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斗争中,鲜有魔法师的踪迹。
因为那时的人还只会用火焰魔法——人类最早掌控的元素能量。而龙,所有的龙,偏偏都不怕火,哪怕是守护与征服两海之中的海龙都是。娇嫩的小火球打在龙鳞上根本毫发无伤,鳞片甚至都不会因此变热哪怕一点点。
因而人类对龙的战斗,唯有由最骁勇善战的勇士,持冷兵器与之殊死肉搏。龙鳞厚重难以击穿,能精准突刺的长矛成了最合适的选择。肚子,颈下,尾下,眼睛,甚至口舌。与龙的搏斗如此艰难,锋利的爪子与有力龙尾,口中喷出的炽热火焰,人类在它们面前立刻显得如此渺小。
能与龙搏斗的勇士,千万人中难以寻其一。有那么一段时间,与龙的战争中,人类节节败退,从灾难丛林到库莽古丛林,再到恕瑞玛沙漠。凡龙所及之处,生灵涂炭,鲜有人烟。
直到巨神峰。这瓦罗兰大陆上,与天空最近之居所。古老的斯坦帕族世代衍息于此,高山的极端环境铸就了他们比山石还强韧的身躯与精神。
龙不会放过巨神峰,它们从南方飞来,想要夺下这里的财富与土地。而斯坦帕族毫不畏惧。他们举起长矛与圆盾,踏在被火焰席卷的土地上,迎战那遮天蔽日的巨大身影。一片人倒下,立刻再有新的人捡起他们的盾与矛补上。古老的斯坦帕语中,没有退缩二字。
他们胜利了,惨胜。来犯巨神峰的龙,就永远地留在了山峰上。而原本遍布莫格隆平原的斯坦帕族,几近全灭。
这是人类对龙的战争史上的第一场胜利,转折之战。那之后人类终于开始反攻。人类最好的战士,斯坦帕人,他们已经打不动了,仅存的几个聚落汇合退居于巨神峰脚下休养生息,也只能休养生息。现在必须轮到其他人站出来。
于是大陆上的不同部族逐渐达成了同盟,带着对斯坦帕族的敬意与对龙的怒火。其后历经几十年,他们一点点攻回家园,夺回财富,将龙群赶回费伦平原,令它们不敢再踏出半步。
只是战争中死去的人,无论是斯坦帕族的,还是其他部族的。这些人,他们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而屠龙从此成了斯坦帕部族一项最神圣的传统,为纪念那一场如此惨烈的战役,也为替这些永远不会再回来的先人复仇。潘森的部族拉阔尔,他们是从斯坦帕族演化而来,也继承了这个习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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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成人礼
“——所以你恐怕没注意过,拉阔尔族的每个屋子,屋檐上都有个木雕。那是代表这一家的战士曾经狩猎过的猎物,是荣誉之碑。如果一个拉阔尔族人猎过老虎,他就能在房檐上放一只老虎的木雕;如果他猎过豹子,那就可以放一只豹子的。小姑娘,我的房檐上,不知你进来时候留意没有,那是一只龙。只有真正猎过龙的人才有资格在房檐上放龙的雕像。”萨托说。
我点头,有点敷衍,但萨托已经骄傲地笑了起来。“你够细心。我还听说你还是潘森在联盟的观众。你知道他也杀过龙吗?他也是我们拉阔尔部族最棒的勇士。”
我继续点头,这次是真心诚意,昨天晚上在潘森小屋我已经见到了房檐上的龙雕。更何况对联盟所有人而言,这个汉子根本无需靠一条龙来证明自己,我们早都领教过。我写了纸条给萨托表示感谢。虽然没找到东西,也没听成想听的故事。
“有时间再来,再来。”萨托说,他把我们送到屋门口。
这个上了年纪的拉阔尔族探险者,他因为腿伤已经无法再离开巨神峰,而年轻人不喜欢听他念叨他的过去。我们的拜访让他兴奋不已,他甚至不想停下来。
他是个值得尊敬的人。我向他挥挥手,他笑着回应。而后我跟着潘森与蕾欧娜向另一个方向走去。该去找长老了,我得恢复自己的性别。
拉阔尔族的长老,要是一直还没变的话,应该是叫亚甘。在联盟时我听潘森提起过。他是部族中最年长的那一个,但当上长老倒不是因为年龄。另外,他年轻时同样也是狩过龙的勇士。
我们又走了好半天。路不远,但这次潘森明显放慢了脚步。天已经大亮,上午时间,抄长矛比划的拉阔尔族人多了许多,随处可见几个人凑一起对打,而且是真刀实枪的干。矛,剑,盾,刀,什么都有,就是砍。我还见到了好几个受伤见血的。
崇尚战斗的部族从来名不虚传。一挺盾,一件冷兵器,一身盔甲,相传他们能以这种最原始的方式击败胜于自己十倍兵力的敌人。德玛西亚与诺克萨斯都吃过亏。瓦罗兰大陆上最强大的步兵军团,非拉阔尔莫属。
但只要我走过,步兵军团的预备役们就都停了训练,转而盯着我看。有的抹抹一脸血冲我抛个媚眼,还有的冲我吹口哨。我的身材,长相,仍旧是他们热议的话题,我拿石头砸了好几下才砸掉那破长矛的矛尖现在则变成了我双手握着一块小石子使劲砸了好几十下都没砸掉矛尖,还累得娇喘连连。潘森和蕾欧娜走在我两边,一起伸手拍拍我的肩膀。“冷静。”蕾欧娜说。
“我不冷静。”我说,“我是不够壮,但我长得很不男人吗?”
