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走到近前,单膝跪下,覆上男孩身侧的手掌,触手冰凉。
墨绿长发的男子抱起安静看着天空的男孩,搂在怀中,心痛如刀绞。
“光……光……光……光……”
他一遍一遍地唤着男孩的名字,心却仿佛正在渐渐死去。
——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告诉我,我能怎么办?
——我要如何才能让你不再悲伤?
绪方精次落后一步,看到埋首男孩颈间的塔矢亮,仰首看着无际的天空,冰冷的空气仿佛也冰冷了他的身体。
“亮,将……送回医院先吧。”绪方拍了拍塔矢亮的肩膀。
塔矢亮可以失去理智可以任自己沉溺痛苦之中,而他不能。总要有个人保持清醒,在走向崩溃前将男孩拉回人间。
“……光?”
塔矢亮感受到怀中的力度,抬起头来,看着男孩毫无血色的脸,轻声叫唤。
进藤光没有回答,一手撑在沙子上,力度不大,却轻易从塔矢亮怀中挣脱出来,伏在沙滩上,微微气喘。
纤细的手臂仿佛一折就断,消瘦的身体似乎能看到渐渐流逝的生气。
塔矢亮有些手足无措,沉默的进藤光用行动昭示了他的拒绝。他只能看着他挣扎着从沙滩上爬起来,脚步一个踉跄,身体摇晃了两下,几乎就要摔倒在地,“光!”
对身边的声音充耳不闻,或者根本没有听到,进藤光脚步沉缓,一步步走向大海。
‘那个孩子在海边坐了很久……’
‘我看到他走向海里……’
……
蓦地,数年前,警方的调查结果上的证人言辞出现在脑海中。
三年前,他就是如这时一般,在这片海岸,一步步走进海中。
当时的进藤光,想的是什么?
现在的进藤光,想的又是什么?
冰冷的海水浸湿了裤脚,进藤光站在没膝的海水中,感觉身体的温度一点点流失。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佐为——”他向着海天相接的远方,用尽力气,大声呼唤。
“佐为——”
“佐为——”
……
一声一声的呼唤,乘着海风,飘散向遥远的天际。
“佐为……”跪倒在海中,任身体染上海水的温度,颓然垂首,“佐为……,佐为……”你回来好不好?
“够了!”身体被猛然拉起,撞入熟悉的怀抱,“你清醒一点!”绪方精次厉声呵斥。
进藤光身体颤抖了下,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男人的厉喝。
“大叔,”扯着男人的外套,轻声埋怨,“你好凶……”
“怎么可以这样?不可以凶人的啊……”
“这种时候你应该要温柔一点,”噗嗤笑了出来,“要好好地安慰人才可以的啊。”
“……好。”绪方精次沉默一瞬,将男孩的脑袋埋在怀中,“我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没看到……”
“所以,想哭就哭吧。”
“真是……”进藤光顿了下,“真是太狡猾了啊,大叔。”
然而,攥着男人外套的手却紧了紧,“这可是作弊。”
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眼泪汹涌而出,嚎啕出声。
“啊,啊,啊……”压抑多时的悲泣,终于从喉中,从胸膛,从心底……,大声释放。
‘佐为、佐为、佐为……’
‘你回来好不好?你回来好不好?!’
