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类似的彩绘。
那是由原始的图腾崇拜演化而来。早在拉阔尔族还叫斯坦帕族的时候,他们就开始用这种艺术表达信仰。巨神峰顶峰采下的巨大石块,被雕刻成长喙,有翼,身披羽毛的火凤凰人形化身,他们部族神话中的太阳之神。
而斯坦帕族与烈阳族决裂,并更名为拉阔尔族后,这种对烈日的崇拜改为了对战斗的崇拜,石雕则由太阳神逐渐演化为战神,并增添了更多类人的特征。长喙恢复为人脸,翅膀被去除,羽毛变为龙鳞的战盔。战神手持的战矛上,矛骹处的半只火凤凰是仅存的昔日太阳神的元素。拉阔尔部族在祭祀之地竖起这种石雕,祈求战神保佑他们无往不胜。
部族长老的住所也在这里,我看到石雕后面一间木屋。那个走在最前面的老人想必就是长老了。我不由又看了一眼身旁搀扶的少年,原来他是长老的孩子。这长老也真够绝情。
木屋客厅不大,我们几个都在里面,立刻显得十分拥挤。长老坐在正中,潘森和蕾欧娜站在一边,两个少年在另一边。我缩在一角,默默地打量周围。这屋子里有不少拉阔尔部族的好东西,那个探险家萨托的收藏多是外来物,他的本地的收藏和这里一比,立刻相形见绌。和潘森的屋子里一样,正对门的墙上,也交叉挂着一副有凤凰翼的战矛。这是他们部族最喜欢的战矛样式。
“你们是来干什么的?”长老问。
“我们来——”蕾欧娜迟疑了一下,指了指我,“帮我这个朋友找件东西。”
“你们的朋友?你们在联盟的朋友?”
长老看着我,神情一点都不友好。我站起身走到长老面前,也学着刚刚潘森那样行了个礼。“我是潘森和蕾欧娜的朋友,但不是联盟的。我只是个从巫毒沼泽来的旅行者,冒昧拜访,给你们添了麻烦,还望见谅。你是亚甘长老对吗?我叫柯尔特。”
这一番部族方言说得不太流利,毕竟是七年前学的,不过长老还是很惊讶,那两个拉阔尔少年也睁大眼睛望着我。
“你会说我们的话?潘森教你的?你说话可听着一点都不像女孩,你到底是什么人?”长老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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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千年传统
“你没听错,我就是个男的。”我说,“斯坦帕语是因为我对拉阔尔部族很感兴趣,自学来的。”
亚甘于是开始打量我,好像信又好像不信。“外族的男人都这么弱不禁风?”
他说话不够中听。“我是不够壮,可不是弱不禁风。你的族人倒是够壮实,除了潘森未必能有一个是我对手。”
那两个拉阔尔少年居然发出了点笑声。我看了他们一眼,他们低下头去,但还是忍不住笑。
“是吗?我刚才看你连踢带拽,终于推倒了我们一个战士。”长老说,“费了不少力气吧?”
我又有点忍不住,那是一发能量弹直接按上胸口,一击撂倒。我甚至敢说潘森挨这一下都得喘一阵。“费死劲了,我现在只盼你们那位战士没伤太重。”
“那得是你能打得太重啊。”
“那你不妨看着,三天之内他要是能从床上爬起来,就算我下手轻了。”
潘森站起身拍拍我肩膀,我明白他想安抚我。这一早晨直到现在,我就快想找人打一架了。长老不再正眼看我,转而盯着潘森,他显然还是不以为然。我深吸了一口气,想让自己冷静点。
“潘森,你不知道拉阔尔部族的规矩吗?”长老问,“部族领地外族人不得入内。你还把蕾欧娜也带进来了,这是要干什么?刚才的成人礼上又是怎么回事?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不然都按拉阔尔律法处置。”
无法开口的硬汉不做声,脸涨得通红。我赶紧补充道:“我是自己溜进来的,不是他带的。我装成了个女孩子,守卫就放了水。跟潘森没关系。”
“我也是。”蕾欧娜也立刻说,“成人礼上我也是自己冲上去的,和潘森没关系。而且你有什么资格训我?你们以前已经承诺过成人礼不再处死失败者,是你们在违反承诺。”
“蕾欧娜,你一个外族人,有什么资格管拉阔尔族的事?”
