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风华正茂的男子,着一袭古雅的蓝袍,正仰望着木槿树梢头,晨曦从枝叶间筛落,投映在青色的桃花眸里,打散了那一泓氤氲的恍惚。
修长而飘逸的刘海掩映下,莹白得剔透的肌肤潋滟着柔淡的晨曦光晕,宛似旷谷生烟,以致连面目都窥不真切,就如一卷云蒸雾障的丹青。
宛若在江南水烟里,轻描淡绘,却又要随时脱画而出的一幕。
忽而清风徐来,拂散了那脸上的朦胧轻烟,如画眉眼终于清晰地跃入眼底。
那一瞬的惊鸿,驻留在了时光的阡陌之中,倾了整个繁华落尽的凉秋。
艳若桃李,美如般若,春花秋月的风情,尽归于眼角眉梢。
倾国倾城,绝艳无双,这本不该用于形容男子的词,于他身上却是恰到好处。
他寄目处分明空无一物,然而那专注的神情,却似在看着遥远而怀念的故人。
我握着扫帚怔怔望着他,只觉所有心神都已被他吸入,惊艳无法自拔。
叶影下,他青眸流转瞥来,周围“啪嗒”一蝉联声响,树上栖鸟被惊落一地。
我陡然醒过神来,这才意识到——神社里怎么会出现这个人?!
惊觉下立即幻出草薙剑,却只见眼前蓝影一晃,手中一空的同时整个人被突然按到一旁的院墙上,随之冰冷的锋芒贴上了脖颈,无声无息。
我呆呆地望着眼前的男子,整个人都处在他的影子笼罩下,而他手中,正横持着我的草薙剑,银色剑刃抵着我的咽喉,稍动便会切入肌肤。
纤白的左腕被他修长的手指紧紧扣住,按在耳畔的墙面上,丝毫不能挣动。
刚刚的一切发生太快,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便成了这种情况。
他以禁锢的方式将我逼在墙边,青色桃花眸垂睇着怔愣的我,薄薄的红唇一挽,“小巫女可别动哦,不然我受到惊吓,手一抖伤到你就不好了。”
几乎让人沉溺的柔凉如丝的嗓音,在阴影中渗透过来,恍然如闻仙音。
脊背涌上一股寒意,我僵硬着不敢动弹,冰冷的院墙紧抵着背后。
虽然只要出声就能惊动中庭的匀桧,但她赶来的速度绝对比不上刀的速度。
他缓缓凑过头来,几乎要触到我的鼻尖,陶醉地吸了口气,“好诱人的气息。”
握剑的手指轻抬,柔若无骨的纤指就似那仙境中的琼枝,轻佻而幽慵地划过我的唇,“小巫女,你有这么诱人的气息,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温润的触感一掠而过,却令我不由微微颤抖,紧攥的掌心沁出了冷汗。
这个原因我始终不明白,以前有父亲在,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动我,但父亲去世后,单凭我一人是无法对抗大妖魔的,却依旧能安然无恙。
似乎冥冥之中,有种无形的力量守护着我,却不知是什么力量。
见我一脸紧绷敌视的样子,他提袖掩口,一抹颠倒众生的妖艳笑华,“呵呵,不要用这么可怕的眼神盯着我嘛,我又没想做什么过分的事。”
被风带起的紫发撩过我的脸,微微麻痒,掺着几许幽兰的幻香。
我皱眉睇向横在颈前的刀刃,“这还不算过分的事?”
他轻轻一笑,媚艳入骨的妖娆,似想探索这身体的秘密,又倾身凑了过来。
我骇得别开了脸,背后的院墙让我无路可退,只觉他暖暖的呼吸拂在耳边,“真奇怪,你身上除了你自己的气息,还有另外两种异族的气息,那气息就像是在你身上盖上印章,标明自己的所有权,以待日后来取一样。”
忐忑中的我听言一怔,他说什么?什么异族的气息?
他抬起头来,柔软的手指捻起我颊边的发丝,比女子还美艳的绝世容光散逸着幽幽蛊惑,“呐,你呆在这个世界太危险,要不要跟我走?”
惊异于这突然的提议,我不以为然地迎视着他,“跟你走就不危险了?”
