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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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未眠-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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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向前拔,那个妖怪被拔的身子往前倾。西岳华嘴里大喊:

    “魅妃,伏诛!”

    我才知道被抓住舌头的是魅妃,那妖怪,身上的红布要比另一个颜色暗一些。另一个妖怪,也就是蛇妾,舌头转了个弯,直接击向了西岳华的面门。西岳华发出“来”的一声,另一只手又抓住了蛇妾的舌头。两个妖怪,舌头都被控制,被西岳华拽得一步步向前。西岳华大喊:

    “在我衣服里掏东西!”

    柏昭战战兢兢不敢上前,我鼓足勇气,跑过去,紧张之下,手忙脚乱地翻西岳华裤子口袋。西岳华说:

    “上衣口袋!”

    我又赶紧翻上衣口袋,翻了半天,才翻到了外套里面的马甲,从马甲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是一根不大的桃木橛,而景寒林也跑过来,从马甲的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了另一根桃木橛。西岳华说:

    “一人一根桃木橛,扎两个舌头!”

    我和景寒林举着桃木橛,同时向妖怪的舌头扎去,我扎蛇妾,景寒林扎魅妃,在桃木橛扎向舌头的一瞬间,舌头黑烟顿起,同时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而我,还看见了蛇妾幽怨而恶毒的眼神。西岳华大喊:

    “闪开!”

    我和景寒林跳开。西岳华抽出手,一手攥紧一根桃木橛,将桃木橛直直地压到地面,一拳一拳打进了地面之中。我不禁暗暗吃惊,虽然说地面经过雨水的浸泡,已经松软了,但用拳头把两个桃木橛打进去,拳头上也须得有很大的力量。

    魅妃蛇妾被桃木橛将舌头扎在地上,它们扭曲着身体,挣扎着,嘴里发出“咔咔”“呲呲”的声音,不一会儿,两个妖怪,身体慢慢缩小了,逐渐地变成了两个小孩的身体。有一会儿,我甚至认出了冬冬和蔓蔓,但很快,它们就变成了一滩黑水,和院子里的雨水混在了一起。那股恶臭,也逐渐消散了。

    柏昭悠悠地说:

    “这就没了?”

    景寒林瞪了他一眼,说:

    “你还想让它们出现?”

    西岳华返回身,站在堂屋台阶上,定了定神,我看不出他墨镜后的表情。随后,他返身到厨房,我听见了厨房里水哗啦啦的声音,他好像在洗手。

    我和景寒林进到屋里,发现雪柯在隔间睡着了,而冬冬妈妈趴在床沿身,好像也是睡着的样子,铁师娘坐在一把椅子上,定定地看着床上的雪柯。我进去之后,铁师娘说:

    “咋样了?”

    我说:

    “妖怪被制服了,化成了一滩黑水!”

    铁师娘“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我心里有些吃惊,觉得她太过淡定,就算她一辈子见过很多世面,也不至于对这两个妖精这么不在意。话说回来,铁师娘一直是这样的性格,自从我进到她家,她就是这样。刚去她家时,我怎么也叫不出“妈妈”,她也不在意,说我叫她师娘就可以了,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叫她师娘,叫范枕天为老师,虽然他们是我的养母和养父。铁师娘退休前是大学老师,和范枕天同在大学里教书,范枕天失踪之后,铁师娘很快办理了退休手续,然后隐居到了乡下老宅里,我一直都不知道什么原因。想来,她也有着自己的秘密。

    景寒林和柏昭在外间的沙发上谈论魅妃蛇妾,看来他们还没从刚才的紧张中缓过神,刚才的恐惧还纠缠着他们,他们甚至在问对方,刚才的那一幕,是不是幻觉或者梦境,是不是一个悠长的噩梦,一个充满邪恶气息的幻觉。西岳华洗完手,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定定地不说话。我越来越觉得西岳华深不可测,这天的事情,要不是有他在,我们早就没命了。

    我们吃过饭的碗筷还扔在茶几上,那会儿大家都没吃完,不过这时候谁也没心思再接着吃了。到这个村子以来的几小时之内,我们经历了太多怪异而无法解释的事情,几乎超过了大脑所能接受的程度,这时候,我们终于有时间坐下来舒缓一下了。我们一个个坐着,都感觉到非常疲累。我坐在沙发上,靠着景寒林,迷迷糊糊地,眼皮直打架,都快睡着了,而景寒林和柏昭,也跟我差不多。

