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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崖苋非常好卖,大家都爱吃,即便向买主要特别高的价钱,从山上采下来的那些也还是不够卖。住民们把它的幼芽带到平原,试着人工种植。但这种小小的植物下山后,变得对光源十分敏感。日光现在太过热烈,它们白天就会枯萎;星光又实在微弱,黑夜中它们难以长起来。所以无法人工培育。
这时住民们想到了星空,对其他地方的人来说这是美景,对这些住民而言则是信仰。他们相信星星听得到他们的话,流星划过夜空时许下的愿望终将成真。发现了月崖苋的伍德家,那个小一点的女孩安娜开始向流星许愿,请求星星在夜晚也带给他们一些光明,以便培育这难得又珍贵的植物,让生活更加富足。
星星真的满足了他们的愿望。安娜许了愿,便有一颗流星砸落在山边,慢慢燃烧。烧尽之后一个矿坑口露出来,里面有从没人见过的深蓝色水晶,像夜空一样美丽。这矿坑的尽头处,无数茂盛的水晶晶簇之中,有一枚小小的蓝色星星躺在里面,闪耀着比星空明亮,却比太阳温和的光芒。
村民们捡起了那枚小小的蓝色星星,把它放到月崖苋旁边。夜晚,蓝色星星的柔和光芒照耀下,这些小小的植物竟然开始生长。
人们惊喜万分。一筐一筐的月崖苋卖到了大陆各地,他们真的变得富庶了些。
直到有一天来了一个魔法师。他看到了那个矿坑,也看到了里面的水晶。他异常惊讶,问住民为什么不开矿采集水晶,熔铸符文。
住民们面面相觑,他们不懂得水晶的价值,更不懂得符文。
“那是魔法!可以卖好多的钱,比你们种粮食,种菜,种月崖苋都要多得多得多!你们开矿吧,我教你们熔铸魔法!”
人们半信半疑,但还是有人跟着魔法师去了,又是伍德。他有勇气在黑夜里爬上宏伟屏障找到月崖苋,也有勇气尝试从没见过的叫做魔法的东西。水晶矿里有不知何时建造的古老的巨大熔炉,他和那个魔法师真的用那些熔炉,把夜空一样的水晶铸成了奇妙的蓝色结晶。魔法师把它们带出平原,运向北方城邦,然后带回来一大笔金币。
“看,我说,它贵得多!”那个魔法师说。
这些结晶真的卖出了比月崖苋多得多得多的价钱。没有人再耕作了,所有人都涌向了水晶矿,开采水晶熔炼结晶。人们现在不仅是富庶,是非常非常有钱。他们还在水晶矿里建起了伍德的雕像以纪念他的功绩,雕像拿着一把矿工锤,高大又雄伟。人们还不忘纪念流星,他们把结晶都铸成那颗蓝色的小星星的样子,边上还要刻上一圈花纹,虽然和那颗小星星不完全一样,但至少像。
然后战争爆发了,第二次符文战争。一大群魔法师来到平原,要住民交出水晶矿。“那些魔法可以打仗。”他们说,“你们要把矿给我们。”
住民们拒绝了,那是他们的财富之源。一个魔法师叫了起来。“不交?那好。你们不是喜欢星星吗?我给你们星星!”
魔法师们举起了魔杖。一时间,黑夜沉寂,星光失色,住民们几乎看不到身边,只能靠声音与触觉确认自己在哪儿。
然后他们看到了流星,一颗,从黑夜天际一角飞来,星尾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光痕。流星慢慢飞过天顶,越来越亮,越来越大,星尾撕裂了半个夜空,住民们开始尖叫时,它已经近在眼前,巨大的身躯占据大半个天顶。
它落了下来,砸毁了一座房屋,熊熊烈焰燃起,住民们四散奔逃。然而大片流星还在飞来,第二颗,第三颗,无数星星落下,平原瞬间成了一片火海。老人和孩子踉跄着逃向山脚,那里有矿区,不会被星星砸到。还活着的年轻人冲上去和魔法师们拼命,一颗大星星砸下来,他们就再也不见。
他们打不过那些魔法师,没有一个人活下来。平原被星星砸毁,魔法师们走向山脚,矿区里还躲着人,他们要斩尽杀绝。一个老人握着火把站在矿区门口,问他们是不是想要水晶。
“你们想通了?”魔法师们问。
“想通了,进来吧。”老人说。
他领他们走到了矿里一个宽敞的大厅,伍德的雕像就在那里。魔法师们认了出来:“这雕的是你!”
