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搞的?干吗做傻事。”莫兰一边轻声地嗔怪道,一边为轻轻为赵燕淑捋了捋头发,它们正湿漉漉地垂挂在她的半边脸孔上。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赵燕淑抽泣起来。
“你真的跟廖勇立有那种事吗?”莫兰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真傻,莫兰,我真是太傻了。”她抽抽噎噎地说。莫兰觉得这话几乎就等于承认了一切。
“我真不敢相信。”莫兰轻声叹息道。
“有一次我们在路上碰到了,后来他经常给我打电话,我也不好意思拒绝,他总是说那么多笑话,逗得我好开心……你知道我丈夫这个人有多闷,他总是喜欢一个人,很少跟我说说笑笑,他是好人,对我很好,可是……所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可能是鬼迷心窍了……哦,我真傻……我根本不该跟他在一起,要是让我老公知道,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赵燕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现在再来讨论她是否该出轨实在已经没什么意义了。眼下的重点是究竟谁杀了杜小美。
于是,莫兰决定先让赵燕淑暂时忘掉她那段可耻的婚外恋,回忆一下案发当晚究竟发生了什么,通常每个人回忆的侧重点都会有所不同。
“好了燕淑,你现在先忘掉那个臭男人,跟我说说那天晚上的事。”莫兰注视着赵燕淑热切地说。
“那天晚上?”
“你能否回忆一下那天晚上,我们几个都干了些什么?”
“可是你也在啊。”
“那天晚上有些事我已经记不请了,所以我要你帮我一起回忆。”
赵燕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戒备,她犹豫了一会儿才问:“从哪里开始呢?”
“就从你到达别墅开始,你是第一个到的吗?”
“嗯。”赵燕淑紧抿着嘴巴道。
“杜小美单独跟你在一起的时候都说了什么?”
“没什么,她只是跟我聊家常。”赵燕淑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她。
“你们聊了多久?”
“记不请了,大概半小时。”她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于是她说“不久后容喜来了,又过了30分钟,戴柔也到了,最后你也到了,我们一直在聊家常。”
“所谓的家常是指什么呢?”
“我们谈各自的境况,戴柔说自己最近在做瑜伽,容喜在抱怨自己工作太忙,忙得健身卡都过期两个月了她才发现。然后我们又回忆了一些往事,戴柔说她参加烹饪社团纯粹是为了好玩,其实她根本就不喜欢烧菜,那会弄得她一身油烟,容喜说,她在家也很少烧菜,但兴致高的时候,她也会下厨,她其实干什么都很出色,我记得那时候无论是切配还是烧菜,中餐还是西餐,她都能干得很好。”赵燕淑语速很慢,好像在竭力回忆,又好像是在掂量哪句话该说,哪句话不该说,莫兰突然发现,其实燕淑并不象她想的那么傻气。
“她们问我在家有没有烧菜,我说是的,我们家的确是我烧菜,我老公很喜欢我做的菜。然后戴柔开始抱怨自己的健康,她说前段时间她感冒了一次,搞得她一个多星期没办法出门,杜小美说她现在长期服用维生素片剂,所以她现在身体很好,根本很少感冒,然后她又提起她在大学时曾经得过一次重感冒,那次她还把感冒传给了容喜。接着,我们又聊了一会儿各自的老公。戴柔标榜自己有一个很好的男朋友,他很可能不久后就会向她求婚,她看上去很开心。”赵燕淑乌黑的眼睛滴溜溜地瞅着莫兰。
莫兰故意不理会她话里的弦外之音,继续问道。
“然后呢?”
“然后你就来了。我们一起去餐厅吃饭,吃饭的时候,我又犯傻了。”赵燕淑一脸窘迫。
“晚饭后呢?”莫兰隐隐记得,那天晚上,有什么东西,某件事或者某句话曾经让她感到困惑,但是后来她怎么都想不起来了,但她可以肯定,不是在晚饭的时候,这种感觉的根源应该再往后。
“晚饭后我们一起收拾碗筷的,你记得吗,我记得是我洗的碗,你负责擦桌子,容喜负责削水果。只有戴柔开溜了,她说去上厕所了。反正她每次碰到做事的时候都会这样。小美因为怀孕了,当然什么都不会干。”赵燕淑顿了一顿继续说,“等我们收拾完了,小美就提出做面膜,她说那是她从日本买回来的。”
忽然,一道灵光闪过莫兰的脑际,对了!就是这儿,莫兰忽然想起来了,就是在做面膜的时候,有人说了一句话,让她整个晚上都觉得不自在,但那是什么呢,她一时想不起了了,有好几次,她感到那句话就在她的喉咙口,她觉得自己就快抓到它了,但一转眼,它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啊,我们后来做了面膜。我们各取所需。”她茫然地说。
“我记得我做的面膜有股玫瑰的香味。”赵燕淑道。
就象是电光火石一般,赵燕淑的话音刚落,她的记忆一下子就明晰起来。
难道说,会是这样的?
