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余的解释，又有什么意义？信与不信，皆在一念之间。
不过是为自己的恨寻一个发泄的契口，若是这样，那便让她恨着自己好了，沈夕瑶这样想着。
然而刘纯语这样不吵不闹平静自若的模样，实在叫沈夕瑶大吃一惊。
若依着她的性子，不得将安阳宫闹个天翻地覆，又岂会甘心？
“皇后娘娘在想些什么？“见沈夕瑶愣神，刘纯语问，嘴角的笑意更浓。
沈夕瑶怔怔地望着刘纯语，试图想要从她的脸上瞧出点端倪，然而，只是徒劳，刘纯语掩饰的很好。
刘纯语挣开沈夕瑶的手，笑说：“皇后娘娘觉得奇怪，嫔妾为何不吵不闹还能如此镇定自如地站在这里？“
沈夕瑶不语，当是默认，她的确是这么想的。
“皇后娘娘难道不想问点什么吗？就没有一点好奇？“
“我不问。“沈夕瑶迎上刘纯语冷冽的双眸，“你总归是要告诉我的。“
“哈，哈哈……“刘纯语笑得肆意而大声，欠身道：“嫔妾不打扰娘娘歇息，嫔妾告退！“话罢，曳着长长的裙摆离去，头也不回。
吉祥吉瑞烧了满满一桶热水，暖玉说要替沈夕瑶沐浴净身，洗去连日来的霉气。
也好，沈夕瑶只留了暖玉一人在浴房伺候，浴房中雾气蒸腾，沈夕瑶整个身子都浸入了水中，暖玉往水里头洒了些许白色粉末，不知是什么东西。
沈夕瑶头靠在浴桶边缘，闲适地闭上眼，随口问：“小桃呢？怎不见她？“
“她呀……“提起她，暖玉看起来有些不屑，“娘娘出事不久，她便寻了玉婕妤去了。“
这样心急？沈夕瑶蹙眉：“这么说，她如今是在紫玉阁伺候了？“
“不！“暖玉又往浴桶里倒入了少许热水，“前儿，听说小桃犯了错，被玉婕妤责罚了，她……“
“她怎么？“
“她悬梁自尽了……“暖玉道，仿佛这并不是一件多么了不得的事情。
虽说这是一条人命的大事，可这种背主忘恩的东西，在暖玉眼里便不值得同情了。
沈夕瑶不觉惊奇，她忙着投奔玉婕妤不稀奇，可好端端的怎么会自尽呢？
“玉婕妤好一顿自责，当晚便派人将她送出宫外，还赏了她一口棺木，给安葬了。“暖玉将自己所知道的尽数说给沈夕瑶听，生怕说得不够详细娘娘听得不够明白的。
原来如此……沈夕瑶恍然大悟，原来受辱自尽是假，假死脱身才是真。
这张网越来越大，网上的鱼儿越来越多，沈夕瑶也越来越头疼，到底是谁，在幕后织着这样一张密不可分的大网呢？
“我今日看容妃面色红润，看来她恢复得不错。“沈夕瑶道撇开“小桃“不再提，忽地说起今日安阳宫中撞见的刘纯语，她那意味不明的笑容一直在眼前浮现。
“容妃娘娘吗？“暖玉凝眉，“这倒是奇事，她身子说好便就好了，连御医都觉得是个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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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嗯。“沈夕瑶抬手扶了扶水面，是冷是热，她也无法辨知。
“这是其次，最要紧的是，是容妃娘娘求了皇上，让皇后娘娘您回安阳宫的。“说起这个，暖玉眉眼间露出笑意，“兴许容妃娘娘记起了当晚的事情，知道皇后娘娘您是被冤枉的，所以才去求了皇上……“
竟是她？
水面漾起一圈圈细波，本以为刘纯语恨极了自己，没想到竟是她去求了皇上让自己回安阳宫。
人心怎就如此复杂？善恶喜怒为何要掩饰得如此高深莫测？沈夕瑶开始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人了。
身子隐有不适，伸手摸了摸，身上的那层皮子开始发皱，沈夕瑶赶紧将全身都没入水中，打发暖玉道：“你先出去吧！“
“可是……娘娘……“暖玉提着水壶，还想说什么，沈夕瑶再没给她机会，吼道：“出去！“
“是。“难得见皇后娘娘发这样大的脾气，暖玉放下水壶，退了出去，脑海中却在思量着是否是自己适才说错了什么话才惹得娘娘那样不快……
“墨奕……墨奕！“沈夕瑶再也耐不住，腾然一声，钻出浴桶，口中默念着墨奕的名字，这是一种特殊的召唤术，只有她和墨奕之间才有效，是墨奕教给沈夕瑶的。
