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彩虹是土生土长的农家女子,但她初中还没有毕业就去外地打工了。浇地这活计,她没干过几次。记得几年前浇地的时候只用拿着铁锹和上地用的肥料就可以,却不想如今浇地这样复杂。
从车上下来后,看到其他三个人有的拿这个,有的拿那个,彩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其实现在浇地与几年前相比并没有发生多大变化,只是操作的流程多了一些。比如,以前浇地的时候是不用架线的,从变压器到井口有公用的电线;而潜水泵也不用每家每户去买,井里面常年都有一个公用的。
现如今却不同了,如果有人架好了电线,到了晚上不去看守也不撤的话,第二天一早那电线肯定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更别说是潜水泵了,那是一件很值钱的农具,到了晚上只要一会儿工夫没看着它,它就有消失的危险。
所以现在每一次浇地的时候总要带一大堆东西来。
“强子他媳妇,你快帮你公公抬辘轳呀!”白建设看彩虹站在一旁无所事事就督促道。
“哦!”彩虹像是才看见白老汉扶着那笨重的辘轳架子,赶紧去了。
吴桂花正在拿电铡刀、工具袋等一些比较轻便的东西,看到彩虹这个时候才去帮忙,就揶揄道,“彩虹,你在你娘家肯定是个娇小姐,没干过什么活吧。”
彩虹使出全力和白老汉一道把辘轳架子抬下来以后,有些气喘吁吁地说道,“瞧婶子说的,我哪有那样娇气,咱们都是土里刨食长大的,只是我这几年在城里打工,没怎么干过农活,现在咱们干活计的样式也跟前几年不一样了。”
“我说呢,”吴桂花说着,走到彩虹身旁,拉着她的手说,“你这细皮嫩肉的要干这活计,让咱们家白强知道了,可要心疼了。我早就说过不要你来了,这天寒地冻的,你偏不听。”
想起前几日,还因为白建设决定给白老汉一家浇地的事吵了一架呢,不想今日却说出这样体己的话来,明里一套,暗里一套。白建设听着媳妇的话有些刺耳,把车厢里最后一把铁锹扔到地上,就对着吴桂花说道,“天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工夫唠嗑!干不干活了?”
“干!干——干!”吴桂花笑道,“你看我家男人,就是一个急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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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他们卸完了东西准备继续干的时候,听到不远处传来拖拉机的声音。因为天还没有大亮,十米开外的地方看到的人脸还不是很清楚。
那人把车停到了地头就向机井这边走了过来,先喊道,“原来是二叔在浇地啊,哦,建设叔也在。你们来得真早呀!”
白老汉一听是马土山就迎了上去,说道,“是土山啊,你也来浇地?”
“过年都这么些天了,没下过一滴雨,这过冬的麦苗怎么返青啊?”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几根烟,“来,二叔抽根烟。”又对着蹲在一旁摆弄铡刀的白建设说,“建设叔,你也来一根。”白建设没有接住,那烟掉在了地上,白建设捡了起来,拿到跟前看了看是什么烟,在衣服上蹭了蹭,没有吸,就挂在了耳朵上。
马土山先给白老汉点了一根烟,又给自己的那根点着了,看了看白老汉身后的两个女人,天不太亮看不清楚,但想必其中一个一定是彩虹。再看看那口井,白建设已经一个人把那辘轳架到了井口上。马土山看别人已经抢了先,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就找话说道,“二叔的腿已经好了吧?”