之前,她怎么没想到呢,事情原来是可以这样的。
从医院出来后,莫兰提议到杜小美的别墅去看看,高竞没表示反对,并且还主动把车开到她面前,意思是他可以送她,但莫兰对此并不感激,她了解他,每次当他发现她的主意对案子有帮助的时候,他就会显得特别殷勤。但是既然有人愿意当车夫又何乐而不为呢,于是莫兰拉开车门上了车。
“可以说说你此行的目的吗?”车子发动后,高竞干巴巴地问道。
“缅怀故人罢了。”莫兰随口答道。
“胡扯!”
“随你怎么想。”莫兰不想跟他说话。
“赵燕淑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她只跟我聊了一会儿家常。”
“嘴巴这么紧,是不是想包庇她?”他瞪着前方,恶狠狠地问道。
“对你说话可得三思,不然你会随时把我的朋友逼上绝路。”莫兰若无其事地说,如果他以为瞪眼睛就可以吓倒她,那他可是失算了。不过,现在莫兰可没心情跟他瞎掰,眼下她得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于是她从提包里拿出一包油炸薯片来,吃东西的时候至少不用回答他的问题。
听到她呱唧呱唧嚼薯片的声音,他果然皱起了眉头。
“你还算营养师?吃起垃圾食品来简直就象头饿猪。”他厌恶地说。之后直到到达目的地,他再也没跟她说过话。
莫兰根本不理会他的中伤,只顾着自己思考。她的数学不好,但思路还算清楚。她知道,在这些搅得乱七八糟的绳子中,只要抓住了一个线头,那么所有的结都会迎刃而解。现在她已经几乎接近答案了,其实她已经猜到了谜底,但是,她还需要更多的证据来说服自己,这一点非得到现场才能办到。
廖勇立在别墅等着他们,他们一到,他几乎同时打开了铁门。
“你们总算到了。”他似乎松了一口气。
有时候男人的胆子比女人要小得多,自从出事后,廖勇立就没再回来住过,莫兰明白,哪怕让他独自在这幢妻子死于非命的凶宅里多呆一分钟都会让他心惊胆颤,更何况他已经在里面等了有将近1小时。
“你们想看什么就看什么吧。我没动过任何东西。”廖勇立把他们让进屋后,立刻退到了一边。
高竞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随后瞟了莫兰一眼。
“好了,你可以开始了。”
“那就走吧,警官大人。”她率先踏上了楼梯,高竞跟在她后面。
他们三人来到杜小美的房间,这里还留着了警方处理的痕迹,床铺被移走了,原先摆床的地方现在空荡荡的,地板上用白粉笔曲曲折折地画了一个人形,这说明杜小美的尸体就是在这里被发现的。但是莫兰对这不感兴趣,她径直走到了盥洗室。
“其实这里才是真正的现场,对吧。”莫兰走到浴缸边回头对高竞说,“因为她被切下手指必须在这里操作,否则房间里应该有很多血,但是后来只有地毯上稍微有几滴,说明她是被勒死砍断手指后拖到床底下的。”
高竞没有否认,这大约可以表示同意她的说法。
“凶手可能躲在这里,等小美进来后趁她不备把她勒死,然后用刀砍断了她的手指。”莫兰说着打开了盥洗室洗手池上面的玻璃小橱,那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小美的化妆棉、香水、棉花棒、修脚器、纸巾、薄荷药膏,廖勇立的刮胡刀、创可贴和酒精棉花。
“可是,她为什么要把小美的尸体拖到床底下而不是放在床上?”廖勇立在她身后突然问道。
“因为搬不动,死尸比她重。”莫兰心不在焉地答道。
“你究竟要找什么?这里我们早就查过了。”看到她打开橱门看了半天没动静,高竞不禁有些烦躁。
