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
陆征的话让我产生一丝不快,这种不快与不祥的阴影交织在一起,令我一时无所适从。凌冰从后面握住了我的手,一种温暖的感觉让我迅速沉静下来。我回头,凌冰站在我一侧,脸色苍白,深深的注视着我。
我回报她一个感激的微笑。
杜超烦躁的走来走去,将手中的石块狠狠的扔向远方,大声喊道:“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死在这里,没什么了不起!”
李源突然将手指放到嘴边,问:“你们听到了吗?”
我不解,问道:“听到什么?”
凌冰摇头说:“没有听到,杜超扔出去的石头没有落地的声音。”
杜超也侧耳倾听,说:“是啊,我也没听到。邪门,这么大一块石头飞过去,怎能没有声音?我去看看,这石头还有用呢。”说着向抛掷石块的地方走去。
他的手电光芒微弱,身影罩在一片暗淡的光影里,有些朦胧的感觉。因为手电不够明亮,他弯下腰,认真的搜寻着。
我心头有些急噪,说:“我们一起去看。”
陆征突然抓住我的手,神色紧张迷乱,声音嘶哑的说:“不要过去,都不要过去。”
我皱皱眉,想不出一向沉稳的陆征怎会突然如此失态。旁边凌冰也面带惧色,向我摇摇头。
包括杜超,我们共打开两只手电。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幽洞里,两团模糊的光芒几乎被黑暗吞噬。
陆征和凌冰的表示让我产生一丝惧意,我看着凌冰的乞怜的眼神,心中一软,朝远处的杜超喊道:“不要找了,我们赶路要紧。”
杜超答应着,转身返回,说道:“手电太暗,石块找不到了。”到跟前,又问:“我们怎么走?”
李源指指身后,说:“还是走这边吧。”他指的是与杜超投石相反的方向。
杜超投出的石块,帮我们选定了方向,大家心照不宣的达成了默契。杜超走到石壁下,在惊叹号下面,用钢笔划了一个小小的箭头。
洞道平整宽敞,如同我们昨天走过的。手电的光芒朦胧而微弱。杂沓的脚步声在漆黑的洞里异常清晰。凌冰挽着我的胳膊,与我走在最后。连日的奔波使得她的脸庞苍白而凄清,眼睛里闪着一丝忧惧的光芒。
我听她走的娇喘微微,低声问:“累吗?”
凌冰摇头说:“不累。”
我一笑,问:“怕不怕?”
她仰脸看看我的眼睛,说:“跟你在一起,不怕。”
我微微一笑。
走在中间的杜超打开了手电,沿着洞壁搜寻着什么,我知道他在寻找一块用来作标记的石块。洞中地面非常干净,看不到一块碎石。无奈之下,他只有用钢笔在洞壁上划上小小的箭头。洞中伸手不见五指,手电微弱的光芒照不亮洞壁,即使仔细搜索,也难发现这些细小的符号。明知不会有什么作用,杜超还是认真的标记着。
走不多久,杜超在一处洞壁前停下来,说:“大家来看,这是什么?”
几个人凑到杜超跟前,只见洞壁上划着一个黑色箭头,指向我们的来路。箭头笔画粗砺清晰,颜色显得陈旧,显然是人为划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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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蠕动的山洞
李源在洞壁上摸了一把,手指上留下了淡淡的痕迹,说:“看来在我们之前,有人到过这里,还留下了标记。”
凌冰说:“箭头意味着什么呢?”
李源说:“当然是指示方向。箭头所指的,应该是出洞的路。沿着箭头走,或许就能走出这个山洞。”
凌冰问:“你们觉得这是什么时候划上去的呢?”
李源说:“根据掌握的资料,这该是几百年前的东西了,最近一二百年内,没有关于这个山洞的记录。如果可非在,也许他能判断这个箭头的时间。”
大家一阵沉默。
凌冰叹口气,问:“会是什么人划的箭头呢?”
