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香梅传奇:她在东西方的奋斗》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陈香梅传奇:她在东西方的奋斗- 第5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的是飞虎队的“孩子们”的近况,陈香梅总是先挑出“孩子们”的信读给他听,读着读着,她会哽咽出不了声,将军的枯瘦的大手便握住子她的手,她知道,他在说:“不要流泪。”她给飞虎队协会的朋友们写信,她相信大夫们一致公认的硬汉陈纳德会勇敢地战胜病魔,8月将在旧金山举行的飞虎年会上相聚。她的笔在信笺上滞住了,硬汉的8月在哪里?
  第四天,是星期天。陈纳德分外神清气爽,医生同意他会见客人。民航公司的副董事长道尔专程从华盛顿飞来看望了他,将军的女秘书多琳前来请他处理了一些书信文件,她前前后后在他身边工作已十几年了。将军的长大成人的子女们都来探望他,他的眼中流淌出罕见的满足与闲适。陈香梅去到天主教堂望弥撒,她跪在蒲团上默默祈祷,三分侥幸七分绝望!该完的事他都完了,生命莫非真的该打上句号了?!她回到医院时,将军的老友诺伊夫妇正在探望陈纳德,香梅隐约知道,将军已托付诺伊和葛柯伦日后照顾她和女儿们。谁说:“死别已吞声,生别常恻恻”?分明是“生人作死别,恨恨那可论”!热心的诺伊夫妇执意邀香梅一块出去吃中饭,他们看小香梅实在是太憔悴了。香梅不想去,陈纳德慈祥地看着她,沙哑地说:“你去吧,散散心。”她只有从命。星期天的法国菜馆,热闹似过节,可是她失魂落魄,无心品尝一道道名菜,她只是下意识地吸吮着薄荷冷饮,冷到了心里,而额上却沁出密密集集的汗珠!她顾不及礼貌周到了,她冲动地站了起来:“对不起,我想我该回医院了。”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诺伊老人不放心地将她送上车:“你没事吧?”她没事,可她担心病床上的他。
  下午的医院,没有查病房的忙碌,便显得格外静谧,她紧张地推开虚掩的房门———虚惊一场。
  微风轻拂着白乔其纱窗幔,室内飘荡着茉莉花的清香。一只钟嘀嗒嘀嗒嘀嗒走着,指示着三点。将军像是还没醒来,安详地躺着。她放下心来,蹑手蹑脚走向床前。他睁开了双眼,他本就没睡着,还是太熟悉她的气息?她说:“亲爱的,我回来了。”他的目光霎时异样地光亮,他突然坐了起来,热烈地伸出双手,她几乎扑过去握住他的双手时,他喊出了清晰的话语:“亲爱的,让我们说再见吧———”大口大口的鲜血涌了出来,她的思维凝固了!奥克斯纳博士和五六个医生护士急急地跑进来抢救,可是,他的生命已经打上了句号。到处是一摊摊鲜艳夺目的血和无数猩红的血点子,像是一团团火在噼里剥落燃烧着,生命,就是燃烧!
  奥克斯纳博士沉痛又困惑地对她说:“我真没想到,他会去得这么快。”
  他去了!她这才醒悟过来,她浑身颤抖,她扑向他,一遍遍喊着他:“克莱尔———克莱尔———”她不相信他会离她而支她不能没有他1
  她没有呼天抢地哭嚎,她请求让她再单独和他待一会儿。她跪在他的身边,握着他的尚有余温仍旧柔软的大手,可是,他已无力与她紧紧相握!
  

天上人间(6)
从今往后,她又是一个人行路。哦,不,还有他与她的骨肉———一对才###岁的女儿,行路难。湿热的泪水这才涌了出来,流到嘴角,分外咸涩。
  不要流泪。
  可她做不到。
  ·42·
  “将军一去,大树飘零;壮士不还,寒风萧瑟!”
  没有了大树,如何遮挡风雨烈日?没有了将军,她的生命中怎么再会有春天?
  33岁就成了新寡的她,心在泣血。
  却只有追思,绝无追悔。
  不要说:“少伴老,难到老”,不要叹11年的夫妻岁月太短暂,将军给予她的爱,给予她的天空和家园,怕是别的女人纵有几辈子也无法拥有的,而她,33岁就已经拥有过。她丝毫不想炫耀于世人,但她的心分明是满足的。
  杜甫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她不敢说已读过万卷书,但可以骄傲地说,不知行了多少个万里路!一年中有六个月在“鸡声茅店月”中度过,他带着她,“晚随残月行,夕与新月宿”,飞遍了中国,飞遍了美国,还想飞遍世界。
  陈纳德已飞遍欧亚非洲,飞南美洲和苏联,是他的心愿。1953年9月9日,得公事访问的机缘,继母碧茜帮他们照看两个孩子,于是开始了60天走马灯的旅行生活,算是补了个“双蜜月”。
  墨西哥京城让香梅耳目一新。西班牙式的中古建筑与现代摩天大楼相间,勇猛的一斗牛士和妩媚万千的墨西哥女人叫她叹一声:好男好女。但对墨西哥的吃,却不敢恭维。咸肉香菜汤,油多菜少;烩饭中有椰子香蕉,简直大倒胃口;主食麦饼,是玉米粒做的,拌着辣椒和葱末吃,实在难以下咽。她想,吃,还是在中国!