‘我不要那些棋力,我不要那些经验,我不要下棋了……’
‘我都不要了……’
‘你回来好不好……’
‘我只要你回来……’
……
“我很想你啊……”
“很想很想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在写到中间的时候,突然莫名其妙地就冒出一个念头,想让光就这么死去……大好中秋的,突然抽风了。
祝大家中秋假期愉快~吃月饼要注意节制哦~
《神路》是过程all光向,结局无cp,《灯花百结》是亮光双重生,目前好像人气差不多……
日更什么的,臣妾实在做不到啊~我已经不知道后面怎么写了(泪奔~)
第73章
我叫藤原佐为;是一名棋士。
‘藤原’;在平安时代,是一个显赫高贵的姓氏。在我出生的时候,正是藤原一族的鼎盛时期。‘藤原立后’、‘摄关政治’……藤原一族的煊赫辉煌,随着流淌在一代代平安朝天皇血脉中的‘藤原’血统;推向极致。
冠有‘藤原’一姓的我;就是这样一个权倾朝野的家族子弟之一。
因为拥有这样一个让人敬服的姓氏;即使仅仅是旁支家族的幼子;即使在权谋之上天真得不像是藤原一族的人,即使痴迷围棋到让长辈摇头皱眉;我依然在弱冠之年就已经受封为天皇陛下的‘棋待诏’;从此出入皇宫殿堂之上;游走贵族权臣之间;
平安朝的宫廷生活极致的绚烂奢华,也极致的颓废靡丽。红日西坠的花宴上,贵族子弟和乐起舞,舞袖翩翩,光彩绝伦;典雅悠然的诗笺,承载着优美缠绵的和歌,在赠答中传递隐秘的心意;穿过长长廊道的官员侍女,重重帘幕掩映下隐约的美丽裙影,珠帘绣幕后偶尔传出的娇声慢语……就像暮春如雪的樱花,极致绚丽的盛开,极致凄美的凋零。
这样的繁华如梦,却似乎与我毫无关系。我只是心喜于能够一直下着我心爱的围棋,专注于攀登‘神之一手’的道路。
一天一天,下着我心爱的围棋,我感到十分幸福。
年少登基的天皇陛下于围棋之上天赋不甚出色,繁冗的政务也让他无多余闲暇专注棋艺。然而他并不是一个让人头疼的学生。那样尊贵无匹的身份,却同时又是那样的宽和仁厚。即使对朝政关注不多,我也不止一次听到众人称赞敬服他在政事上的贤明以及御下的高妙。
在又一次被我兴起忘形之下狠手大败之后,天皇陛下并未对诚惶诚恐的我加以指责,反而投子抚掌大笑,亲手扶起拜伏于地的我,“卿的棋艺果然十分精妙,奈何朕于其上实是了了……”
摆手阻止我急切的辩解,今上摇头笑言,“朕自知于围棋一道天赋有限,卿无需在意。”
“卿以榧木为棋盘,以玉石为棋子,纵横披靡。”年轻的陛下负手而立,遥望宫墙外金乌西坠的漫天红霞,英武的身姿如神人降世,灼灼目光似蕴藏世间所有华彩于其间,“而朕,则以这大好山河为棋盘,以天下万民为棋子……”
“风起云涌,天下大势,尽在朕翻手覆掌之间……”
“藤原卿,”天皇陛下回首看向怔愣在地的我,俊秀的面容上熠熠光华,“朕的‘棋道’与尔相比如何?卿又可愿见证,朕的霸业宏图,实现的那一天!”
……
那天之后,我与天皇陛下相处日益融洽,彼此之间仿佛多了一种无言的默契。在我苦心设计的指导棋下,陛下在围棋之中渐渐寻觅到了乐趣,棋力也开始有了缓慢的增长。而我,也日渐为陛下的才华横溢所折服。我们的相处开始不仅仅限于单调的围棋教导,诗歌、器乐、书法、绘画……乃至坊间趣闻、游戏玩乐,我们无所不谈。陛下天资聪颖,触类旁通,其多才多艺之能,常教我叹服不已。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在这样安逸平和的生活中一步步磨练提高自己的棋力。
陛下威严日盛,肃容敛目的时候,常常不需言语就让下臣噤若寒蝉。好在在我面前,陛下依然是那个胸怀壮志却亲以待下的天皇。
然而朝中事物日益繁杂,渐渐的,陛下连原本的围棋指导都时时力有不逮,更不用说闲暇时轻松悠闲的漫天闲谈。
我与陛下见面的时间不知不觉少了起来。
新认识的小皇子的女官时常感叹我不像藤原一族的公子,这些与围棋无关的言语从来不被我放在心上,我也从来不曾深思过女官说这话时语气里的惋惜之意以及眼中隐约流露的悲叹之色。
在我不知道不在意的地方,很多人事都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我理解之外的改变。
“佐为,”寻思良久落下一子,久未见面的天皇陛下突然出声打断我的思考,“听天童丸的女官说,他很喜欢你?”
