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颢臣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皇上,臣耳闻清阳王近日喜上男色。”凌日飞禀道。进入傲龙堡的细作,不是无故消失便是探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像这些表面的信息回报,已是极致。
不语的王钦云脑中浮现了那张戴着精致银色面具的脸,不自觉地眯起了眼。
“史书如何评价朕,朕一点都不在乎,千古骂名亦然。”清阳王声势如日中天,在民中声望极高,明除暗杀都将遭受骂名。
“皇上,八百里加急。”外殿太监疾步进入,呈上蜡封的信件一封。
纪颢臣展开信件,目光随着信的内容逐渐光亮。
许久,他将信递到烛火上。信件瞬间焚之一炬。
“苍天助我。”
第二十七章
逗着已然百日大的无尘,齐颜满心的温柔都被这充满奶香味的肥短躯体唤起。“我绝不相信月娘的话,无尘定比你幼时可爱很多。”
“是你不肯面对现实。”谷映尘心情甚好,他左手抱着无尘,右手用银筷蘸了一滴梅花酿引诱无尘张嘴,看着无尘被辣到挤眉弄眼的模样,他开怀大笑。
“再给他喝点,他喜欢。”酒量要从小培养。看无尘挤弄完眉眼后开心的手舞足蹈的样子,齐颜再催促。
“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又给无尘灌酒!”慕容沧月的声音由远至近。
“老样子,你先走我殿后,老地方汇合。”齐颜迅速对谷映尘道,掩护谷映尘带着无尘溜之大吉。
“勿离!”慕容沧月踢开房门,又见齐颜一人品酒,抓狂地大吼。
“月娘休想偷我的梅花酿。”齐颜啧啧摇头,挑眉瞥了一眼慕容沧月毫无形象的粗鲁动作。
随后进来的柳夕颜无奈地看着两人每日的例行对决。“勿离,无尘呢?他是时候进食了。”
“无妨,刚我俩取后山母豹的乳汁喂过了。”齐颜安抚柳夕颜。
“你们别老找些奇怪的东西给无尘吃好不好?”听齐颜这么说,慕容沧月更气。
“非也非也,豹子异常凶猛,动作敏捷,我们让无尘吃母豹的乳汁,自然是希望他日后能像豹子一般,怎么会是胡乱给他吃奇怪的东西。”齐颜笑着反驳慕容沧月的话。
“你们把孩子藏到哪里去了?”见齐颜悠闲地笑着,丝毫没有要说的意思,慕容沧月脚一跺,自己寻了去。
“勿离怎么和王爷皮到一块儿去了。”柳夕颜挥手让丫鬟乳娘退下。
“非也,我俩是将无尘疼到骨子里了。”齐颜笑道。
柳夕颜扯了扯嘴角,盯着齐颜苍劲有力的手指有些恍神。
“夕颜近些日神不守舍。”齐颜放下酒杯。
“勿离,你说……”柳夕颜抿了抿唇。“若一开始便知道是错,虽是一直错下来了,可是悔了,能抽身退出吗?”
“自是不能。”生命不能实现彩排亦不能事后从来,有些事永远无法重新选择。
“是吗……”低了低头,柳夕颜自怀中拿出一封信,交给齐颜。“可是勿离若此刻想抽身比我容易许多,不是吗?”
看着信封上熟悉的字迹,齐颜修长的指微微发抖。他不解地看着柳夕颜,可面对的却是一汪泪眼。“为何……”
“百花谷柳家,百年前是齐家家臣。”柳夕颜踉跄着站起。她不知信上写的是什么,可是却知道,那会是无法挽回的悲哀。
“是吗……”轮到齐颜无语。远离了千日国,齐严仍是掌控着一切,齐家百年前便在为除却敌手布棋,百花谷与尘世毫无沾染,怕是只用来对付最棘手的敌人,这步棋,埋得那么深……“告诉柳夕情,让她转告他,该如何做我自是心中有数,这是我的赌局。”大掌一收,未开启过的信就在齐颜手中化为灰烬。“还有你,守着无尘便是,其他的,不要去管了。”
三日后,齐颜说服谷映尘将柳夕颜母子送往苍山,慕容沧月随行。
“我身体健壮,不需诊治。”听谷映尘如此说,齐颜牵强一笑,朝辛逸使了个眼色。
“逸对医术微有涉猎,王爷可安心让逸诊脉。”辛逸不待谷映尘拒绝便单手搭上了他的脉。
“照脉相上看,王爷不只无碍,而且身体强健。”辛逸放开手。
辛逸的停顿让齐颜瞬间冷冽下了心神,他站在窗前,负手而立。“接着说。”
“大陆南方生活着一类民族,他们擅蛊毒之术,蛊是一种以毒虫作祟害人的巫术,是一种较古老的神秘巫术。造蛊者取百虫入瓮中,经年开之,必有一虫尽食诸虫,此即名曰蛊。以毒药药人,令人不自知者,今律谓之蛊毒。王爷身中蛊毒,经年已久。”
“有法可医?”谷映尘的反应比齐颜淡定很多。
“乃蛊毒传入中原之后的改良之作,以造蛊者之血养之,性慢,能蛰伏人体多年,毒发毫无征兆。”辛逸拿出银针,轻轻扎入谷映尘心口的一个穴道,一股奇香迅速弥漫了寝殿。“此蛊必须今年食用才有现今效用,想是王爷身边出了异心之人。”
“……”殿中一阵长久的沉默。
谷映尘紧闭着眼,等他再睁开眼时惊讶已全然消失。“风吟轩!”