“亚甘长老!”
蕾欧娜脸色变了,她怒视着长老。
“我生在拉阔尔长在拉阔尔,怎么就算外族人了?”
“你十六岁就已经上了巨神峰顶,进了烈阳神殿,拉阔尔高攀不起。”
“我为什么上了巨神峰顶?还不是因为这种血腥仪式?这和部族没关系,这种仪式本来就该废除!”
“成人仪式从拉阔尔部族建族就开始有,一直到今天。你有什么资格质疑千年的传统?你一个人破例当了叛徒,还要所有人跟着你一起?”
“谁是叛徒?”
潘森起身拉住蕾欧娜,这头狮子几乎就要冲上去——蕾欧娜,这个名字在古老斯坦帕语中的意思就是狮子,而人如其名,她有着一样的暴脾气。
“亚甘长老,我是上了巨神峰顶,也成了烈阳的族人,但不代表我从此和拉阔尔分道扬镳了。我生在拉阔尔部族,身上流着的是拉阔尔的血。拉阔尔以战斗为信仰,我也一样,但战斗不是为了杀自己同胞的!”
狮子就快要炸了。潘森使劲按着蕾欧娜,向我使眼色叫我把蕾欧娜带出屋。我便上前拉拉她,她反手甩开我。重盔的厚肩甲一下磕在我手臂上,挺疼。
“千年的传统又怎么样?千年就代表了正确?”她说。
“走吧蕾欧娜。先让潘森和长老说两句。”
她一步都不动,只是盯着亚甘看。我向潘森望了一眼,那位拉阔尔族的真正勇士点点头,我便使足了力气,抓住她手臂猛然一拽,蕾欧娜差点一个踉跄。我跟手赶紧把她拖出木屋,回脚踹上门。
再怎么弱不禁风,男人的力气好歹还是比女人大点。不然怎么保护她们。
屋门关严了,蕾欧娜一脸怒气地看着我,我背靠着门,觉得她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把我吃了。
“别这样蕾欧娜。”我说,“让潘森先和长老聊聊,你在里面他说不出话。”
“他能说什么?我要跟长老说,你让开。”
“冷静点,冷静点。你现在进去不是说话,是吵架。于事无补。”
“我没法冷静。什么叫我是叛徒?”
“他又不是针对你。你们两族本来不和,这是部族对部族的问题,换了别人也一样。你是拉阔尔族人,大家心里都清楚的。来来来,天热,火气大,先出来凉快凉快。你看你这一身穿的,都能中暑。”
我说着,想找点什么给蕾欧娜扇扇风,却被她一把推开。她自顾转身向广场上走去,我于是跟上。广场也临山崖,绕过石柱雕,走过旗杆,我们就来到了崖边。这会儿已经将近中午,云雾早已消散,视野非常好。从山崖边望去,广袤的莫格隆北平原一览无余。蕾欧娜走到崖边站住了,她就那么看着远方,一言不发。
我于是也坐下来。山风不小,蕾欧娜的长发有几缕飘了起来,扫过我的脸颊。我拨开她的头发,顺便再把她给我梳好的头发也抓了抓,大概乱一点就不像女孩了。
“小子。”
“嗯?”
“你走得多,见得也多。别的地方有这种习俗吗?”
“成人礼很多地方都有,要杀人的就拉阔尔一家。但是蕾欧娜,听我说一句。”我说,“我看过你们的典籍。千年前你们实行这种仪式是因为资源匮乏生存艰难,不得已用这种方式对人口优胜劣汰。那时候巨神峰环境太恶劣,没有足够食物养活太多后代。”
“哈。”蕾欧娜冷笑了一声,“我知道你读书不少,你还懂拉阔尔语,你以为你很了解拉阔尔。可你抬起头看看,就现在。我们还是资源匮乏吗?还是食物不够吗?”
她回身一挥手,想让我看身后成排的房屋。我摇摇头。
“我不是在为成人礼说好话。”我说,“我同样不明白这种习俗为什么能延续至今。比起大城邦,你们现在的生活当然不算富裕,但至少不会再饿死人。我猜有别的理由让这种仪式成为你们难以抛弃的一部分。”
“能有什么理由,又有多难以抛弃?”
