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不是偷偷地在看罗曼小说。”
“这两件事根本就不一样。”多萝西显然很自豪于自己是个玛丽苏言情爱好者，“像我这样有教养的淑女，看那些是陶冶情操。”
莉莉丝忍不住打量着自己肩上的这只乌鸦，小脑袋、小眼睛，一双小短腿上支撑着圆胖胖的身体，不像只乌鸦，倒像只猫头鹰。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那身黑得发亮的羽毛，在月光下还会放出biubiu的蓝光。
“……你那是什么眼神？”
眼看多萝西有暴走的趋势，莉莉丝见好就收：“没什么眼神啊，你看错了。话说，这是什么鬼地方？”
“哼。”多萝西转动着脖子四处张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片森林外十几里有一座小镇，似乎叫灰岩镇。”
“十几里……”
莉莉丝虽然荣升魔法师，但只是个初阶的小菜鸟，还远远达不到可以学习飞行类魔法的程度。更不用说这里是东大陆，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做空中飞人。
一人一鸦只能徒步，莉莉丝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多萝西闲聊，一边琢磨着之后的计划。
她和多萝西的行李都放在空间戒指里，她带了足够多的钱，还有一堆魔法书籍和施法材料。冥界主宰的好东西很多，但多数都是莉莉丝没有能力使用的。
除此之外，就是原主留在魔法塔里的一双手套和一个石头吊坠。小姑娘以前的日子是过得真苦，之前那些陈旧的衣服都被多萝西给丢掉了，只有这两样东西一直保存得好好的。手套密密地压在枕头下面，吊坠则是贴身戴在脖子上。
想到那个无辜的灵魂，虽然有点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感觉，莉莉丝心里还是有点怅然。
大概走了两三个小时，在天黑透的时候，他们总算到了灰岩镇。
这座小镇就像它的名字，灰扑扑的十分不起眼。虽然已经夜深了，小镇里依然灯火通明，十分热闹。
和莉莉丝想象的边陲地带不同，欧西瑞安王国的边境并不荒凉。因为边境周围丰富的矿产，这里常年来往着大量商队和佣兵。灰岩镇虽然是个小城镇，依然有不少外地客在此逗留。
莉莉丝穿着一件宽大的灰色斗篷，白衬衫、黑裤子、短皮靴，一副冒险者的普通打扮。她带着多萝西走进小镇，除了城门外守灯的老头多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这是个好现象，莉莉丝求的就是低调。
除了几个大众的基础魔法，她学的全部都是死灵魔法，一旦和人起了争斗，三两下就要暴lu底细。就连多萝西，她也千叮万嘱不要在人前开口说话，虽然魔法师不少见，还是小心为上。
镇上只有一家旅店，还兼营酒馆。莉莉丝推开旅店的大门，一股带着酒香的热浪扑面而来。
明亮的室内，划拳声、说话声、欢呼声，一片嘈杂。就在莉莉丝踏进大厅的那一刻，整间屋子诡异地沉默了一下，很快，喧嚣声又如旧响起。
莉莉丝咽了咽口水，努力支撑着发软的双腿，目不斜视地朝吧台走去：“老板，一间房。”
她掏出几枚铜币——这是离开之前特意要多萝西找出来的，冥界主宰是个大土豪，金币宝石都是成堆堆在仓库里的。这样的东西怎么能拿出来用，分分钟被人抢劫啊。
老板是个秃顶的中年男人，他抬了抬眼，声音平板：“三枚铜币，二楼左转第三间房。”
莉莉丝点点头，就要抬脚上楼。
“喂，这位小姐，这么早就要去休息吗？不如坐下来喝喝酒，这杯我请你。”靠窗的一个络腮胡男人忽然开口，不怀好意的眼神很是明显。
莉莉丝微微一僵，她知道自己的身形瞒不了人，斗篷下的背影纤细窈窕，一看就是个女人。还好她用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不然更麻烦。