她没有回答。其实她本来是想找出外人作案的线索,还所有人一个清白,但是现在理智告诉她,事实并非如此。因为一切如她所料,她真的找到了她想找的东西。
她心情沉重地关上橱门,沉吟片刻后,回头对高竞说:
“我想做一个试验。”
10。最后的试验
“究竟怎么回事?让我们去赴宴?难道廖勇立真的以为我会跟他一起怀念他那死鬼老婆吗?他真是做梦!我才没那个闲工夫!有大把的约会正等着我呢,而且那天我们老板说不定还要找我开会,最近他总是有事没事找我的麻烦……”戴柔在电话里抱怨了一大堆,但她却是第一个到达别墅的。
接着是姜容喜,她精神不好,脸色很差,她对廖勇立突然的邀请感到意外,但是还是很有礼貌地接受了。
“好吧,我尽量去。”结果她只比戴柔晚到了5分钟。
赵燕淑本来不想来,但因为是廖勇立的邀请,她无法拒绝,所以她还是带着勉勉强强的微笑赶来了。
最后一个到的仍然是莫兰,她倒不是故意要迟到,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每次赴约,都会发现别人比她先到。大家早已习惯了她的臭毛病,所以也不以为意。
她刚一跨进门,戴柔就把她拉到客厅的角落。
“你知道廖勇立在搞什么名堂吗?”戴柔紧张兮兮地问道。
“他无非是想跟我们一起吃顿饭怀念小美罢了,你何必想太多。我看你都有点神经过敏了。”莫兰笑着宽慰她。
“他最近总躲着我,谁知道他在想什么!”戴柔抱着胳膊皱皱眉头。
“你知道到了关键时刻男人总是靠不住的。”
“这倒是至理名言。”
“我以为你久经沙场应该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了呢!”
“我只是想到杜小美就觉得来气!”戴柔坦言。
“此时此地你最好先把你们的恩怨放在一边,今天就只当自己是小美的老朋友。这样也显得你识大体,再说这里毕竟是小美的地盘,你说什么话她都听着呢。”莫兰指指地下。
“切!”戴柔讪笑一声,“你还真迷信!”
她们两个正在角落说话,廖勇立出现在客厅里,他走过赵燕淑身边时用眼神跟她打了一个算不上亲热的招呼,她立刻浑身一震,赶紧低下头假装没看到他。
廖勇立径直走到莫兰的身边。
“你们要聊到什么时候?我可不会弄菜,得全靠你们了。”他苦着脸说。
为了准备这个宴会,前一天下午,廖勇立和莫兰特意到超级市场去采购了蔬菜、整只的冻鸡冻鸭和两额猪手,这些需要加工的食物现在都堆在厨房的餐桌上,就象等待宰割的羔羊。高竞一直在问莫兰,究竟她们三个中谁的手艺最高,其实他的意思是,谁能把杜小美的手指干干净净地切下来?莫兰很难回答这个问题,实际上,她们三个都可以做到这一点,至少在大学毕业的时候是这样,可现在就说不清了。
“别担心,在这里的都是烹饪高手。”莫兰对廖勇立说。
“那就来吧,别磨磨蹭蹭的。”廖勇立不客气地说。
“我今天身体不好,不想动。”赵燕淑首先打起了退堂鼓。
“没关系,你只要干点轻活就可以了。”廖勇立注轻声对她说。她无奈地望了他一眼,只得拖着慢吞吞的脚步走进了厨房。
“为什么象你这样的有钱人不去请个佣人,却总要客人动手?”姜容喜不满地白了廖勇立一眼,站起身来。
“现在还有谁敢来我这里当佣人?”廖勇立反问道。
姜容喜不说话了。
戴柔被莫兰拖着进了厨房,她向来不愿意动手,这次自然也不会例外。
“现在我们来分工。”廖勇立自说自话地对女人们说。
“你倒不客气。”戴柔嘟哝了一句。
“谁也跑不掉。别忘了,是因为跟你们聚会之后,小美才会死的!”廖勇立环顾四周后,确定自己的话已经让所有人安静了下来,才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