蕾欧娜说,半问半叹。我想她现在冷静下来一些了。
“我不知道有什么理由,但是后一个问题我可以回答。”我说,“你刚才说千年不一定代表正确,我同意。但千年一定代表着难以推翻。”
“小子。”
我听到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你说的。但是烈阳族,他们骗了我。他们一直告诉我这个传统已经废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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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狮子的悲伤
烈阳族,巨神峰顶的部族。承载着古老的斯坦帕族对太阳的信仰。曾有一名能召唤太阳之力的战士。他手持金红色长剑和一挺凤凰样式的圆盾,带领斯坦帕族战无不胜。战争结束后,那位战士选定了巨神峰顶作为他最后的家园,那是整个瓦罗兰大陆离太阳最近的地方。斯坦帕族中最优秀的战士完成战场上的使命后,会卸下盔甲放下长矛,沿着山脚向峰顶的唯一通路,也就是东方栈道,登上巨神峰之巅。
这些人就被斯坦帕族称之为烈阳人。他们祭祀太阳,也祭祀远古那位战士,并用余生祈愿太阳保佑斯坦帕部族战无不胜。烈阳人还一直希望重现战士的太阳之力,从未成功,不过他们也从未放弃。
但千年前,烈阳族与斯坦帕族彻底决裂,原因不得而知。斯坦帕族更名为拉阔尔族,将栖息地由山脚迁至巨神峰半山,但绝不向顶峰上一步。同样,烈阳族人也永居于烈阳神殿,不再回到拉阔尔族。两部族还不约而同封锁了东方栈道入口,两族之间的唯一通路从此废弃。烈阳族人则在山体西侧另修了一条路,以供连通外界。
而拉阔尔族十六岁的成人礼也同样从那时开始。继承了无数斯坦帕古兵器的拉阔尔族,所有孩子一到十六岁,要么在战斗中手刃对手,拿到一件伴随自己终生的古兵器,要么,就永远闭上眼睛,不再醒来。
千年至今如此,唯一的例外是蕾欧娜。她是那时该参加成人礼的少年中最能打的一个,但她拒绝向其他人动手,并甘愿赴死。拉阔尔族正要处死她时,阳光突然变得暴烈无比,让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光芒褪去后,蕾欧娜毫发无伤,而侩子手不省人事。
听闻此事的烈阳族,破天荒地回到了巨神峰半山拉阔尔族栖息地。他们认为蕾欧娜应是太阳之力的继承者,并带她登上巨神峰顶。蕾欧娜没有让他们失望,她很快掌握了太阳的炽热力量,并举起了那位战士的长剑。她就是那位战士的继承人,从远古至今的唯一一个。
但蕾欧娜与烈阳族的关系事实上并不好。
“我从十六岁起就再也没回过拉阔尔部族。这是我这么多年头一次回来。小子,我说了你可别笑,我很激动,昨天一晚上都没睡着。”蕾欧娜说。
她叫我别笑,可自己笑了一下。我坐在地上仰着头看她,觉得这笑容无比苦涩。“我听说过,你来联盟之前从没下过峰顶。”我说。
“烈阳族看我看得很紧,他们不允许我下,我和拉阔尔族也只能写信往来,由烈阳族人帮我送下去。我反对成人礼,想让这个残酷血腥的仪式停在我们这一代,就给亚甘长老写了信。他也给我回信了,说自我离开后,他们已经不再处死失败者。烈阳族人也说他们亲眼看到了。”
“结果他们两边一起骗了你。”我说。
“对。”
我想安慰她,可现在我不知说什么好了。她恐怕有种众叛亲离的感觉。这种时候其实应该——
“你父母呢?”我问,“这么多年没回来了,这次恰好有机会,不如一会儿我们去看看你父母?”
话出口我便后悔。蕾欧娜,她竟然一下眼眶红了。
“他们,他们都,已经。”
她想说什么,但声音已经开始颤抖。我看着她,等待即将到来的那个沉重词语。
“他们都已经去世了。七年前。他们七年前就去世了,可我都没能参加葬礼。”
然后她不再说话,只是望着远方,。不知多少过往压在她心中难以释怀。正午的烈日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