想起那个活泼可爱精力充沛的小殿下,我不由笑了,“小殿下很可爱,也如陛下般聪颖异常。”不过,如果小殿下能将更多心思放在围棋上而不是蹴鞠上就更好了~
“是吗……”寥寥数语之后,天皇陛下再未多言。
一局终了,正待检讨,陛下却阻止了我,“不用了。”面无表情地看着棋盘上的黑白交错,“这一局是朕神思不属了,佐为你不要在意。”
看出陛下的心情欠佳,在随侍女官的示意下,我伏身告退。
当我走出垂首侍立的仆从掀开的门帘之时,从身后传来我熟悉的沉稳声音,“还记得朕曾经说过,要你见证我的‘棋道’吗?”
我稍有惊异地转身,陛下依然端坐棋盘前,背影如山岳伟岸,“你对围棋的热忱如故,对棋道的追寻不曾稍改,而朕……”沉肃的声音如金石相击,坚定决然,“亦不曾更改己志!”
“佐为,”陛下一字一顿,声音里的锋锐凛冽如饮血的名刀出鞘,“朕为天皇!”
仿佛有什么一直被我刻意忽略的东西被掀了开来,我睁开懵懂的眼睛,困惑惊惧地发现世界向我露出了狰狞的一面。第一次,我感觉到了空气中流动的暗潮汹涌,感觉到日益紧绷贲张的无形张力。
家中在朝上身有官职的父兄形色匆匆,面容日渐阴沉肃然。宫中平日温柔俏丽的女官也低眉敛目,谨守规矩。从模糊传入我耳中的窃窃私语得知陛下的寝殿灯火时常彻夜不息……
在我只有围棋的生活中,这样的改变是让人迷惑不已的,也或许,仅仅是我不愿意去看清罢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与陛下的相处依然如故,仿佛那个锋芒毕露的夕阳不曾出现过一般。
然而,到底是不一样了。
教导天皇陛下的围棋的不仅仅是我一人,与我共同承担此荣耀与重责的还有另一名棋士。
虽然同为御阶前的‘棋待诏’,我与他交流并不多,偶然的几次棋艺切磋亦不分上下。虽然不曾深交,他仿似也不愿与我多有交往,然而从寥寥几局对弈和传阅的棋谱中,我一直认为他是一个端方君子。他的棋虽行棋诡谲,兵出奇道,时常剑走偏锋,狡辣狠绝,然而布局却大气厚重,大局观不在我之下。这样的棋手,心中必然有一不可动摇的坚定信念。
神交之下,我亦叹嗟,他的道,是否与我异曲同工,同为棋手的我们,是否走在同一条追寻大道的路上。
“藤原君,”在宫中擦肩而过,他忽的叫住了我,“我们似乎久不曾对弈了。”
“啊,是啊。”我困惑而欣喜地答道,“菅原君要与我下棋吗?嗯,今天不行,我上次答应了天童丸殿下要与他玩耍,不如我们定个时间……”
他看着我高兴的样子,面无表情的脸上渐渐露出了一丝讶然之色,我意识到自己似乎过分兴奋了,不由红了脸,“菅原君……呃,我说错了什么吗?”
定定注视着我的眼睛,菅原君突的摇头,“不,是我的问题。”
他脸带笑意,“藤原君赤字之心,对棋道纯粹执着,倒是我,相比之下实感惭愧。”
“诶?”我歪歪脑袋,不解他为何出此自嘲之言。
“藤原君不需要理解,不,应该说你若一直不解我的意思,那才是幸事。”他怅然长叹,“只可惜……”
他不再说下去,长辞而去。
数日后,菅原君向天皇陛下进言,‘主君,指导您下棋,一人足矣。’
‘……我们来一场御前对弈,一决雌雄,胜者留下!’
我乍听此消息,不禁惊异不已。然而陛下已同意菅原君的建议,定下御前对弈的时日。
当日,我回转家中,父亲传信唤我。来到父亲日常议事的堂前,我讶异地发现在座的不仅有我的父兄,还有数位面色沉肃的叔伯。
“佐为,”一一行礼后,父亲率先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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