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没骗我的必要,只是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心头的悬石终于落下,我不由踌躇着低声嗫嚅,“能不能让我换个地方睡?”
他紫眉一挑,带着几分好笑的意味,“怎么,怕我占你便宜?”
“不、不是……”我低低垂首,不管情况如何特殊,也不该和陌生男人睡觉,这本应顺理成章的解释,在唇齿间千回百转,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上下打觑着我,见我整个身子都被压在掌下,只露出头脚与双臂,轻嘲便划上了薄唇边,“面对这么小的你,我能做什么?别多想了。”
言毕,不再给我反驳之机,那双美动天下的桃花眸已悄然阖上,满室灯光也随之一并熄灭,月华照着床上鲛纱帐,打出片片斑驳的光影。
夜,静了下去,满室无声,甚连风声也不得闻,无法动弹的我只能如木偶一样躺在枕上,他的呼吸若有若无地传来,撩拨着我紧绷的神经。
实在无法安眠,我转首,月光将他的脸染成银白,就似要透明消逝一般,长而微卷的羽睫在眼角投下黛色的阴影,较平常更有一种恬静柔美。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地观察一个男人的脸,虽然他平时看起来风流不羁,但睡颜却是毫无防备,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贪恋他的脸无法自拔。
心内的缭乱又开始作祟,我做贼心虚地忙转开脸,却始终焦躁难安。
要命,这晚上可怎么过啊……
作者有话要说:凤阳
第20章 尾兽猫又
我被颠簸得一阵左摇右晃,连忙幻出草薙剑,“唰唰唰”凌空挥动三次。
眼见那琉璃栏上出现三角形的裂缝,我正要冲出,哪料那裂缝又转瞬自动接合,我不住地挥剑,可无论砍多少次都无济于事,一颗心葬入了死灰。
正飞掠的猫又眼角余光瞥见我的举动,一双小眼笑得眯成线,背上黑翼毫不停歇,“嘿嘿,小妞你就死心吧,这可是北海人鱼国的天心珊瑚做成的笼子,被破坏后能立刻自动愈合,不管怎样的神兵利器都别想破坏它!”
我灰心丧气地坐倒下来,任由自己在笼中颠倒摇晃,已全然不知所措。
身体变小了,力量也随特定比例减少,现在的我根本不是一只妖的对手。
眼下可怎么办才好,难道真要被拿去当妖怪们的笑柄,然后被吃掉?
一番搜肠刮肚的思索,我偷瞄一眼正全神贯注飞跃的猫又,趁他不注意悄然从怀中取出一张符纸,迅疾折了个千纸鹤,轻轻一吹,纸鹤竟瞬间如有了生命,自行从掌中飞起,从鸟笼的空隙中穿出,向后方翩翩飞去。
匀桧姐,你收到了要快来救我啊……
猫又展翼直向竹林深处而去,忽然间仿若穿过了一道无形的屏障,眼前瞬间映入另一副迥然不同的景象,清雅宽敞的庭院,古色古香的木屋,正不断有千奇百怪的妖怪自庭院外围各方源源而入,看来像是赴某种聚会。
猫又一步落定地上,背上收起巨翼,悠闲地拎着鸟笼而入,吸引了众妖的瞩目,其中一个着和服的骨女,扭着水蛇腰凑了过来,“哟,猫又家的少爷,你手里提的巫女小姐看起来很美味呢,是要献给凤阳大人的么?”
我埋首抱膝坐在笼中,对众妖异色视若无睹,却因这一句心中突起惊涛。
凤阳是谁?这些妖到底来干什么的?
猫又不仅为百鬼之一,更是日本神话中的九大尾兽之二尾,传说为死神的宠物,只是到如今继承的力量减弱不少,但在妖族中地位仍不容小觑。
猫又示威似地摇了摇鸟笼,晃得我一阵头晕目眩,兀自咧嘴笑得轩轩甚得,“嘿嘿,不错,你可别小看这少女,她可是个阴阳师!”
骨女纤眉轻挑,“哦?这还真是新鲜事,猫又少爷又是怎么抓到她的?”
“这个你就别管了,本少爷自有妙计,凤阳大人见了一定会高兴的!”
于是便在众妖睽睽之下,猫又拎着笼中的我,优哉游哉地走入了古宅。
入了一间大厅,我被放在一个方桌上,鸟笼外众妖团团围住,百十双眼饶有趣味地打量着我,就似鉴赏待拍卖的商品,我只抱腿盯着脚上木屐。
众妖源源而入,转瞬已聚集了满厅,都簇拥着来看热闹,仿佛不胜新奇,有妖甚至馋涎欲滴,“猫又少爷,这种极品能否分点给大家?”