李源说:“我想可能是这样的:从前很多人进过这个山洞,因为洞内道路如同迷宫,于是有人对山洞的结构作了勘测,并进行了标记,就是我们看到的箭头符号。一连串的符号就可以标示出洞的路了。”
李源的解释合乎情理,也许这个意外的发现,能帮我们摆脱困境。
杜超说:“这就好办了,我们沿着箭头指示的方向走就好了。你说呢,陆哥?”他突然问陆征。
陆征神情倦怠,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无神的看着杜超,半晌才说:“不要回去,那不是出洞的路。”
凌冰也表示反对:“我不想回去。也许箭头指的,是一条走不通的路。”
杜超看了我一眼,说:“四个人的意见是二比二,现在决定权在你这里。”
我沉吟一下,说:“我说不准箭头意味着什么,可无论如何,这给我们提供了一次机会,我们应该去试试。”
凌冰的眼睛里流露出畏惧和失望。
陆征神色迷乱,语无伦次的说:“不要回去,不要相信这个箭头。里面有危险……”
杜超不服气的说:“你怎么了,陆哥,为什么不要相信这个箭头?”
陆征呆呆的盯着箭头,脸上现出恐惧的神色,似乎很费劲才听明白杜超的话。手指着箭头说:“这箭头……这箭头有鬼,有鬼……”说着,突然抱住脑袋,身体颤抖不已,他的声音飘荡在幽暗的洞里,嘶哑而恐怖。
我突然想到可非出事前,也是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之前我以为恐惧和疲劳引发了内心的懦弱,才使他们表现失常。现在隐约觉得,洞中诡异魔幻的东西,才是真正原因。
这个不祥的念头迅速笼罩我全身,我走到陆征身边,问:“你感觉怎样,陆征?”
陆征仍然抱着头,呼吸急促,喃喃的说:“那不是我干的,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我的手触及他的肩膀,一种冰冷的感觉从指尖传遍全身,我不由打个冷战。
杜超大声说:“你怕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死就死了,不要做出懦夫的样子。”
我冲杜超摇摇头,示意不要刺激陆征。
陆正听到杜超的话,慢慢的抬起头,喃喃的说:“我不是懦夫!我怎么了?好象做了一个梦。”眼睛盯着那个箭头,脸上的迷茫慢慢消失,表情逐渐变的坚毅刚劲,说:“好吧,那就看看箭头到底要把我们引向哪里。”
他身形僵直,仿佛正集中精神,与某种力量抗争,握紧的拳头投在地上的影子微微颤抖。
我不再迟疑,大声说:“按箭头指示的方向走。”
未等迈步,陆征阻止我说:“稍等。”解下背包,抖抖索索的递给我一包东西,原来是几支蜡烛和两节高能电池。
我一愣,在眼下黑暗的环境里,这是最宝贵的物品,有了照明的东西,我们才有走出山洞的希望。我将蜡烛和电池退回陆征跟前,说:“这些东西很重要,你自己收好。”
陆征摇头,阴沉的说:“你收好吧,也许我用不着了。”
说着整理好行包,大喊一声:“走啊!”带头朝箭头的指向走去。
陆征的手电相对明亮些,步履中透出沉着的气势。自可非落水后,陆征一直沉默忧郁,此刻充满豪气的声音,让大家精神一振。
很快便到达两条洞道交叉的地方,杜超划下的巨大的惊叹号赫然在目。
凌冰拉了拉我的手,神色有些紧张。
我朝她嘿然一笑,说:“不喜欢这样惊险浪漫的旅行?”
凌冰勉强的笑笑说:“这样的经历,我宁愿一辈子不要有。”
走过感叹号,道路逐渐变的崎岖,走不多远,果然在洞壁上发现了另一个箭头,跟前面看到的如出一辙。李源语气肯定的说:“我们跟着箭头走,一定可以出洞的。”
除了陆征,每一个人都在箭头前驻足一下,只片刻工夫,陆征已经走到前面。在昏暗的手电光里,我突然觉得陆征的背影有些奇怪,这种感觉如同一片乌云掠过天空,恍惚间,又说不出奇怪在哪里。
走过第三个箭头后,山洞越来越狭窄,地面上仿佛长满青苔,有些湿滑柔软。手电照到上去,却是灰暗潮湿的颜色。再向前走,不时有岩石横在路上。
杜超说:“这路有点奇怪,好象曾经走过。”
李源调侃说:“是你在梦里走过吧?”
杜超迟疑地说:“这箭头会不会是错误的?怎么没有看到第四个箭头?”
