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它还没掉下去。安妮那边立刻又一团火紧跟着过来,连着挡板一起把它打了下去。我松了一口气,发现右手还握着匕首,这一翻身没戳到什么真是幸运。
挡板现在没了,也好,没了可抓的地方,不会有泥岩怪还挂在后面了。我勉强坐起来,爬上箱子侧坐在上面,安妮转回身去继续清理前面的路障。匕首刃现在钝得没法用了,狗群也跑得歪歪扭扭,安妮的火刚刚离它们太近,它们多多少少被烧到了。
但泥岩怪仍旧没减少,而安妮也有点吃不消,她的火球开始扔得慢了。我尽力挥匕首又打散几只两边的泥岩怪,捡了个空隙伸手到驾驶位那儿抓过缰绳,使劲一抖。秋天叫了一声,再次加快速度,最后一搏。
又是一团烈火,烧掉几只挡路的泥怪,小路尽头终于出现在了眼前,两边沼泽的水也浅了一些。安妮双手撑在扶手上喘着粗气,她真的快不行了。我扔掉匕首,跟着甩了几发能量弹,打掉前路最后几个泥岩怪。前面两座石墙映入眼帘,中间那一条窄窄的缝隙就是石林入口。
然而秋天突然狂叫起来,我看到一大团黑影堆在那个入口处,几乎是两侧石墙的一半高。
“你还行吗?”我问安妮。
她点点头,现在不行也得行。
“我数一二三,你就往那里扔提伯斯,然后叫他立即闪开,立即。明白吗?”
安妮点头,站直了身子,我也抓紧缰绳,调整方向。领头的狗冲着那团黑影冲了过去,我也拉开左手能量弓,以防安妮失手自己可以立刻补一发弹幕。但是最好别。我有自信把它们打散,但必定会留下一大片泥水在地上。狗群此刻是不要命地往前冲,这个速度踩在上面很容易打滑。一只暗影火焰的巨熊能让泥水都蒸发不见,那就好得多。
入口越来越近,我估算着距离,深吸一口气。
“一、二、三!”
一只巨熊轰然而至,石墙前迸出漫天泥浆。领头的秋天刹车已经来不及,一头扎向那只浑身滚烫的熊。就要撞上的一瞬间,提伯斯化作了一团冲天的火焰。
秋天狂嚎一声,后腿奋力一蹬,直接从那团火下面冲过。橘子一头跟上,然而它跑在外侧,位置实在太差也来不及调整,右半边身子擦着火跑了进去。后排狗相继起跳越过满地烈焰,旱橇就要跟着冲上了。
我赶紧抱住安妮,旱橇冲进火里,顿时烧得我睁不开眼。右腿此刻是前所未有的剧痛,烧伤还没好,现在又一次直接接触到了火源。身上衣服也被火焰撩得烧了起来,我挣扎着脱下外衣,火焰立刻把衣服烧了个尽,连手套都跟着起了火,上面固定挂坠的带子也已经断了一半。我赶紧摘下来取下挂坠塞进口袋,跟着把手套也丢掉。旱橇冲过了火焰入口,一阵风吹来,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安妮呢?她是个火焰魔法师没错,但火焰魔法都有个不好的地方,只要脱手就失去控制,烧到自己也不是闹着玩的。我松开手,安妮从我怀里挣脱出来。她一点都没被烧到,我终于放了心。
空气现在没那么热了,我回头,身后的石林入口正在慢慢燃烧。外面仍有泥岩怪向这边慢慢爬来。还不是歇的时候,我抖抖缰绳,狗群放慢了脚步但不停歇。沼泽正逐渐远去,石林里是相对干燥些的路,泥岩怪挤进来也走不了多久。我们算是安全了。
我现在彻底没了力气,安妮也瘫了下来。我们两个倚在驾驶位的箱子上,老板真的够意思,绑得绝对紧,旱橇也是真的够结实。五只狗拉着旱橇在石林中穿行,石柱落下的巨大影子一道道掠过。我忍着腿疼问安妮还好吗,安妮喘着气不说话。
“你真的很棒。”我说,“真的。”
安妮没回答。我扭头看她,一下慌了神。她在哭。我不知所措,只好坐起来揽住她,轻轻摸摸她的头发。她于是就扎在我了怀里,抽泣起来。
她还是个小孩子,太小。峡谷里的比赛对她而言,就像我和她玩的纸牌,仅仅是游戏。她根本从未面对任何危险的真实。我突然很后悔,我不该带她来,至少不该带她这样来。我早已习惯的事情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无法接受,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小孩子。
“没事了,没事了。”我轻声说。
安妮啜泣着,半天,她终于抬起头来。微弱的星光下我还能看到她脸上的泪珠。她咬着嘴唇,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我想替她擦擦脸,但身上的衣服已经扔了,那件给她披着的披肩也早就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什么都没有,我摸摸裤子口袋,挂坠躺在里面,下面压着一张糖纸。
我们上火车时,一个大叔给了安妮一袋糖。安妮分给了我一块,这张糖纸我当时没扔。我搓搓糖纸把它揉得软一点,然后帮安妮擦擦鼻尖。安妮打了个喷嚏。
“好啦,好啦。”我说,“现在安全了,放心吧。”
“我……”
安妮终于张口要说什么。
“嗯?”