    将睡未睡间,突然听见几声“咚咚”的声音。我猛然从沙发上站起来,而景寒林和柏昭也跟着站了起来,西岳华早已经出到了院子里。到了堂屋门口,我发现有什么东西在撞击大门,这和那时候鞋匠捶冬冬家大门的声音完全不同,这就像有人扛着一个大锤,抡开了地砸门一样。这院门,是木门,怎么经得住那样砸?那时候,蜘蛛撤退之后,西岳华就顺手关上了大门并且用木门闩划上了大门。

    柏昭一脸惨白,说:

    “该不会是……”

    景寒林说:

    “耻牛!”

    景寒林刚说完,大门“乓”地一声,被撞开了,一个庞然大物从大门里挤了进来。

    我忍不住说:

    “好家伙!”

    柏昭说:

    “我日他娘!耻牛长这样!”

    柏昭之前说对了,耻牛果然还是牛的形状。那个庞然大物,那被称为耻牛的家伙,轮廓上是牛,但细看之下,却和牛很不同。它的头上有三只角,而通身青色,和牛区别最大的是,它的前两条腿比后两条腿短很多,四条腿走的时候,看起来好像是在爬行。但很快,一进到院子里,那怪物就用后两条腿站了起来。就像动物园里训练出来的狗熊一样,那家伙用后两条腿站着,但比狗熊稳定很多,然后还一步一步向屋子走来。

    耻牛越走越近,而我们每个人,包括西岳华,都抱住了肩膀,我们感觉到浑身发冷,与此同时,一阵很内疚很羞耻的心绪占据了我的身心。我向大家看过去,从表情上看,他们每个人也都表现出了很羞耻和内疚的样子。我立刻醒悟,这“耻牛”的名字果然有名堂。耻牛走得越近,我心里的羞耻感就越强烈,我想起了很多让我感觉到羞耻的往事,一想到那些往事,那种耻辱感,我就想要一刀子捅死我自己。

    我的脑子里,往事一幕幕闪现,尤其是一个让我耿耿于怀的事情,反复地像播电影一样在脑子里循环不已。那是高中时的事情,我们班一个名叫石燕子的女孩,给我写了一封情书,结果被班主任发现了,那班主任是个中年妇女,特别讨人厌,她当着全班的面读了那封情书,还用恶毒的语言羞辱了石燕子。石燕子当时就哭着跑出了教室,我不敢跟着出去,直到放学,我才想着去她家解释一下,因为那封情书是班主任逼着我上交的,我想要解释,我是迫不得已。但还没到她家楼下,就看见警车开过去了,同时听见有人说,前面一个小区有个女孩割腕自杀了。

    没费什么周折,就打听到,那是石燕子,她死了,没能救活。为这件事,多年以来,我一直内疚,我感觉到很羞耻,我觉得是我上交情书才导致了石燕子的自杀,如果我不上交情书,我没那么怯懦,班主任也不会羞辱她,她不会走出那一步。我一直自责,想起来就痛恨我自己。

    这时候,这件事,反复地出现在我的脑子里,我甚至清清楚楚看见石燕子拿着刀子在割自己的手腕,而我却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我受不了我自己的冷血,受不了我自己的无耻,我想要夺下石燕子手里的刀子,然后捅进我的肚子。而院子里的耻牛,鼓励地看着我,脸上现出了温顺的表情,好像我只要捅死我自己,良心就可以永远安宁了。

    不知何时,我手里的确多了一把刀子。我扬起刀子,准备捅我自己,但同时,理智的那一个我,却似乎要阻止,理智和非理智互相较量,我矛盾不已。正在这时,一阵音乐响起,那是铜铃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近,我听着那声音,神智逐渐开始清晰,忽然看见景寒林拿绳子准备把自己吊在房梁上,而柏昭正在拿着一块大砖头打自己的脑袋,西岳华已不见踪影。

    那铜铃的声音让耻牛后退了一步,但铜铃的声音又消失了,耻牛又向前走了一步。耻牛看着我,一脸温顺,一脸和蔼,仿佛一个慈祥的老爷爷一样,它越看我,我心里的羞耻感越强,而先前有些恢复的神智,这时候又陷入了混乱。而我眼睛的余光看见,景寒林把脖子已经伸进了房梁上拴好的绳子里,这时候正准备一脚蹬掉凳子。