都因为这该死的体质,对妖怪而言极为可口,恐怕吃了我能涨千年修为。
猫又一手挥开那妖跃跃欲试的爪子,依桌而坐,不以为然地白了他一眼,“这可是要献给凤阳大人的,就你也想分腥,还想不想活了?”
听群妖七嘴八舌,道是那位凤阳大人乃是最近才出现,打败了这附近所有的妖,让它们献上各自的宝物,以帮自己恢复力量,所以才会聚集在此。
正颓丧间,一个绿肤矮小的河童见我一动不动,一时也觉无趣,“这到底是不是真的人,怎么都不动的?你是不是用假的来糊弄我们?”
其他妖怪也狐疑地望向猫又,令猫又涨红了半边脸,急忙辩解道,“当然是真的,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捉到的,看我来对付她!”
当下便将一根食指从鸟笼缝隙间伸了进来,戳了戳纹丝不动的我,双眉聚起威胁的怒意,“巫女小妞,给我站起来,让大家看看你的样子!”
对此我无动于衷,仍抱腿坐在中间,却令猫又怒意陡升,发泄似的食指用力一戳,蓦然将我戳翻在笼中,引得众妖一阵恣意大笑。
暗自咬牙,忍住周身屈辱的怒意,我索性就此伏卧在笼中,依然不理不动。
猫又将鸟笼提了起来,一双猫眼逼近笼中的我,“嘿嘿,平时我们被阴阳师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这次让大家好好出气,看我怎么折磨她!”
说罢让人拿来一只火盆,在众妖的狞笑声中,将整个鸟笼放了进去。
团团火影绽放在周围,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充斥在耳畔,滚滚热浪卷席全身。
我抱腿静坐在笼中,纵使火燎般的灼热难受已极,面上却不露出半分,不想成为众妖取乐的工具,颊边渗出的汗尚未滴下,即刻便被蒸干。
无助与绝望,如蚕丝般将我层层包裹,幢幢火影之外的笑面,无不透露着狰狞与嘲讽,一叠叠笑声围绕在周身,那么刺耳而悚然惊心。
烟熏火燎的狼狈卷遍全身,我反将身子蜷得更紧,几丝飘起的秀发遇火则卷。
众妖并未如愿以偿地从我的痛苦中获得乐趣,由是均不大畅快,猫又阴郁地将鸟笼提起,将一腔不快尽数发泄到我身上,“好你个巫女小妞,居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我就不信我治不了你,看你接下来怎么熬!”
不易脱离火海的我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然而未待我缓过气,却见桌上又搬来一个玻璃缸,整个笼子都被沉入水中,窒息感紧随而至。
火燎般的灼热,转瞬被雪水般的冰冷取而代之,让我完全反应不及。
冷不防身子飘然浮起,我忙抓住边缘的琉璃栏以稳定身形,同时紧捂口鼻,红白衣袂如绽放的奇葩飘展,黑发丝丝扬开,憋闷难受至于此极。
众妖见我难受如此,个个笑得张牙舞爪,甚至拍手叫好,无比幸灾乐祸。
而置身水中的我却益发难受,清水浸得浑身冰冷,愈渐变得麻木不堪,心神也不由自主地松了下来,不防间连呛了几口水,就似要窒息过去。
猫又见此又将鸟笼提了出来,毕竟送个死人给那位大人实属大不敬,然而却仍对此种玩法意犹未尽,我刚喘了三口气,便又被浸入水中,旋即又在我即将支撑不住时将笼子提出,给我喘息之机,如此蝉联往复,乐此不疲。
挣扎在阵阵笑声中,我暗自咬紧下唇,透过玻璃缸犹可见众妖扭曲狞笑的脸。
在此折磨间,外面忽而传入一道高呼,“凤阳大人来了……”
众妖闻声,无不敛笑正色,一时竟悉数跪倒在地,一声不敢出。
我也终于获得解脱,无力地趴伏在笼中喘息着,恍见厅外明亮的天色中窜入一道金光,落在最深处高阙上的长榻上,化作了一道修长的身影。
这一眼瞬教我一愣,却见那榻上的人幽慵侧卧,弧度完美的下颌微扬,一袭午夜蓝的华袍微敞,露出胸口一片琨玉秋霜般的雪肤,幽紫长发流水般顺着榻沿蜿蜒而下,一直拖到地上,右手食指轻搁在唇稍,眩迷的妖娆妩媚。
他,竟是我在神社遇到的男子!他是妖怪们口中的凤阳?!