“我不,不……”
“不用了,不用了。不会再有岩怪了,你不用再扔火球了。我们已经安全了,没事了。”
“我不害怕。”
安妮终于说。她挺直了身子,又重复了一遍:“我不害怕。”
这个小家伙。
于是我也点点头。“你是最棒的。”我说,然后给她一个满脸泥水的笑容。我猜我现在其实不太好看,因为安妮一下被逗笑了。
“你的脸全是黑的。”她说,“头发也是黑的,你像卢锡安。”
这叫什么话,虽然我是小白脸,可单论长相,我比卢锡安帅多了,我不自恋但是自信,虽然这两件事有时没区别。我伸手擦擦脸,又拨拨自己的黄毛,烧焦的头发落下好多。安妮眨眨眼,“对不起。”
“下次记得给我留一点,不然更不够帅了。”我说,然后坐正了些。安妮也不打算回到后面的座位,我就抱着她让她直接坐在我那条没问题的左腿上。狗群这时叫了两声,我们向前望去,不远处有零星的灯火。
北部沼泽石林避难所,安妮的家,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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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不幸运的幸运卡
石林避难所,这是一群魔法师的家。更确切一点,一群从诺克萨斯离开的魔法师的家。
旱橇现在慢下来了,几只狗慢慢向前走着,我发觉头排的那两只好像毛都被烧脱了不少,尤其是最前面的秋天,我几乎能看到它后背有裸露的皮肤和烧焦的灰烬。一旁的橘子一瘸一拐,它半个身子撞进了火里,两条右腿都不行了。
还好现在已经安全。不过我们丢了不少东西。我摸摸裤子口袋再次确认挂坠还在,安妮起身把旱橇后座那两个背包拎了过来。
我们开始查看还剩什么。我的背包里有夹层,信封以及文件袋都在里面,还算好。不过夹层外就惨了点,熊玩偶全都不见,只有几颗糖果零零散散躺在里面。安妮的包压在我的包下面,东西应该没丢,可零食袋子全都被压坏了,饼干渣洒满了一包。翻了半天,安妮找出了小镜子,口红,零钱袋。能用的倒都在。
“我们都没丢什么。”安妮说。
“我的上衣让你烧了。”我答,“有点麻烦。”
刚刚烧掉的上衣里塞了我平时出门会带的小物件,绳子,火柴,指南针,小工具。这些还好,但我口袋里有一枚海克斯科技探测器。不是峡谷里那种,是做考古用的,可以找到藏起来的东西。丢了这个实在麻烦。
现在只能盼避难所里有别的替代品,而且最好别是魔法做出来的。由于魔力太特别的原因,除了自己的挂坠我几乎不用其他魔法制品,很容易发生能量冲突。虽然可以刻意控制魔力避免出事,但我比较懒,皮城科技又那么发达,科技产品省事得多。
“至少这个没丢。”安妮说,她从饼干渣的废墟里挖出了那盒崔斯特的纸牌。
这倒不错。看来多买点吃的也好,能替值钱的东西挡灾。我叫她收好,但她突然又睁大了眼睛。“你的眼镜呢?”