墨奕听到沈夕瑶的召唤，不知从哪里钻了过来，冲进浴房，身上还贴着隐身符。
再看沈夕瑶，全身的皮子皱紧开裂，甚至露出了森森的枯骨。
“阿瑶……“墨奕几步上前，将沈夕瑶拥入怀中，“阿瑶，别怕，我来想办法……“
沈夕瑶颤抖着埋在墨奕心口，然而墨奕的心口不似绛离的心口，根本不能给她任何一丝安慰。
终究是输了那一颗心。
墨奕心底默叹了一口气，试着修补沈夕瑶身上那张破皱的皮子，费了好一番周折，如同修缮一件绝世艺术品一般，墨奕一件一件替沈夕瑶穿上衣裙，叮嘱道：“你这皮子矜贵的很，水火都沾不得，况且适才那洗澡水中还掺了草药，你是想跟自己开玩笑，还是想吓死这胤宫上下的人？“
沈夕瑶抿唇不说话，颓然地坐着，任由墨奕摆弄自己的身子。
“你怎么了？“墨奕看沈夕瑶还是这副不高兴的样子，“现在已经没事了啊，真的！“边说边揉了揉沈夕瑶的前臂，“你看，这皮子多白多嫩？“
良久，才见沈夕瑶开口道：“我只是想做个普通正常的人……“声音中难掩的落寞与悲伤：“怎就这样难？“
艰难得连洗澡水都沾不得，艰难得连履行一个妻子最基本的义务都不能。
“难！“墨奕背靠着沈夕瑶，“你本就不该选择走上这条路。“
“我只是想要跟他在一起，只是这样而已。“沈夕瑶埋头，想放声哭一哭，却根本没办法掉出一滴眼泪来。
她连行尸走肉都不算，只是这世间的一缕幽魂罢了。
忽然，沈夕瑶眼前一亮，拽着墨奕的胳膊，求道：“墨奕，墨奕，我知道你师父很厉害，他定然教给了你很多本事，你有办法的对不对？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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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办不到！“墨奕冷着一张脸，“你想要留在他身边，借了这样一张皮子，如今已经如你所愿，你可以自由行走在白天黑夜，至于其他的……没有办法！“就算有办法，墨奕心道，他也不会帮她的，绝无可能！
沈夕瑶烦躁地别过脸去，“原来，你说的你永远会帮我，就是这样而已吗？“
“沈夕瑶！“墨奕似是生气了，“有些事，你何苦要为难自己逆天而为呢？“
逆天而为……很长的一段时间，沈夕瑶都在思考墨奕所说的这个词，是啊，她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在逆天而为。
可是三百年前的她又做错了什么，上天如此待她？
如果不是因为找不到那颗被人剖去的心脏，她又何至于此？
尘封许久的怨怒与恨意像是冲破了屏障侵袭而来，沈夕瑶双拳紧握，转头问墨奕：“如果我找到了那个害我的人，取回了我的那颗心脏，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墨奕冷笑：“找回心脏，也就等同于得到了再生为人的希望，阿瑶……你可知你的那颗心脏在哪里吗？“
“我不知道。“沈夕瑶漠然，“你会替我找到的不是吗？“
“其实……“墨奕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找到了又如何，沈夕瑶，你舍得挖去他的心吗？舍得吗？
“其实什么？“
“其实，倘若这世上能有一个人心甘情愿将他的心脏寄存到你体内，即便那不是你自己原本那一颗，至少也能让你看起来正常些。“可以正常地哭，正常地笑，正常地享受这个姹紫嫣红的世界。
“如果……“这一刻，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墨奕的心头打转，如果真的不得不那么做，那么自己必定会是那个心甘情愿将心脏捧给沈夕瑶的人。
墨奕看着沈夕瑶的眼睛有些出神，“总之，我会尽力替你找的啦……“
三百年过去，也不知那人转世投胎多少回了，沈夕瑶默叹，“想要找到他谈何容易……“
“那如果现在，有一个人愿意把他的心脏给你呢？“墨奕望着沈夕瑶，心头说不出的滋味。