早先候在榻边的众美艳女妖,花飞蝶舞般簇拥过去,极尽谄媚地伺候按摩,然纵使翠围珠绕,却分毫难掩男子风采,反衬得众女妖逊色无芳。
在这百态缭乱的众妖中,俊丑高矮悉皆有之,而他的高居一隅,恰便似明珠球琳置身于土瓮瓦砾之中,这般霄壤之殊,岂能相提并论?
男子似是瞬间觉察了什么,悠闲的面孔陡然一凝,一双青色桃花眸电扫厅中伏跪的众妖,妖媚中流转一丝阴冷,“怎么会有人类的气息?”
猫又低首窃笑,忙膝行上前,将手中鸟笼高举过头,“这正是要献给凤阳大人的,这人类少女的灵力非同寻常,对大人的恢复有很大帮助。”
随即,男子眸光一转,望见了琉璃鸟笼中,浑身湿透而奄奄一息的我。
我趴伏在笼中喘息着,透过笼栏抬首迎视着男子的目光,湿冷的衣料片片贴附在肌肤上,遍体生寒,几绺墨色贴在颊边,实是无比狼狈。
而在目见我的那一刻,男子微不可察地怔了一瞬,眸里瞬息聚起点点阴怒,噬人的锋芒几乎要将人拆皮剥骨,“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出乎所有妖的意料,男子极其压抑地吼出这句,其中的阴怒令人不寒而栗,仿若连那摄魂的妖魅,都被如从幽冥生出的阴寒之气涤荡一空。
众妖惊得呼吸一滞,猫又并未察觉男子的怒意,不知死活地得意道,“大人,这女孩是个阴阳师,平时那么欺负我们,所以给了她点惩罚。”
他说得慷慨激昂,颇有大义凛然之风,却让男子面上的阴怒又浓了三分!
“闭嘴!”
阴郁的怒吼,满厅俱是一震,众妖畏惧而又惊异的眼神中,男子面上毫不掩饰的怒意,将那副绝艳俊脸都带上了淡青,让众妖见之胆寒。
第19章 妖娆男子
“你的气息对妖魔来说确实太诱人了。”晨光中,倚坐廊下的女子淡淡道。
我蹲在花圃中拔除杂草,听言沉下眼眸,“我已经尽量隐藏气息了。”
匀桧转了转手中的长烟杆,左腕盘绕着绿色管狐,正调皮地用头蹭着她指尖,“这不能怪你,越高级的妖魔越容易察觉你的气息,想躲也躲不掉。不过说来也怪,你继承了一半你母亲驱魔族的血,应会让妖魔畏惧才是,可你的血中带有非凡纯净的灵力,有助于增长妖魔的力量,所以才会吸引它们。”
此言又唤起一身的迷茫,甩头抛开这无解的问题,我道出心中另一重疑窦,“话说一般人被影怪袭击便会变成植物人,可是银澈却没事。”
“银澈……”耐人寻味地沉吟着,匀桧玉手倒覆,一瓣木槿轻飘飘地坠落,滑入中庭一弯清溪,涟漪漾处晕开了光影,随着缱绻流波摇曳远去。
“他不是普通人,身上隐藏着很深的秘密,应该跟从未露出的左眼有关。”
左眼?我浑觉不可思议,本以为银澈左眼看不见才戴眼罩,但看来并非如此。
匀桧的眉头难得地紧攒,檀口中晕开淡青色的云雾,升腾着化成了难言的形状,“我想影怪的事不简单,在千夏的严密守护中,那影怪深入市中心而不被发觉,这样明显的漏洞太诡异了,总有不好的预感……”
不好的预感……隔着巫女服握住胸前垂挂的霜月棱晶,一桩不安袭上心头。
带着一腔不解,我持着扫帚来到东院,刚一踏入院门,倏尔一阵清风卷过,不由提袖挡住纷扬的纤尘,再次垂袖之时,惊觉眼前绮乱一亮!
院内古井旁,一道修影长身伫立,及踝的幽紫长发,缀乱了缤纷的光影。
那是个风华正茂的男子,着一袭古雅的蓝袍,正仰望着木槿树梢头,晨曦从枝叶间筛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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