“属下在。”风吟轩在殿外单膝下跪。
“追上月娘一行,将小王爷带回傲龙堡!”稍作推敲,谷映尘心中顿时清明。
“等等。”齐颜深吸一口气,“有月娘在,苍山比这里安全。将夕主子软禁于离宫,莫让她接近小王爷。”
风吟轩抬头以眼神询问谷映尘的意思,后者点头后他才领命离开。
“对此蛊,先生有何高见?”齐颜问。
“此蛊名为百花蛊,逸只闻其名,不曾亲身见到,不过若想解毒,必要造蛊者之血为引。”
“呵……”谷映尘轻笑出声,打断了齐颜二人的对话。“本王不惧敌人,可是真正以真情相对的敌人,本王防不胜防。勿离,从头至尾都是你主仆二人在说,本王凭什么相信你?”
辛逸看了齐颜一眼,无声地退下。
“可是尘,你相信了。”无声的叹息,齐颜宛若谪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这三日,他一直在问自己同一个问题,他是否真的想要谷映尘的命。答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哪里。只是现在,他不想让他死。
若没有历史,没有朝代,只有爱情,今又会是何种观景?他们用生命书写历史,他们注定成为历史舞台上的主角,谁又知看者何欢,演者何忧。这尘世路,转眼春秋几度,后世又有谁能真正记得他们?一纸褪色丹青而已。
“你犹豫了。”谷映尘再是轻笑一声,语调已与刚才完全不一。他起身上前,将窗前那个此刻略显单薄的身影搂在胸前。“勿离,你犹豫了,这么看来,我还未输是不是?”
“……”齐颜许久沉默,紧闭的眼看不出他的挣扎。在谷映尘怀里转身,睁眼,他眼中已一片清明,似是想清了何种难题。“明日我上百花蛊,为你取药。”
细细端详着齐颜的脸,谷映尘看痴了。这个笑,是他一直在等待的,不是吗……
“赌局取消了。”齐颜一扫所有浊气,周身一阵清朗,如天山飘扬的新雪,婉转而悠扬。他伸手抚上谷映尘的脸,任由后者轻轻磨蹭着。此刻温情,一生回味。
“好……”他答道,眼角春意尽显。把这浮生换了浊酒一壶,弄它个花颜柳步,天也妒。这个赌局,岂是我俩说停就能停的,我的勿离,好傻……
百花谷四季如春,遍地开满姹紫嫣红的各色名花。晨间未退尽的雾气让山谷恍若天上秘境般仙雾缭绕。
远处“哒哒”的马蹄打破了这份静谧。马蹄过处,乱花飞溅,蝶儿翩然惊走。
齐颜手中的齐府玉牌让他在谷中前行宛入无人之境。
“百花谷重地,尊驾止步。”百花谷药女手持长剑挡在齐颜面前,齐颜胯下马儿受惊,骤然止步。
“叫柳夕情出来见本将军。”亮出手中玉牌,齐颜拉紧缰绳安抚马儿。
药女面面相觑,绿衣药女先是反应过来。“少将军稍后,奴婢这就去……”
药女未讲完就被齐颜一马鞭挥退数步。“不想死的就不要挡道。”
“少将军别来无恙。”冲突当口,柳夕情翩然而至,身后跟着一色白衣的药女。
“百花蛊乃百花谷之人造养?”齐颜开门见山。
柳夕情定定地看着齐颜,福了福身子。她虽没柳夕颜那般绝色,但身上却有一股特有的灵韵之气。“是。”
“很好,带上养蛊之人,随本将军出谷解毒。”齐颜调转马头,向柳夕情伸出手。
“少将军……”柳夕情挥退了身边所有药女,行至齐颜马下。“蛊毒是相爷下令施下,无相爷命令,属下不敢擅自解毒。”
“夕情是逼本将军血洗百花谷。”齐颜眼中闪过一丝幽暗的流光。若柳夕情真的拒绝,这百花谷是真正要血流成河。
“相爷……”
“齐家迟早是我做主,你可以再违命看看。”危险地眯起眼,不知何时架在柳夕情颈间的马鞭已经逼近几分,让柳夕情凝脂般的颈项一片通红。
柳夕情别过头。“百花蛊无药可解。”