无他，这具身体是个超级大美人。黑发黑瞳，五官娇媚，身材火辣，莉莉丝自己照镜子都忍不住要流口水。
她心里转过好几个念头，正犹豫着要怎么礼貌坚决地回绝，就见另一桌的一个男人冷冷地道：“约翰，别惹事。”
这男人似乎是这里很有地位的人，那帮鼓噪不安的家伙听见他开口，顿时都悻悻地安静了下来。
莉莉丝不由松了口气，实在是不想在这里多待，匆匆忙忙上了楼。
一进房间，多萝西就刷一下从斗篷里飞了出来：“呜哇，憋死我了，这么久不说话，真难熬。”
莉莉丝满面愁容：“才出门就遇到这种事，要不是那个男人帮我说话，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呢。魔法也不能用，我又不是真的冒险者，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我觉得你可以找个同伴。”多萝西想了想。
“同伴吗？要找到可以信任的，也不简单吧。”她忽然想到了那个帮自己解围的男人，要是那种家伙的话，似乎还不错。
“算了不想了，船到桥头自然。”
莉莉丝在房间里布下防卫的魔法阵，累了一天的她很快就抵不住睡意，陷入了深沉的梦乡。
#
第二天却是个阴雨天气。天空乌云密布，雨点零零沥沥地落下来，镇里的小道一片稀泥。
距离灰岩镇最近的城市是南边的拉尔城，莉莉丝打听了一圈，也没有商队要去那里。
她的计划是去拉尔城跟着商队南下，沿莱马商路到达诺多王国境内，然后再穿越诺多去往加莱公国。
可是这第一步就卡住了——欧西瑞安王国边境到处都是崇山峻岭，矿产多，魔兽比矿产还多。
莉莉丝虽然是个坚强的女汉纸，此时也忍不住心情烦躁起来。正在愁眉苦脸，只见昨晚那个帮她解围的男人走了过来。
“你要去拉尔城？”男人说话的风格就和他的人一样。
“呃，是的，请问您……”
“正好我也要去拉尔城，顺路吧。”
“这个……”
男人明白莉莉丝的顾虑，他示意莉莉丝朝门外看：“还有五个同伴，都是去拉尔城的，都是陌生人。”
那五个人里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两个明显是祖孙的人站在一起，还有一对青年的夫妻，最后是一个头戴兜帽的黑衣人。
莉莉丝想了想，点头道：“也好，那谢谢你了，我是说昨天晚上。”她此时才认真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男人，身材高大，面容英俊，是个典型的面瘫美男，“我叫莉莉丝，你怎么称呼？”
“利尔恩。”
他们五个人租了两辆马车，祖孙俩和小夫妻坐了一辆，莉莉丝则和利尔恩、黑衣人坐在了一起。
另两个显然都不是多话的人，利尔恩冷着一张脸，安静地驾着马车，只剩下莉莉丝和黑衣人大眼瞪小眼。
不对，这家伙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到眼睛。
多萝西在心灵连线里嘀咕：“我说，这家伙和你的打扮一模一样诶，该不会也是个女人吧。”
“怎么可能。”从身材上看就是个男人，虽然不够魁梧，还是挺高挑的。
莉莉丝想了想，决定和他搭个话：“你好，我是莉莉丝，请问怎么称呼？”
“……”
无言的冷场……
莉莉丝尴尬地清咳两声：“哈哈，今天天气不错哈。”
“现在在下雨。”利尔恩冷道。
特么你就不能装作没听到吗！
多萝西的声音充满了鄙夷：“别丢人了，白痴。”
“事实上，我认为下雨并不等同于天气不好。”
“哈？”
那个一直窝在角落里的黑衣人忽然开口：“从你们的对话里看，莉莉丝小姐认为今天天气不错，利尔恩先生则提出现在在下雨，也就是说，利尔恩先生将下雨等同于坏天气，而我认为这并不是绝对的。对出行的人来说，下雨当然是坏天气，但对急需雨水浇灌庄稼的农人来说，下雨显然是他们期盼的天气。因此，利尔恩先生的这句话应该加上一个前提条件，也就是‘我认为’。当然，这也是我个人的看法，两位可以不采纳。”
“……”