白老汉正要回话,见一个女人从拖拉机那边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大老远就嚷道,“这井你们不能用,我们已经占了先。”
那叫嚷的女人就是马土山的媳妇——这个村老支书的女儿,也是个很厉害的泼妇。
她这一席话,让这两个一直在和和气气说话的男人好生尴尬。
白老汉尴尬地笑着,正要说什么,吴桂花却从后面冲了出来,叫道,“你这是什么话!这口井不是你家打的,不是你家开的,你凭什么不让我们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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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浇地(5)
白娇凤走向前去,冷笑道,“哦,嗓门这么大,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就是那个放黄带子让派出所把自己的男人给抓起来的吴桂花呀。”
吴桂花也冷笑两声,说道,“哈,如果这么说的话你白娇凤可比我差远了,你的男人不是也被抓起来过吗?”又提高了嗓门嚷道,“不是赌了,是嫖了,这七里五庄的哪个不知道你守不住自己的男人。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身上的屎没有擦干倒说起老娘的风凉话来了。”
尽管这白娇凤泼辣,但看情势她远不是吴桂花的对手。第一个回合算吴桂花赢了。
白娇凤不服气就来到了井旁边,找了好久才找到昨天立在井旁边的那个木牌,刚才白建设搬辘轳的时候没有看见,可能是不小心把它给弄倒了。
白娇凤举着那个木牌,像是举着胜利的旗帜,她理直气壮地来到吴桂花跟前,说道,“你看,我昨个儿就把这口井给占了,这是做的记号。”
吴桂花看都不看一眼就说道,“你以为插个木桩就是你家坟头了,若真是你家的坟头我才不稀罕呢!”
白娇凤见这一招也不管用就把全身的泼辣劲都使上了,她一屁股坐到了井口旁,说道,“不让我浇,你们谁都别想浇。”
“你——你耍无赖是吧,告诉你吧,老娘来这白家庄十多年,你打听打听我怕过谁。”吴桂花来回走着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找到了,那是铁锹。
从地上铲了一锹土就往白娇凤的身上泼,幸好白娇凤躲得快,才没有泼到身上。
白娇凤大叫道,“吴桂花杀人啦,我不活啦,我跟你拼啦!”说着就去夺吴桂花手里的铁锹。
两个女人争夺在一起,这块田地一时间成了她们的战场。
看着这场战争有越来越激烈的危险,旁人也不敢做看客了,赶紧规劝起来。
彩虹和白建设拉住了吴桂花,马土山拉住了白娇凤,好不容易才把她们分开。
马土山不想把这件事给闹大了,就劝自己的老婆,说道,“人家是先来的,也没有看到咱们的牌子,就先让他们浇吧。”
这本来也是给了白娇凤一个台阶下,谁知道她并不领情,指着马土山的鼻子破口大骂,道,“你是谁的男人,哪个猸婆子勾住你了,你替她说话?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我养你还不如养一条狗呢!”说着,竟扬手要去打马土山。
最后一句话刺到了马土山的痛处,他狠狠地说道,“那你去浇吧,我回家去了。”
说着,真个撇开了白娇凤,大步向自己的拖拉机走去,使了全力,一下子就把发动机给摇开了。
“哎——”白娇凤叫道,赶紧跑了过去,坐在车上一声也不吭了。
白老汉感觉和马土山还有些交情,就这么让人家走了心里确实过意不去,就走向前去,说道,“浇完了,我就先告诉你,让你接着浇。不用带这么多东西,到时候用我家的潜水泵和电线就行了。”
“不用,不用。”马土山客气地说道,“二叔,只要有人来问,你就说我马土山——不不,就说老支书先把这口井给占住了就行了。”
说着,挂上档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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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吴桂花可是神气得很,向彩虹炫耀道,“看见了没,在白家庄还没有一个人敢欺负你婶子呢!”
彩虹正要说话,白建设却抢先嘟囔道,“还说呢,都不知道丢人。”
“我丢你啥人了?”吴桂花找白建设去理论,可白建设却死活不理他了,只顾着自己干活。
彩虹把吴桂花拉来了,两人在一起干了一会儿活,彩虹禁不住心里的疑惑,问道,“婶子,你说那女人是土山的媳妇?”
“你认识马土山?”吴桂花反问道。她想这个小媳妇大门不出二门不入的,怎么会认识生意精马土山呢。
彩虹照实说道,“卖蘑菇的时候我们在集市上认识的。马土山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倒插门到那个女人家里呢?”
“那个女人叫白娇凤,你可别小看了她。她是咱们老支书的女儿。也正是因为这个,马土山才会嫁给她的。早些年,这马土山是个小叫花子,要饭要到了咱们白家庄,老支书收留他做了干儿子,后来又娶了他女儿。”
“怪不得呢?”彩虹解除了心中的疑虑,这样说道。
“怪不得什么?”吴桂花问道,看彩虹没有回话,就继续说道,“我给你说啊!这马土山虽然怕老婆,但他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常背着他老婆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过年的时候因为在县里逛窑店,还被抓过呢!”