  万山群绕的危地马拉,青绿香蕉的果园很是诱人,街衢上常碾过马车车轮,伴以叮当作响的铃声,恍惚间,她忆起了北平和昆明的日月。
  萨尔瓦多的富庶与尼加拉瓜的肮脏懒惰郡给她留下了较深的印象。但最难忘怀的是哥斯达黎加京城圣若塞的雨夜,将军谢绝了一切应酬,拥着她去到一家小型的夜总会。屋里烛光摇曳;窗外,微雨纷飞。乐队正演奏着墨西哥的情歌:“不要哭吧,墨西加利的玫瑰。”男男女女翩翩起舞,此地以佳丽如云闻名于世,可将军只是一动不动拥着她,“你是我心中唯一的佳丽。”他如醉如痴。
  被称为世界中点的巴拿马,四通八达、游客云集。夜间,沿着巴拿马海湾的灯光,像是镶嵌在紫色光晕的海面与繁华的都市间的一串珍珠。遥想当年,外祖父和三姨父先后在此当过公使,而她的父母就在古巴哈瓦那举行的婚礼,而今,往事如梦如烟!她怎能不想起过去的家?
  抵达哥伦比亚的首都波哥大时,正值连天苦雨,早晚冷得像是冬天。哥伦比亚以产绿宝石和蝴蝶兰著名,她关注的是美丽的名贵的蝴蝶兰,她总也忘不了4年前檀香山的兰花之夜!久雨初歇时,她们在于佑任的公子于望德夫妇的陪同中,一同乘缆车上高山去大圣堂朝拜。山上烟雾弥漫,千年古木,影影绰绰,有石阶小径通向大圣堂,这是耶稣被钉十字架前的一段历程,天主教徒称为十二苦路。凡上圣堂的人,皆沿十二苦路诵拜至圣堂。身为天主教告诉 她,此时此刻却有点神情恍惚,她在想,少时做梦也不曾梦到离开自己的家到这么遥远的地方,可这些日子却分明在以火山著称的国度里打磨磨圈!命运之神驱赶着你,谁知是远还是近?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她无法忘怀故国故园!怀乡情结难解!
  在这之前,她曾跟随将军去到东京一星期。林语堂先生曾风趣地说过,人生若要惬意,应有一个日本太太、法国情人、中国厨师和英国式的房子。她不由得分外注意日本女人。可是,她发现日本女人无论脸孔如何漂亮,一双玉腿却全是罗圈形的!老天,她像是给女人的腿魔住了,也许她怎么也改变不了作家观察人的眼光?日本的皇宫就在市区中心,四面环水,岩壁陡峭,有种森森然的感觉,天皇和皇后过着怎样的生活呢?是傀儡是摆设是象征?日本 伯神社是军魂的祭坛,凡是葬身异地的军魂都要来此聚集,眷属就在此追悼。神社的建筑很简洁朴实,但占地很广,庙里不准外人入内,便有一种空旷的悲壮感。香烟袅袅,梵音悠悠中,陈香梅想到的是,那些在侵华战争中死去日军,不管他们是自觉还是裹挟进了这场侵略战争中的,他们的双手都沾满了中国人的鲜血,他们都曾蹂躏过中国的山河,这样的军魂有何骄傲?!又怎能安宁无愧?!她的眼前浮出现的是香港围城、内地流亡的一幕幕,图景,人或许是健忘的,但有些事是想忘也忘不了的。
  在这之后,她跟随将军飞到汉城,又驱车前往板门店。正是1955年元月雪后,寒风冷冽,冰雪未融,但是,汉城美艳的菊花却山灿然开放,自然界的景观该给人们怎样的昭示呢?怎么说和千的春天总是人们向往的呀。
  

天上人间(7)
飞行之外,他还带着她与两个宝贝作汽车旅行。地第一次回婆家时便深感当务之急是学驾汽车,当然,将军是她的老师。她学什么都是急性子。有次险些将车开到河里去,但1955年夏全家美国西南西;化八省的汽车旅行,五千英里的行程。她与将军“平分秋色”、独挡一面。他们首先去到西部牛仔国甜水乡,将军的一个弟弟就是甜水乡的市长。甜水乡一派西部风情,到处都是数以百计的牛群,傈悍的牛仔骑马耍枪,头戴宽边帽、身着紧身衣裤、脚蹬半高跟马靴,脖上还系一条丝巾,好侠尚义中不乏潇洒。美国西部与中国西部的占朴浑厚迥然不同,她更爱黄土高原的苍凉。