“对了，莉莉丝小姐。”黑衣人的声音低沉又悦耳，“在你和我打招呼的时候，我沉默以对，并非是我对你有意见。因为我的行事标准就是这样，没有产生交集的陌生人不会交换姓名。所以我没有回答你的问题，但是现在，因为我就你和利尔恩先生的对话进行了一番探讨，所以，我们已经有交换姓名的必要了。”
在莉莉丝和利尔恩的沉默中，他冷淡地道：“我叫罗伊，幸会。”
第5章 心水
好半天，莉莉丝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干笑了两声：“……幸会。”
罗伊矜持地点了点头，再次沉默了下来。
我擦擦擦擦擦，这人谁啊！！！莉莉丝心里一万头骨龙正狂奔而过。
“一个脑子有病的白痴。”多萝西在心灵连线里断言。
莉莉丝忍不住偷瞄了罗伊几眼，他还是和之前一样，安静地坐在角落里，仿佛一只黑色的幽灵。只是那身代表神秘和诡异的黑色长袍，在莉莉丝眼中，已经变成了蛇精病院专用病号服。
因为他的打岔，马车上的气氛更加尴尬。利尔恩看起来就不是多话的人，莉莉丝这会也没心思活跃氛围了，开始望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由于不时会有商队来往，灰岩镇到拉尔城的路修得还算平坦。雨势渐渐开始变小，在雨水的冲刷下，道路两旁的树林灌丛更显葱茏幽绿。
正是初春时分，这一片高山之中，到处都是耀眼的新绿。原主在这里长大，记忆里，对这片土地的映像自然最为细致深刻。
欧西瑞安王国是整片大陆上第二大的国家，位于东大陆北部，北临汪洋海，西接威法里公国，南面则与诺多王国和安南王国接壤。
王国内地势崎岖高峻，多山地林地。由于地处最北部，冬季时间较长，边境地带更是气候酷寒。
自然的原因造就了欧西瑞安人粗豪的性格，他们大都身材高大、勇猛有力。成年男子中，成为武士的比例要比成为魔法师的高的多。
黄昏纪元时，这里曾是神圣辛迪拉帝国的领土，教廷长达千年的统治让欧西瑞安人的信仰虔诚无比。包括原主，在发现自己被死灵法师拐上贼船后，整天惶惶不安，生怕自己被光明神厌弃，受到传说中的神罚。
此时，后一辆马车里的那个老头，就在给自己的小孙子讲邪恶黑法师的恐怖传说。由于几人租借的马车质量堪忧，透过薄薄的壁板，莉莉丝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传说啊，这一片森林里，住着一个杀人如麻的死灵法师。他每天都要杀一个人，然后做成自己的死灵仆役。”老头子刻意压低声音，配合着马车外阴沉的天气，倒是很有惊悚效果。
他的小孙子吓得倒抽一口冷气，那对年轻夫妇里的妻子更是发出尖叫声。
“胡说八道，死灵法师的死灵仆役都是用墓园里的尸体炼制的，刚死的人生气太浓，容易失败，而且也不利于尸体的二次利用。”多萝西颇具专业态度地反驳。
尸体的二次利用是什么鬼……
那老头转而说起吸血鬼：“吸血鬼是最恐怖的黑暗种族了，传说他们不仅靠吸食鲜血为生，还喜欢用鲜血洗澡。”他顿了顿，“特别是年轻女人的血。”
年轻的妻子已经开始小声抽搭了，她的丈夫一边驾车，一边还得手忙脚乱地安慰她。
“还有专门吃小孩手指的狼人，他们的牙齿锋利无比，咬一口手指，嘎嘣嘎嘣响！”
为什么这个传说很有即视感……
“爷，爷爷，你别说了，我害怕……”小男孩结结巴巴的，已经被吓得发起抖来。
莉莉丝心里五味杂陈，虽然嘴上在吐槽，但她清楚地知道，这些普通民众畏惧的，害怕的，就是包括她在内的黑法师。
不管她是基于什么理由走上死灵法师的道路，从学习死灵魔法的那一刻起，她和这些人之间就多了一条深深的鸿沟。就像光与暗，死灵法师莉莉丝，和那对祖孙、夫妻、利尔恩、罗伊，无法成为同伴。
做了十几年守法好市民的莉莉丝，第一次尝到了人人喊打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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