沈夕瑶想也没想回道：“那我也不要！“
“为什么？“
“不管有没有那个人，也不管那个人是谁，他把他的心脏给了我，那他怎么办？“沈夕瑶怅然道：“这世上不会再有人比我更懂没有心脏是一件多么凄凉惨烈的事了。“
墨奕喉结动了动，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可是，沈夕瑶，你又怎么会明白，那种想要为了对方付出自己的一切的渴望与执着？
夜深人静，承天宫还上着灯，绛离独自坐在灯下，面前堆积如山的折子早就批阅完了，却还是丝毫没有困意。
桌案上横着一把白色点着红梅的油纸伞，那是沈夕瑶的伞，伞柄上似乎还有沈夕瑶紧握过留下的余温。
韦全已经不知道奉上第多少盏热茶了，可皇上一口都不曾沾，好些日子了，皇上每晚总要对着这样一把伞犯好一会儿痴，也不知这伞到底有什么由头。
“皇上，夜深了，您该歇了。“韦全劝道。
绛离握住白伞，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红木匣子中，然后亲自将那红木匣子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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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嗯……“绛离张开双臂伸了个腰，是该歇了，已经好些个日子没能睡上一个好觉了。
韦全在伺候绛离宽衣，绛离状似随口问道：“安阳宫如何？“
“噢。“像是早已做足了准备一般，韦全回道：“皇后娘娘已经安然回到了安阳宫，现下，也早已睡下了。“
“是嘛。“绛离褪了靴子，坐到床上，“那她可有说什么？“
韦全摇摇头，“没有，皇后娘娘镇静如常，什么都没有问也什么都没有说。“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韦全这样回答，绛离竟有些失望，“罢了……你熄了灯退下吧！“
“是！“
次日，又一个消息轰动了整个天启城，自然也传至了皇城内宫，经由后宫众人的传说，最后落进了绛离耳中。
“选妃？“绛离批着折子，头也没抬地反问道。
韦全恭敬地答道：“是的，奴才已经打听过了，安平长公主的确是在张罗着为襄王殿下选妃。“
“也是。“绛离朱笔一挥，将批阅好的折子交到韦全手上，“皇叔也不小了，却连个正妃都没有，是说不过去。“
说着，绛离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轻拍脑门儿，问道：“前日，田泽海送来的那些画卷呢？“
韦全放下折子，从一个柜子里翻出那些画卷，“在这儿呢皇上。“
绛离看也没看，“朕后宫人也够多了，将这些女子都送去襄王府供皇叔甄选吧！“
“这……“韦全为难道：“这恐怕有些不妥吧，这些个可都是各地官员为皇上您千挑万选送进宫来的秀女啊……“
“这有什么，朕又不曾碰过她们，统统都送去襄王府吧，若连皇叔也瞧不上她们，就打发她们各自回家去！“绛离道，言语中不容反驳。
韦全无奈，只得照做。
下午，便有车马将半月前才被送进宫的年轻女子们一个个接去了襄王府。
那些个如花儿一般的年轻姑娘啊，离了这红墙绿瓦，竟还有些失落与不甘。
却不知，身处这高墙之内又有着怎样的悲哀？更不知，还有人如此羡慕她们。
苏青月站在宫门口，呆呆地望着那些车马远去，直到消失得不留下一丝痕迹，这才转身。
竖琴怀抱着一撂画纸，“娘娘，田大人才从储秀宫出来，现下大概是回颜清宫了。“
“走吧。“苏青月将那撂画纸从竖琴手里接过来，亲自捧着，一路往颜清宫的方向而去。
襄王府，一波一波的女子被送进来，又一波接一波的女子被送出去。
园中，风和日丽，深处小亭中摆放着一张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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