  离了甜水乡向新墨西哥驶去,只见茫茫砂石,日出日落,远远传来土人击鼓伴歌声。她陡生“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厂”的悲凉感,又不觉浮想起“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这明妃出塞的荒凉图景。她怎么也割不断与中国的脐带!新墨西哥是一个贫瘠的省份,香梅的父亲曾出任过此地的总领事,那正是她母亲去世前后,那已结了疤的情感的创伤又被不轻不重地戳破了。可向准倾诉呢?夜宿汽车旅店,朦胧间被将军轻轻推醒,两人披衣出屋,只见皓月当空,满地淡黄月,她依偎着他,他搂紧她,不用再说一个字,“但愿人长久,干里共婵娟”,美国将军也是一样的情怀一样的月!将军留给她太多的美好的夜的记忆。
  “上帝乐园”则山水秀丽、温泉处处,全是天工神斧,没有一丝人工修饰的痕迹,艾森豪威尔总统休假的小白宫亦在此处,莫非上帝也是嫌贫爱富者?相形之下,一路经过的零散的印第安人的村落,起居与文化更显落后。红种人仍有自己的酋长,逢年过节仍会穿上传统的服饰载歌鼓舞。遥想当年他们的祖先曾与白人作过无数次殊死的拚搏,眼卜却只在路边摆摊卖手工艺品,那勇猛雄风似消失殆尽了。白人中也仃为数不少的穷人,口中嚼着烟草,脚上一双沾满泥土的工作靴,平生足迹不出方圆百里,辛劳于穷乡僻壤!摩门教的发祥地盐湖城中,教徒们仍偷偷地实行一夫四妻的老规矩,尽管政府已三令五申这是违法的,查到就要逮捕。香梅想,美国也并非处处是天堂,种族歧视、贫富悬殊仍是严重的社会问题。
  驱车游贯通三州的黄石公园,火山、瀑布、温泉,奇花异草,叫你目不暇接,大大小小的狗熊旁若无人地在路上优哉游哉,美华美丽又怕又欢喜,香梅这才跟孩子们乐成一团。远眺高山顶上白茫茫一片,却是厚厚的积雪;八月暑天,夜间非得围炉方能品茗。凝眸金色的火苗,香梅又记起了中国西北的谚语:早穿皮袄午穿纱,怀抱火炉吃西瓜。这是无法根治的怀乡症!年轻的美国哪有中国的名山胜水多?哪有名山胜水中的深厚的文化积淀?眼前已是异邦烟月,故园难寻,不觉怅惘不已。1956年夏,全家又驱车去加拿大旅行,这在将军,已是勉为其难了。在陈香梅,风光旖旎的路伊司湖光便永恒地叠印着将军憔悴的面容。
  1957年6月,将军抱病率全家去欧洲旅行,他是这样地执拗、不顾一切,仿佛要将生命作最后一次尽情燃烧。“亲爱的,现在就去。我不想等待。”他的深棕色的眸子里有着行将熄灭的炉火般的灿烂与温柔,她的心灼痛了。雾霭沉沉的伦敦、无限风光的巴黎、葡萄牙的里斯本、西班牙的马德里,留下的不会是将军最后的足迹?她的思维一片空白,唯有马德里的斗牛,惊骇得她毛骨悚然。不要!生命不要遭受这样的摧残,让生命在宁静与和谐中度过吧,也许这是女人与男人人生观的分野处。但是再强悍的男人生命也有尽头,将军终究无力满足她在檀香山之夜许下的心愿。
  他们回到了家园。
  有两个家:一个在台北,一个在梦洛。
  初到台北,给她的印象是安静与简朴。据说台北最初名叫大加蚋,又叫艋·、莽甲、莽葛、文甲,她听来像研究甲骨文般古奥。这里原是一片沼泽密林,郑成功驱逐荷兰殖民者后,于1了08年从福建移民到此建立村庄,很快成为繁荣的市镇。她的祖籍也是福建。他们的家在武昌新村12号,前庭后院,中间一幢两层楼的青砖房,仍旧是中国风味。静宜已嫁给了留美博士生李佑厚医生,两人都供职于民航公司,因香梅一家常飞来飞去,静宜一家也就住在这里,彼此好有个照顾。左右的邻居是阎锡山和美国驻台海军司令查理·柯克,后面住的是蒋纬国、中央银行总裁徐柏园、交通部长林金生、原杭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