“啊——”吴桂花一席话打碎了马土山在她心中的光辉形象。
吴桂花对彩虹耳语着,开玩笑说道,“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了?你可小心些呀。”
“婶子在说些什么呢!”说着就扬手假意去打。
这女人之间的玩笑话是百无禁忌的。
虫工木桥◇BOOK。◇欢◇迎访◇问◇
第37节:破伦(1)
第十一章 破伦
1
白建设与白老汉两家的地加起来一共有十来亩,潜水泵的功率不是很大,光靠白天是浇不完的,还好,低低的麦苗不挡水,若是要浇高杆的玉米地那就更麻烦了。饶是这样,等他们浇完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了。
彩虹与白老汉回到家,满身都是泥水。
白老汉毕竟年纪大了,衣服脏不脏的不碍事。但彩虹是新媳妇,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要顾着脸面,刚进了家门她就回自己的房子里去换衣服。
彩虹进了自己的屋子,把门关了,拉下了窗帘,又打开了灯。
虽然现在已是初春,但仍有冬日的寒气。彩虹瑟瑟地脱下了衣服,才想起前天刚把几件贴身的衣服洗了,已经没得换了。想把脱下的衣服再穿上,刚拿起来,一股子土腥气和汗臭味扑鼻而来,她赶紧又把它们扔到了椅子上。
因为上身没有穿衣服,仅仅披了一件外套,彩虹冻得直打哆嗦,她不停地踱着小步子,想着该穿什么衣服。
彩虹嫁到白家没有多少日子,几乎没有添置什么衣服,有的仅是从娘家带来的那几件,已经全都洗了,实在没有衣服可穿了。这么着急地想着,眼前突然一亮,她虽然没有什么衣服了,可白强有啊,白强去深圳打工,肯定不会把所有衣服都拿走。
就这么翻箱倒柜地找着,很快就找到了一件白色的衬衣,彩虹想都没有想就立马穿了起来。
穿好了,对着镜子照照,不大不小正合身。彩虹拽了拽下襟,看看镜子里的自己,竟然还透着几分洋气。
她不知道自己本来就是一个美丽的女子。
但是头发实在是太乱了,而且也很脏,浇了一天的地,头发丝里面不知道沾染了多少泥巴与灰尘。看着蓬乱的头发,她头皮发痒,甚至感觉像有许多小虫在那里蠕动。她挠了两下,心想,得赶快洗头,洗完了头再去做饭。
这么想着,把外套穿在身上,提了个暖壶,就去厨房打水。
刚出房门,一阵风向彩虹袭来。虽然不是很大,但对于一个没有准备的人而言,这个惊吓还是不算小。
彩虹在走路的当儿,抬头看看天,阴阴的、沉沉的,要下雨的样子。就在从房门到厨房这段路程里,她突然做出了一个决定——不在自己的屋子里洗头了,改在厨房里洗,因为天太冷了,而她是怕这股子冷劲的。
2
彩虹进屋的时候,看到白老汉正在熬药。
彩虹问道,“爹,咱们吃啥饭?”
白老汉说道,“中午吃饭吃得晚,现在天都这个时候了,别做了。出两个鸡蛋碎子暖暖身子就行了。”又说了一句,“这样方便。”
中午的时候,白建设一家先去吃饭,吃完饭了就来地里顶替白老汉一家。紧做慢做,紧赶慢赶,等白老汉一家吃完饭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
“好吧!”彩虹把暖壶放到了地上,从缸里舀了一瓢水倒进洗脸盆里,又兑进去些热水,就开始洗手,顺便擦了把脸。
来到锅台那儿,就开始做鸡蛋碎子,从煤火炉旁边的坛子里拿出了三个鸡蛋,用一只手拿着鸡蛋轻轻碰了一下碗边,那鸡蛋壳就破了,再用手一挤,蛋清、蛋黄全都流进了碗里,一点都没有剩下。她往白老汉碗里放进了两个,自己碗里放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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