“本将军好意相请,解蛊之事本将军成竹在胸,此来只取药引罢了。”单手将柳夕情掳上马背困在胸前,齐颜在她耳边沉沉低喃。“你若合作,本将军定保你等无恙;若不合作,就算沥干你最后一滴血,我也不会放弃。”
从未有男子如此靠近过她,柳夕情耳朵微红。
“或者,你是希望我抓百花谷每个人都去傲龙堡放血。”齐颜唇角扬起一抹邪佞的笑,控制女子的方法,有什么比情之一字来的更管用。
“百花蛊出自夕情之手。”柳夕情低下头,妥协。
“很好。”齐颜抬起头不再看她,双腿狠狠夹了一下马腹,马儿撒开四肢再次狂奔。来去如风,若非地上杂乱花草,恐似一场烟华美梦。
第二十八章
耳闻殿中压抑的低吟声,齐颜握紧了拳头。
“勿离先去歇着,这里由我守着。”风吟轩道。齐颜在风口已经站了整整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不合眼。
“不必。”再也忍受不住,齐颜转身推开紧焉的房门。
殿中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花香以及浓浓的血腥味,齐颜加快了脚步,入眼的一切让他愕然止住了步伐。
谷映尘被绑缚在殿宇中央的榻上,他衣襟凌乱,唇角沾着血渍。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伏在谷映尘胸口,翅膀每煽动一下,谷映尘便难忍痛苦地低吟一声。
“那是什么?”齐颜快步上前,一把扯住柳夕情的手。
“少将军。”辛逸出声阻止已来不及。
看了一眼柳夕情手腕处再次被扯开的伤口,齐颜缓缓放开了手。“结束了?”
柳夕情面色苍白地点头。“蝶儿在导出蛊毒。”
“你带她去休息。”将柳夕情推给辛逸,齐颜坐到谷映尘身边。
“好些了吗?”寝殿恢复宁静,齐颜握住谷映尘的手,柔声问道。
谷映尘摇头,嘴角扯出一个艰涩的笑。
动手松开了谷映尘身上的绳索,齐颜将他抱至床榻。不敢碰触到谷映尘的胸口,齐颜只是从背后抱住他。“尘可知道,在我的家乡有一个传说,玉水河边的祝家庄,有个祝英台,她美丽聪颖,自幼随兄习诗文,慕班昭、蔡文姬的才学,恨家无良师,于是便乔扮男装往杭州访师求学。英台女扮男装,远去杭州求学途中,邂逅了赴杭求学的书生梁山伯,一见如故,相读甚欢,在草桥亭上撮土为香,义结金兰。不一日,二人来到杭州城的万松书院,拜师入学。从此,同窗共读,形影不离。梁祝同学三年,情深似海,英台深爱山伯,但山伯却始终不知她是女子,只念兄弟之情,并没有特别的感受。祝父思女,催归甚急,英台只得仓促回乡。梁祝分手,依依不舍,在十八里相送途中,英台不断借物抚意,暗示爱情。山伯忠厚纯朴,不解其故,英台无奈,谎称家中九妹,品貌与己酷似,愿替山伯作媒,可是梁山伯家贫,未能如期而至,待山伯去祝家求婚时,岂知祝父已将英台许配给太守之子马文才。美满姻缘,已成沧影,二人楼台相会,泪眼相向,凄然而别。临别时,立下誓言:生不能同衾,死也要同穴!后梁山伯被朝廷沼为鄞县令,然山伯忧郁成疾,不久身亡。遗命葬鄮城九龙墟。英台闻山伯噩耗,誓以身殉。英台被迫出嫁时,绕道去梁山伯墓前祭奠,在祝英台哀恸感应下,风雨雷电大作,坟墓爆裂,英台翩然跃入坟中,墓复合拢,风停雨霁,彩虹高悬,梁祝化为蝴蝶,在人间蹁跹飞舞。”
谷映尘安静地听着,粗喘稍稍平缓。“勿离……慕此二人?”
“尾声抱柱而死是迂腐,梁祝化蝶而舞是传说。”齐颜磨蹭着谷映尘的侧脸,任由血渍沾染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