说,就能缓过这一时。
命保不保得住,就要看…
一边恭敬地叩头,平日里充满算计的眼神,游移不定地透过大开的房门望去………
黑夜沉沉,还是毫无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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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圆之夜的喧嚣起伏都已沉入风中的泥土气息,幽深的黑暗轮回了整个人间,秋意缄默;黄花远逝,何来何去,无嗔无妄。
开封府门上的几个的大字,清夜里苦守着琅琅乾坤,折射出清冷的银光。
“猫儿,到家了。”
白玉堂喃喃自语,说给臂弯里毫无知觉的人听。
“展大哥………!”
“展大哥怎么样了?!”
还没进门,已有人惊呼奔来。黑色的,红色的衙服在眼前晃动,急切地想从白玉堂手中接过那人,无奈白玉堂手上下着死劲,没有丝毫要放开的意思。
包拯从廊前急急走下,他未着罩衣,一身长衫使高大的身形矍立了许多。紧跟于后的是公孙先生,疾走间带起几缕湿冷的雾气,似是已等了很久。
“展护卫………”包拯的声音瞬间苍老,仿佛求证什么一般,伸出手,一步步迎向白玉堂臂弯里无声无息的人。
白玉堂向前的脚步却突然慢了下来,最后嘎然而止。
他想到了什么。
唇角微微扯动,他甚至佩服自己脑筋竟然还很清楚,这时还能想到那么多。
他怪异的神色看上去毛骨悚然,可众人的目光都聚在展昭身上。包拯上前两步,伸出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快带展护卫到内堂诊治………!”
白玉堂却呆立着,看着眼前的一干人。
紧紧抱住展昭,他甚至后退了两步。
他的目光落在公孙手上,公孙意识到了什么,提着药箱的手不觉一动。
众人只道他心伤过度,忽听得冰冷的薄唇中干巴巴吐出几句,“你们等很久了吧?!”
“难道早知道今日会有人受伤?”
“…”
“包大人,昨夜宴后,太后留你商议了什么要事?”
“…”
一点一点的疑问串起,他尽量压抑的声音很奇怪。但在王朝等人讶然四顾的眼神中始终沉默的包拯,须髯微扎,神情更是有些奇怪。他的表情中竟清楚的流露出内疚之色。
“你明知他今日一去,必是这个结局?!”
“你竟让他去送死!!!”白玉堂但觉顶门“轰轰”作晌,悲愤难以名状。声嘶力竭间,眼前金花飞舞,血液上涌;一张本来没有一点血色的俊脸突然间涨得通红;凤目中射出寒光!
这个发现让已如死去的他再次痛彻心扉,不是自己痛,是为自己怀中的人………
“你可知他,可知他…”
他踉跄不稳,贴上怀中冰凉的脸颊,展昭唇边的血迹干涸,似已经无血可流。但那惨白容颜上露出的安然,白玉堂知道,是因为自己的承诺。
自己答应,会带他回家。
此时,那淡淡的笑容更如一把铁锤在心脏上重重砸下,鲜血淋漓!
我为你痛啊,展昭………
你的包大人,你这个包大人………
抱着展昭步步后退,白玉堂仿如负伤的野兽,被逼入绝境地狂乱疲惫,不论谁靠近;都会不由分说地将他撕碎!
众人一阵寒意,包拯挺上一步,焦急道,“白少侠!不要冲动,快快放下展护卫!”
一退一进,包拯仍伸着手,闪亮的剑尖却已拦在他面前………
“包大人!”
几声呼喝同时响起,王朝四人急吼拥上,却四顾相觑一时踌躇,头一回不知该先做什么。
包拯没有看近在咫尺的剑,只盯着白玉堂心急如焚地厉喝道,“别的事容后再说,展护卫的伤势可是片刻也耽误不得!”
白玉堂眼神不复清明,只有听到展昭二字时,手上的剑一抖,充血的眸光黯淡下去。公孙策挡在他二人之间,“你可知包大人为展护卫最为敬重之人?白少侠,请你信展护卫一回!”这一介书生居然从容走向就横在自己颈侧的凛冽冷芒,用手轻轻推开那微微震颤的剑,一字字道,“学生无能,此次展护卫若有差池,我二人的脑袋双手奉上。”
…
… …
猫儿的不测难道还少么?几十回几百回,我要你们的脑袋又有何用?
呵,纵然再对不住猫儿,你包拯还是那为民请命,断案如神的铁面青天。是猫儿至死,也要用整个生命去守护的神坻,我白玉堂再狠,又怎能一手毁去他的心血与希望…
白玉堂的指甲几是抠进了肉里,掌中一片粘腻。站在窗边,只觉床上昏睡的人就像头顶上的星星,离自己像是很近又像很远,心湖浪涌,这时才觉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抱了一丝生机盯在这里,可竟不敢靠的太近,惟恐听到公孙的无奈叹息,惟恐那人的气息就此折断…
包拯看了眼一脸淡漠的白衣青年,走近了才体察到对方冷硬表面下轻微的颤抖。他的白衫上到处是暗褐的血色,令人心惊。包拯当然知道那是谁人的血,心头一恸,不觉神色黯然,“太后的意思,昨夜谈话中本府确实知晓一二。但万事以国体为重,太后也已答应本府,绝不会伤及展护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