“这个……”
蕾欧娜犹豫了,她竟然犹豫了。我又扭头看潘森,这个大汉竟然也在思考。
“算了,我想静静。”我说,快走几步甩开他们。我不想和这两人为伍。
前面是一小片空地,有不少拉阔尔族人聚在那里,每人都穿着轻盔。中间似乎有两个人正在对打。我走近人群,他们自动给我让开条路。“呀,外族姑娘来了。”其中一个人说,“快让让,快让让,别把她这小身子挤坏了。”
我默默地在心里谢了他的好意,连带谢了他全家。身边的拉阔尔族人都向后退了退,不少人的目光都从空地中央那两个人身上转移到了我这儿,我只好装作看不见。不过我发现正在对打的那两个人身材只比我壮一点点,那是两个拉阔尔少年。其中一个持长矛紧步上前,另一个拿着短刀不住退后。
但那个上前的少年并不占优势。他上得有点急,眼神也不够坚定,更像是因为畏惧而装腔作势。果然,一矛刺出却扑了个空,另一个少年立刻抓住机会,一步上前,左手拽住他的胳膊向后一拉,右手跟着一刀砍中他的肋下。血溅一地,拿长矛的少年一下坐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我感觉自己身上都跟着疼,这是真不手软。持短刀的少年放下刀举起手致意,周围的拉阔尔族人开始欢呼。还有个人开始高喊起什么。
“杀了他!”
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更多的人开始呼应。一圈几十个拉阔尔人,现在都举着手中的武器齐声喊。那个少年重新捡起短刀,走向地上坐着的拿长矛的少年。后者颤抖着抬起头,用目光祈求对方留自己一条生路。
我突然明白这是他们的成人礼,拉阔尔部族特有的成人礼。年满十六岁的少年要捉对搏斗,胜者获得拉阔尔的古代兵器,败则处死。这是拉阔尔族延续千年的传统。潘森,还有原本是拉阔尔族人的蕾欧娜,他们都参加过。不过蕾欧娜拒绝杀人,而后离开了拉阔尔族。
拿着短刀的少年慢慢走向地上那一个,周围的人欢呼得更加起劲。这事我不喜欢,我想冲上去拦住他们。
可这轮不到我管,我也不该管。我是个探险者,而探险者不该干涉当地人的风俗习惯,这是职业操守。更何况拉阔尔族的成人礼已经持续上千年,死掉远不止眼前这一个。就算我救下了今天这个,明天后天仍旧还会有十六岁的拉阔尔少年死在自己同伴手下。一直都会有。这就是这整件事里最恶心的地方,你就算做了也不能改变什么。
但是至少能救下一条人命。
我看看周围地形和人群,又上前了两步,打算去把地上那个拉起来带着他瞬移逃跑。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干有点招摇,要是能先制造点混乱,引开人们的目光——
“给我住手!”