李源说:“也许第四个箭头在前面。”
我看表,已是下午六点。在不知不觉中,我们又走过了两个小时。路越来越难走,岩石的形状奇特怪异,纵横交错的拦在路上。
突然,我的脚底踩到了什么,心中一动,手电照向地面。地面上的东西让我惊出一身冷汗:一块鸡腿骨。我伸手检起来,凑到鼻尖,有一股淡淡的肉香。手电晃动,只见旁边还有一块白色的纸巾。
我的心陡然下沉。
这分明是昨天吃饭的地方。鸡腿骨和纸巾都是饭后扔掉的。就是从这里开始,我们迷路了。昨天想尽方法都找不回来。现在不想来的时候,却又回到了这里。
我朝前面喊道:“停一下,大家来看。”
杜超与李源闻声而止,折了回来。走在前面的陆征却听而不闻,依然独自走着。我看见他的背影,在昏暗的灯光里如同罩着一层轻烟。他的身体随着烟雾缓缓的扭曲变形。我睁大眼睛,他的身体飘动起来,似乎要变成一缕轻烟消散。
我大惊失色,厉声叫道:“陆征!”
一瞬间,陆征散开的身体迅速聚合,恢复原状。
杜超和李源听到我的叫喊,都回头去看。陆征还在梦游般的走着,李杜二人一起喊起来。
陆征终于停下来,却不回头,在原地痴痴的站着。笼罩着他的光芒里,突然升起一片淡淡的紫雾。
我脑中灵光一闪,迅速感应到迫近的危机,不及细想,纵身跃上前面的岩石,急速冲向陆征。
来到陆征身边,用力扳过他的肩膀,只见他双眼紧闭,脸上的汗水淋雨般滚落。
我大喝一声:“陆征。”
陆征惊醒般睁开眼睛,眼神中掠过一丝茫然,迅速恢复到我熟悉的警觉。
他皱着眉,似乎在感受什么,陡然神色突变,大声喊道:“有危险,返回,快跑!”
话音未落,呼啸声飒然而至。凄厉的声音里,我突然觉得脚下发软,地面变成了一个有生命的肉体,正在蜿蜒蠕动。刹那间,洞中的一切似乎都有了生命,连岩石都在扭动颤抖。我们仿佛置身于一个经历着极大的苦痛的肠胃里,一切都因痛苦扭曲成恐怖的形状。
我回头,只见李源三人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我一拉陆征的胳膊,大声喊道:“跑,快跑,冲出去。”抢先跑一步冲了出去。
李源三人也回过神来,跌跌撞撞的朝来路疾奔。我几步冲到凌冰身边,拖住她一起奔跑。那片凄厉的声音鼓荡着耳膜,我们如同奔行在风雨交加的黑暗丛林,无法辩清周围的物事,只凭着原始的本能仓皇逃窜。
不知跑了多久,声音陡然停息。前面出现了两团灯光,正是李源和杜超,倚着洞壁大口喘息。跑到他俩跟前,我才松开凌冰的手。被恐惧激发的潜能突然消失,立刻觉得手脚酸软,胸闷气短。凌冰无力的依偎着我,大口喘息着。
我看看杜超和李源,他们脸上还留着惊惧的神情。
我喘息稍定,指着杜超哈哈笑道:“你们的脸都吓白了。”
杜超也笑着说:“简直就象恐怖电影,真刺激!”
李源奇怪的看着我们,转头对凌冰说:“这两个家伙吓出神经病了。可怜。”我与杜超笑的更响。
杜超大声说:“我们无所畏惧!”
李源说:“我从资料上看到,人在极端恐惧的时候通常有两种反应,一是发抖,二是发笑,看你们笑的这么空洞,就知道你们吓破胆了。”
杜超哼了一下说:“就算我怕了,难道你不怕?”
李源得意的说:“我当然不怕,我一没发笑,二没发抖……”说着伸出自己的手,微弱的光芒下,他的手在微微颤抖,急忙缩回去。
杜超笑道:“手都抖成鸡爪了,还吹牛呢,怪不得这么多牛在天上飞。”
笑声未落,突然失声叫道:“陆哥呢?怎么没看到他?”
几个人的笑容顿时僵住。
跑到这里的,只有四个人。陆征竟然没有跟出来。
凌冰说:“开始的时候,我看到陆哥跟在后面。”
我急问:“后来呢?”
凌冰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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