“至少在我那里没有人敢动你。”
我沉下眼眸,“虽然很难得你邀请我,但我实在对你那边没什么兴趣。”
“那真是可惜……”他惋惜一叹,抬眸觑定我,又牵起美到令人心神一颤的勾魂笑容,“小巫女,我的话不妨好好考虑下,改天再见。”
一晃神的当儿,眼前又一阵风影缭乱,刹那间再无了男子身影。
我方始如梦初醒,怔怔地看着又回到手中的草薙剑,随风的心绪杂乱无章。
那个人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又是什么人……
午后闷闷地抱着一桶杂草来到神社后面的竹林中,周围风吹叶响,竹影缭乱。
半路中突然身形一颤,通身经脉顿时一齐剧痛起来,手中木桶颓然掉落在地。
我轻颤着蹲下身子,痛楚仍在蔓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痛苦喘息之际,却见周围的景物竟以不可思议之速无限放大,竹叶缝隙间的天穹愈渐渺远,直至整个身子都没入杂草中,四下的变化方止。
全身的剧痛也随之止歇,我迷茫地站起身,却惊觉自己竟与地上的杂草同高,而那本不高大的竹子,此时却遥不可及,直至目见旁边高如巨塔般的木桶,登时骇得倒吸一气——天,不是周围的景物变大了,而是自己变小了!
尚未明发生何事,忽见一道黑影笼罩而下,猛地抬首,竟是一个精致的琉璃鸟笼,仓促间忙向前掠去,却终不及笼子罩下之速,猛地撞上了栏杆,又被蓦然向后弹飞,重重跌落在碧草间的地上,五脏六腑都一阵翻腾。
“嘿嘿……小妞,这次看你还怎么逃!”
忍痛从地上撑起身子,却见一双巨大的猫眼逼近,透过碧色的琉璃栏觑着笼中的我,那庞大的面目轮廓,依稀记得正是那日的猫又少年!
一身深蓝劲装的猫又少年,头上竖着两只黑色/猫耳,两条细长猫尾摇摆不定,背上一对巨大的黑色羽翼,额心生有第三只眼,紧紧闭合。
迎着我满面的惊愕,他嘴边咧开阴测测的笑意,“嘿嘿,我跟踪你好久了,总算抓住你了,还记得你之前喝的东西吗?那里面被我下了药。”
我愕然惊住,回想先前在神社确实喝过茶,可并未感觉到妖气,否则不可能连匀桧都没察觉,遂迎上那深绿色的猫瞳,“你不可能去过神社。”
忽觉身下一凉,鸟笼底下被突然琉璃的底座封住,猫又以小指勾住吊钩,一阵摇晃中竟将我连笼带人提了起来,“嘿嘿,阴阳师小妞你这么厉害,我可没那么傻自己去自投罗网,别忘了世上的猫可都是我的手下!”
这一句兜头而来,却教我瞬时豁然雾解,犹记喝茶时确实中断过一次,只因中途听见某种响声,跑去看却是一只不知哪里窜出的小猫,却并未过多在意,此时想来那只猫原来是他派去的,想必便是趁我离座时下的药。
我撑坐在鸟笼中,微咬下唇,“你到底想怎么样?”
少年的面孔凑近鸟笼,控制不住地狞笑,“这让人变小的药水我好不容易从学校实验室偷到的,小妞,上次你把我害那么惨,这次终于轮到我来玩你了,我要让大家都来看看,人类的阴阳师居然落到我手上了,嘿嘿……”
他背上黑色羽翼一展,拎着笼子一掠冲天,朝远空飞翔而去。
第18章 大战影怪
虽然阵法已成,但对这高级的影怪却不能持久,当即双手拇食二指张开,扩展于胸前,旋即运足通身灵力,竭力将双手两指徐徐向中合拢。
立体法阵也随之而动,三面气墙同时向中收缩,不断缩小影怪的活动空间。
那影怪犹不甘示弱,沿着五个平面不住游动,却已寻不出丝毫空隙可逃。
眼见那三菱柱随着我双手的合拢越缩越小,逐渐只剩两米方圆之地,而此际我却忽而觉着不对劲,按银澈的性格,我从法阵中逃出来的时候,他应会迫不及待地来我身边以确定我无恙,然而半天都没动静,究竟是……
心中的不安登时扩大,我蓦然转头望去,却见银澈竟被炎枫溪提在手中!
我瞬时惊住,原来他之所以不吭声,是因为怕我分心!