昔日上山采月崖苋的年轻人,今日已白发苍苍。老人点点头,“水晶都在这里,你们看。”
他拿起火把,点燃了雕像旁边的引线。一声巨响,采矿用的**全都引爆,石厅里的魔法师一个不剩,叫伍德的老人也闭上了眼睛。
可矿洞外面还有魔法师,他们没全都进来。他们愤怒地咆哮:“我们要把你们全都埋在里面!”
他们砸下了星星,把矿洞入口堵死。一群老人和孩子被关在矿洞中,其中也有伍德的儿子。听到洞口堵死,他领着人们走向最深处。“我的妹妹,她没跑进来。”年轻一点的伍德说,“我要挖出去,找到她。”
他相信他们能出去。父亲开矿时给他画过地图,里面有条地下河,打穿岩壁就可以找到。他们走到了最深处的水晶洞,拿着镐头开始挖。地下河通向外面,会把他们带回星空下。
那便是我昨天发现的那个矿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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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星之所在
我本想告诉伍德婆婆,那个通道最后的岩壁真的很薄,因此我才得以逃生,但我决定闭嘴。有些东西永远不该重见天日,有些事也同样。
“罗伯特的妹妹安娜,她没有跑进矿洞。”伍德婆婆说,“人太多,他们失散了,安娜跑到了宏伟屏障山林里。但也因此她才活了下来。那两枚挂坠他们兄妹两个一人一枚,是一对儿。”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十年前伍德婆婆和我说过原住民先人的遗训,魔法与贪心皆不可取。那时我还有点纳闷,现在是明白了。
“我们向星星祈祷给我们一点光亮,星星就给了我们,可我们还想要更多。魔法师一来,再也没人种月崖苋了,大家都去挖矿。”伍德婆婆说,“我们太贪心了。星星给我们的是光亮,不是那些水晶矿,可我们却想不劳而获。”
我们沉默了很久。院子里又传来小孩子的嬉闹声,我扭头望去,安妮不知何时起床了,又在和亚林玩耍。
“小伊泽。”伍德婆婆说,“我猜那颗最早的星星就是你要找的。”
我点点头,应该是了。
“它就在矿洞里,在人们第一次看到它的地方。”伍德婆婆又说,“后来没人种月崖苋了,那枚星星就被埋回那里,当做纪念。再后来魔法师来了,他们就把那个入口填死了。小伊泽,你要那枚星星就去那里找,就在北岸东边的沼泽,我告诉你怎么走。”
她拿来了沼泽地图要给我指路,我拦住了她。“您真的觉得,我可以拿走那枚星星?”
“小伊泽。”
伍德婆婆笑了笑。
“小伊泽,婆婆一直知道你不喜欢魔法,你不会像南岸那些人一样,把沼泽搞得一团糟。我不知道你找那枚星星做什么,但我愿意把它送给你。”她说,“如果我们还想要那枚星星,早就去沼泽里面挖出来了。魔法与贪心皆不可取。”
她在沼泽地图上标出了一个地方,还画了一条通路,然后交给我。她又详细解释了半天位置。“那儿有片大沼泽,围着很高的芦苇,连着山脚下。矿区就在那一带,可能不太好找,你得仔细点。以前有条路穿过那片沼泽通向山脚的,可是最近沼泽里有了怪物,谁都没再去过,不知道好走不好走。”
我收下了地图,谢过了伍德婆婆,她笑了笑。
“十年前我们每天向星星祈祷,然后你就来了。”她说,“你给我们带来了光,我们就该还你一份光。”
那么该告别了。“如果有机会,我还会再来看您。”我说。
“早点来。”伍德婆婆说。
我向伍德婆婆道别,她执意送我出门。我牵着安妮到了院子门口,还没推,门自己先开了,一群人围在外面。
我脱口而出:“你们怎么都来了?”