    我想上前阻止,但却动弹不得。我的眼睛里流出了泪水,我心里清楚,景寒林快要死了,但我却毫无办法。

    正在这时候,那铜铃声又响了起来,而耻牛突然开始发狂,它后退几步,四蹄着地,两个前蹄奋力蹬着地面,看样子,马上就要冲进堂屋里了。

    我用仅有的理智费力地拖动步子,那耻牛,看见我移动,突然身子一弓,蹄子一蹬,就向我冲了过来。

    我闭上眼睛,准备大义赴死。
4。他就是老船
    我闭着眼睛,等耻牛朝我冲来,但半天之后,却没有动静。

    我睁开眼睛,发现耻牛的脸离我就剩三五厘米,但却不动了。我定睛一看,发现耻牛后面站着两个人,一个是西岳华,一个是那个鞋匠。鞋匠手里拿着一个泛着青光的阴阳铃,轻轻地摇动着,嘴里念念有词,而西岳华的手放在牛背上,牛背上贴着一张黄纸红字的咒符。

    看来,我之前听到的铜铃声,应该就是鞋匠的阴阳铃发出来的声音。我的意识完全清醒了,我转身一看,柏昭已经停止了用砖头砸自己,正不解地看着他的双手,而景寒林吊在房梁上,一动不动,我心中震动,飞奔进屋,一边跑一边大喊:

    “快!救阿寒!”

    柏昭跟着我跑了进来,而西岳华也随后进来了。我们一起把景寒林从绳套里放出来,然后解救下来平放在堂屋的地上。景寒林昏迷了,但还有呼吸,我松了一口气,柏昭凑过嘴,正想做人工呼吸,西岳华掐了一下人中,景寒林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她一脸茫然地说:

    “我咋了?你们咋都围着我?”

    我正待说话,柏昭突然说:

    “不好,牛又动了!”

    鞋匠的阴阳铃还在摇着,而耻牛微微摇晃着身体,好似马上又要飞奔一般。西岳华站起身,从马甲口袋又掏出了一张黄符,嘴里念念有词,然后走出屋子,一伸手,将那道符贴在了耻牛脑袋正中的鼻梁处。

    耻牛又不动了,睁着一双巨眼,温和地看着我,但我再没感受到那眼睛里控制我的力量。我看见鞋匠还在摇着阴阳铃,心中一动,自言自语地说:

    “他就是老船?”

    “对!他就是老船!”

    铁师娘不知何时站到了我的身旁。我问她和雪柯还有冬冬妈妈有事没有,她说没有,她们听见大门“咚咚”响的时候,就用布蒙住了眼睛,并捂住了耳朵,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我心里放松了,我最怕雪柯和铁师娘再出点什么事情=,她们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铁师娘看着景寒林脖子上被绳子勒出的伤痕,一脸困惑,说:

    “这孩子……”

    景寒林从地上坐了起来,挠了挠头,说:

    “我全想起来了,是我自己想自杀的!”

    柏昭说:

    “你肯定想到什么羞耻的事情了!”

    景寒林说:

    “你不是么?”

    柏昭摸了摸自己肿起大包的脑袋,说:

    “都是那耻牛害的,太不可思议了!”

    我们正说着,听见西岳华说:

    “这耻牛杀不得,放了它吧!”

    鞋匠,也就是老船,说:

    “对!我们一起,将它赶出门外!”

    西岳华一只手在眼前比划了一下,我没看清他比划的是什么,然后他伸出手,从耻牛的鼻梁上揭下了他之前贴上去的咒符。鼻梁上的咒符去掉之后,就剩下了牛背上的咒符,老船还在摇着阴阳铃,嘴里念个不停,我想他是在念经。耻牛身体微微晃动,西岳华大喊一声:

    “走!”

    那耻牛转过头,头朝大门,四蹄朝地,一步一步朝大门外走去。老船的阴阳铃声音大了起来,摇铃的速度也快了,而念经的声音也提高了,牛头也不回地走出大门,一直走进了黑暗之中。老船和西岳华跟到门外,也走进了那黑暗之中。

    铁师娘进堂屋的隔间去了,我、柏昭和景寒林站在院子里,听着阴阳铃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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