我伸手一摸头,只剩下头发。
得。随身的东西现在是一件不剩,倒轻便。披肩一开始给安妮盖着早就滑掉了,上衣刚刚被烧了,口袋里面有不少小东西跟着灰飞烟灭,匕首刚才也已经扔了。现在干脆连护目镜都不见,大概是刚刚翻过箱子那一下撞掉的。都说认探险家只要认护目镜就行,现在我就别想着冒充自己招摇撞骗了。
出门不利。我想,这就是出门不利。早知如此我应该去找玛尔扎哈求张幸运卡。这个成天神神叨叨的疯子在法师之家有个占卜摊,专门欺骗联盟里各种无知少女。幸运卡是他一笔好生意,花一点钱你就能买到一张,上面画着你今天的幸运物。找来相应的东西带着,一天都有好运气。虽然我不信这套,也和玛尔扎哈关系不好,可不得不说,太倒霉时,你就只能信点邪的。
“你出门前去找过玛尔扎哈吗?有没有买张幸运卡来?”我问。联盟中的女孩子都喜欢幸运卡,有事没事就要去买一张玩。安妮虽然几乎没有零花钱,但也非常喜欢这玩意。出门回家算是个大事,多少能给她个败家的理由去买一张。
果不其然。“有的有的。”安妮立刻又拿起她的小包,打开零钱袋,掏出里面一张闪着金光的幸运卡。“我还没拆呢。”她说,“玛尔扎哈说,一定要挑一个最幸运的时刻才能拆开。”
“你的纸牌还在,我的头发没被你烧秃,这几条狗都还能走路,算幸运了吧?”
似乎很有说服力。安妮点点头,我拿过幸运卡,小心翼翼撕开包装,卡片背面写着安妮专属幸运卡,下面还打了钢印标着前天的日期,大概安妮是那时去买的。这设计还挺贴心,怪不得这么多女孩子喜欢。我翻过卡片看正面,上面画着一副护目镜。
“怎么样?是什么东西?我们带了吗?”
安妮问,她伸过头来想看,我赶紧闪开。“看了就不幸运了。”我说,“我来告诉你,上面画的是你的纸牌,一定要收好。”
安妮点点头。她拿起纸牌,“那就放在里面吧!”
“好。”
我把幸运卡装进纸牌盒,正好一样大。我再拿过她全是饼干渣的背包,把纸牌使劲塞在饼干渣最下面,现在我一眼都不想看到这卡片。
石林这会儿逐渐稀疏起来,可以隐约看到路前方左侧有一座石柱,上面缠满石藤蔓。那是避难所的标志。大概是又放松了些的缘故,我觉得腿更疼了。又过了几分钟,狗群拉着旱橇经过了石柱,现在已经算是避难所界内。我看看方向拉拉缰绳,狗群拐了个弯向左边跑去。安妮站起身,她看到她家的屋顶。
那是座挺大的宅院,尽管现在已是深夜,仍旧灯火通明。她的父母大概一直在等她。旱橇在院门前停下,安妮跳下去想按门铃。刚刚踮起脚还没够到按键,院门就开了。她的父母早已在院子门口。
安妮飞奔过去,她的父亲弯腰一把抱起她。我也想起身,但右腿根本不听使唤,稍稍一动便是巨痛袭来,我一下躺倒在旱橇里。夜色中,我看到两个大人牵着安妮向我这边走来。
“你们过沼泽时被袭击了?”
安妮的父亲哈斯塔,这声音真是久违。
我伤得有点重,他们当即抬了我去找医生。两个大人前一后,安妮在后面跟着,我看着天上的星星,只觉得眼花缭乱。右腿疼得快要失去知觉,还好诊所没多远就到。上一次来这儿时我也进了一次那儿,路倒是熟。
他们把我抬进了诊室,小心翼翼让我躺上病床。小小的诊室里点着盏昏暗的油灯,看着让人不怎么安心。没过几分钟,一个睡眼惺忪的年轻医生走了出来。
哈斯塔打了声招呼,“怎么是你?法尔曼呢?”
“啊,哈斯塔先生。”年轻医生揉揉眼,“法尔曼医生还在睡觉。病人怎么了?又是去沼泽受伤了?”
“是沼泽,腿伤,烧伤。”我答,声音颤抖得厉害,但我控制不住。
医生于是想卷开我的裤腿。大概是还没清醒,下手有点粗糙。我忍着疼抓住他的手:“您这儿有刀吗?我自己来。”
一把柳叶刀立刻递了过来,想都没想,他还真是睡得不太清醒。我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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