“小伊泽,你是太不像话。”其中一个年长的大叔说,“你来了,也不和我们说一声。你又要走了,还不让我们来和你说声谢谢。”
他们全都是北岸的居民,我认得,都是我当年见过的。我还认出了当时带我下矿洞的那几个人,十年过去,我长大了,他们变老了。我上前与他们一个个拥抱,眼眶感觉有点湿。安妮在一旁看着,不明所以。
我带着安妮回了南岸,先把她送回家。安妮先进了屋,我看到院子里闲了好几天的几条狗,就想去逗逗它们。天已经开始热了,这几条狗都趴在地上吐着舌头。我走到秋天旁边摸摸它的耳朵,问它这几天睡得如何,秋天还我一声汪;我又问问它这么热还有没有精神继续跑,它还是还我一声汪;最后我搂着它的脖子问它想不想我,秋天斜眼看看我,扭扭脖子拱开我的手臂,转了个方向把尾巴冲着我,继续趴在地上吐舌头。
人倒霉,狗都不待见。我进了屋,安妮冲我招招手。“爸爸要找你。”
我想到了。我拖着伤腿进了哈斯塔的书房,灰色秩序这位老大拉了张椅子给我,问我昨天带安妮去了哪儿。想必他已经知道了,我如实作答。“带了你的女儿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我非常抱歉。”我说。
哈斯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探险家,我几个月前就下令不许灰色秩序的人进矿,你却领着我的女儿去逛了一大圈,灰色秩序很多人也都听说了。”
我点点头,他接下来的话我已经猜到了一大半。
“安妮喜欢跟你乱跑,我也拦不住。但是你还跟暴风平原那些人打了一架。那群人是亡命之徒,你想必也看到了。他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这话是没错。昨天一趟水晶矿洞,他们完全一副要让我们葬在里面的架势。
“我的人说,那群人现在已经盯上你了,要找你算账。直说吧,虽然你也是联盟成员,安妮这次也平安回来了,但我不能让她跟你去。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你的工作我不能干涉,你也自己小心。”
预料之中。而且十年过去,他说话终于不算太难听了,还能忍。“哈斯塔先生,我只想拜托你把安妮锁好了,省得她偷偷往外跑。”
“好,这个自然。”哈斯塔笑笑。他顿了一下,又说:“你是我的客人,暴风平原那些人说到底也是我管理不严。他们要是想伤你,我坚决不能答应。安妮不能再跟你走,不过我可以派灰色秩序其他人给你做帮手,你要多少都行。”
时过境迁,我的待遇大不同。当年我求他们帮忙而没人理,现在哈斯塔主动问我要不要人帮忙了。“我不用帮手,但我想请灰色秩序帮我准备点东西。”我说,“还有,还是那件事。请别泄露我的行踪,还有我是谁。”
哈斯塔这边的事情完了。我拖着残腿又向诊所走去。那个挂着羊头骨的小屋离得不远,我走到门前,还没等敲,门就开了。
“哟。”
我低下头,不忍直视莱西医生。“我腿现在感觉不太好。”我说。
“感觉不太好?那我能干什么?给你锯了?”
我低头赔笑,乖乖进了诊室坐回病床上。莱西医生解开水银饰带,咂咂嘴。“不错啊。”他说,“火烧完再水淹,你是真觉得有了水银饰带什么都不怕了?”
“我太相信学院产品。”我说,“现在有点疼,是不是复发了?”
“那倒没有,是药效过了。”莱西医生看看伤口,“饰带真是好东西,我原先以为你三天才能下床,结果你这么往死里折腾,居然还好了不少。可你还是得上药,不然恢复得太慢。”
莱西医生去洗了洗水银饰带,泡在消毒水里泡着,然后拿了清水来重新帮我清理伤口。伤是比离开这儿时候好多了,这次洗时远比之前好受,没那么疼。消完毒,莱西医生又拿了药来,看了半天。
“在祖安,我最讨厌的就是不听话的病人。”他说,“要是放在以前,我不给你涂毒药就不错了。还管你第二次。”
“我这次不跟你保证了,我都不相信我自己不会乱跑。”我说,“但我相信你的医术。”
莱西医生大笑起来。“你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