不待我从惊愕中回神,炎枫溪冷冷一笑,如甩包袱似的将手中的银澈掷出。
“不要——”
我失声大呼,眼睁睁地见那抹白影穿透了彩幕,重重摔落在法阵内!
这一刻,我惊骇若死,根本来不及思考,骤然起身就朝结界疾奔而去!
惊骇到极点的人是混乱的,混乱到根本无法理性思考,此际的我没去想只要消灭了影怪银澈还能回来,没去想若自己出事了便没人能救他了,只是不顾一切地奔向他,叠叠的惊慌与无措撞击在脑中,让我几乎不能呼吸!
“不要过来,危险!”
法阵中的银澈撑坐起身子,朝我骇然大呼,而那四处乱爬的影怪,就如濒死的困兽见到被丢进陷阱的羊羔,狠狠掉头就朝银澈游去!
心头如被巨石狠狠一撞,我越发没命地奔去,却忽觉右腕一紧,顿时被一顾强势的力道扯住了身形,近乎发狠地回头,正是炎枫溪那混蛋!
“你干什么,放开我,混蛋!”
我竭尽全力地挣扎,已顾不得不慎隐约露出的春光,怎奈却被他钳制得死紧,眼见法阵中的少年被黑影一圈圈卷住,心中就如被千万把利刃绞住。
炎枫溪将我的右手高高提起,冷眼望着岌岌可危的少年,蓝眸中锋芒外溢,“那弱不禁风的小子究竟有什么好,居然能让你慌成这样?!”
我死死咬住下唇,心揪得就似破了洞的气球,悲痛地垂下双眸,掩住那从不轻易泄露的神色,“他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面对我悲愤的控诉,他不屑挑眉,“他在学校里比我受欢迎,我看他不爽。”
往日的淡漠撕得粉碎,平生第一次,素淡的容颜怒得嚼齿穿龈,“就为了这么无聊的理由?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全未将我的悲愤放在眼底,他冷笑着转视向结界中的少年,面孔却陡然僵住!
觉察到他表情的陡转,我也随之望了过去,却在下一瞬如出一辙地怔住!
只见绚亮的法阵中,银澈虽被黑影缠身,却并未被其吞噬影子,而那黑影就似被某种无形之手撕扯一样,被从银澈身上生生扒了开来,在半空被疯狂地扯成奇形怪状,随即如碎布般瞬间崩裂,一阵扭曲下已消逝化无。
蓦然惊醒的我,从犹自怔忡的炎枫溪钳制中挣脱出来,忙不迭奔至银澈身边,亟不可待地查看他周身状况,“银澈,你怎样了?”
银澈也是一阵恍惚,旋即朝我摇首淡笑,“我没事,抱歉呢,让你担心了。”
阵外的炎枫溪怔然望着少年,半霎才俊眉一敛,“你不是人,你到底是谁?”
这一问倒让我惊觉,不可思议地觑着盈尺间少年柔美的侧颜,若是寻常人早被影怪吞噬了影子,连我也不例外,为何偏偏他没事?
而且,影怪竟被莫名其妙消灭了,却又完全未见有谁动手。
但见银澈浅笑着迎视那犀利的蓝眸,“我不知道炎少爷在说什么。”
蓝眸中利芒一盛,旋又敛住,炎枫溪觑定少年,逼视的锋芒,辗转着雪亮的冰刃,“哼,我们走着瞧,总有一天我要弄清你的底细!”
掷下这句,完全不管仍昏厥在沙发雅座上的女友,拢着手顾自沿廊而去。
眼见厅中的人陆续苏醒,我惊觉下忙双手合扣于胸,“解。”
三才法阵瞬息消逝,角落中的符纸与纸人自行离地飞起,一片片跃入手中。
转醒的众人茫然不知发生何事,我望着少年的深蓝眼罩,只觉那被遮住的左眼似有一种异样的气息,与他自身气息迥然不同,却又难以言状。
银澈径自站起身,转睇向仍蹲在地上的我,“凌衣,我们回去吧?”
“哦,好。”
我恍然回神下,也立起身,沁人的丝丝凉意从脚底直窜而入,方见自己仍赤着莹然如玉的玲珑双足,遂回原处穿鞋收剑,方与银澈离开。
银澈将我送至家门前,我下车后正要回家,却被一声唤住——“凌衣……”
回眸却见银澈从车中走出,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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