一柄长剑不知从何方飞来,没出鞘,飞向那个持短刀少年。一个身影从我身边掠过,跟着长剑冲了上去。视觉残影中依稀一点金红色,长剑横挥一击,短刀少年一下跌倒在地。但周围的拉阔尔人反应也都很快,十几杆长矛立刻指向他们围成一圈。几个人厉声问她是什么人,正中那个不速之客一手平举长剑,一手摘下头盔。一头金红色的长发飘散而落,阳光之下无比夺目。
蕾欧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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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拉阔尔长老
所有拉阔尔族人都惊呆了,我听到有几个人惊呼出她的名字,还有个人转身跑走了不知是去干什么。蕾欧娜伸手去拉地上那个被砍伤的少年,但他伤得太重,完全起不来。这一俯身还露出了破绽,周围的长矛立刻刺了过来。人太多,她肯定不能应付,我抬头看了一眼天上,自觉后退几步。
咣。
一座潘森从天而降,砸翻一片人。我先躲了,只溅了半身尘土。愤怒至极的硬汉挥起长矛几下挑开还敢上前的拉阔尔族人,后退一步站在蕾欧娜身前掩住她。有人叫了起来。“潘森!你干什么!”
潘森举着长矛指着他们,他说不出话,但谁也看得出他的怒火,敢碰蕾欧娜他肯定要拼命。拉阔尔战士们此刻没人敢上前了,只是举矛对着他们两个。
但是现在第一等大事是地上那两个少年,他们全躺了。仗着够苗条,我趴下身子,想穿过那几个拉阔尔战士爬进去。刚爬了没几步,一只手突然拎住我的领子把我提了起来。“小姑娘,离远点,危——”
小姑娘,我受够了这几个字。我回手一把揪住这个拉阔尔战士的手腕,一脚飞起踢在他腰上,他立刻站不稳。我松开手腕转而揪住他领口,一发能量弹直接贴身按上胸前,他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偷袭加上魔法暗算,似乎不够光明磊落,但被叫了这么一早晨的小姑娘,我已经忍无可忍了。几杆长矛刺过来,我转身想躲,潘森已然上前两下挑开。趁着空当,我赶紧跑到那个受伤的少年身旁,蕾欧娜立刻站到我身边掩护。我蹲下身子解开那个少年的盔甲,撕了他的衣服把伤处简单包扎了一下,他疼得大叫,我也只好当没听见。一边还躺着那个拿短刀的少年,是被蕾欧娜一剑抽晕的。这倒好办,我拔出匕首轻轻戳了他一下,但没刺破皮肤。这个少年叫了一声,睁开了眼。
还好。人算是没事了,我抬起头,看到拉阔尔战士们又围了上来。潘森举起长矛和他们对峙,蕾欧娜又向我靠了靠。前排有个上单,身边有个辅助,这波小团可以开。我抬起左手,看准最近的一个拉阔尔战士,随时准备动手。
然而有喊声由远及近。余光瞟了一下声音来源,有几个拉阔尔族人跑过来,后面跟着一个老者。
看到那几个人,拉阔尔战士们就放下兵器,让开了一条路。我看到最后面那个老者,他穿得不太一样。潘森看到他也垂下长矛,但没放手。他仍旧警惕。老者走到他面前,潘森低下头行了个礼。
“潘森,蕾欧娜。”那个老人说,“还有个外族人。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你们一直在骗我。”蕾欧娜说,“你们说成人礼的失败者可以活下来。”
“蕾欧娜,你把剑放下,我们好好谈谈。”那个老人说,“还有潘森,你带了两个外人回来,为什么不先告诉我?你们都过来,过来,去我那里谈谈。”
他说完,我身边受伤的那个少年突然叫了一声。“父亲!”
我们三个都是一愣,一起低头看这个少年。那个老人也看着他,少年又叫了一声。
“你也过来,你们俩都过来。”那个老人说,他声音变得更加严厉。“站起来,自己走。”
说完他就转了身,头也不回地自顾往前走去了。潘森回头望了望蕾欧娜,提起矛跟在后面。我和蕾欧娜一人一边搭起那个受伤的少年跟上去,被蕾欧娜打晕的那一个跟在我们后面。
我们走向不远的一片广场,有高大的木制旗杆竖在那里,拉阔尔部族旗帜迎风飘扬。旗杆周围是稍矮一些的柱形石雕,我想起莫格隆关的出土文物中似乎有类似的彩绘。
那是由原始的图腾崇拜演化而来。早在拉阔尔族还叫斯坦帕族的时候,他们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