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怎么起得这么早?”
“今日初一,我得将这桃汤撒到宫中各处。”她温和地笑着回答。
其实这高丽王宫没想象中的那么气派,因这里本就是关外小国,所以这王宫倒有些像中原贵族的府宅。
“辛苦嫂嫂了。”我乖巧道,不知为什么见到她我总是感到心情舒畅,我想大概是因为她是冷家中少数不总冷着脸的人……
美嫂嫂转个弯又到别的地方洒水去了,我转过头这才看见门口一滩鲜红的血,地上还有零星的几根鸡毛。
不用问,这一定又是一种辟邪方式。
我扫了那几根鸡毛一眼,暗自叹口气,心想,晚上的宴席上可能还能见到它……
现在满院子一股怪味道,我不得不出去透透气。哪知刚出殿门,便瞧见一帮人往这边来。我赶忙拽上晴瑛,躲在假山边上偷偷瞄着他们。
晴瑛不明所以,遂问道:“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今日怎么这么多人?”
那些人大多一身青衣官服,显然是高丽的臣子们,只是这正月初一不在家呆着进宫做什么,难道高丽已经变态到不给员工放假的地步了?
晴瑛皱了眉道:“今日初一,九卿以上的官都得给王拜年,哪个敢不来呢?”
我撇了撇嘴,道:“罢了,我们不到路上凑热闹了,回去罢。”
若是被那些官碰到,少不了又是左一声小姐万安右一声小姐吉祥。说起来这高丽倒有些怪,王子王女们若是没成年,那么只能按照中原大户人家来唤小姐和公子。只有成了年的,比如我的大哥,才能担一声殿下。
我想着回去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去找我那个弟弟玩。于是我转过头向着我那位可爱弟弟的院子走去。
身后跟着的晴瑛见状问道:“小姐这是要往哪里去?”
我头也不回地道:“去毅儿那里坐坐,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哪知晴瑛听闻立刻道:“小姐,小公子刚染了风寒,奴婢听说二公子已经吩咐侍卫,除了医官,其余不相干的人一律是不允进去的。”
“哦?”我挑了眉,追问道:“何时的事情,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除夕家宴上还在一起吃饭呢,怎么说病就病了呢?
晴瑛摇了摇头,道:“主子吩咐不能乱说,就这些亦是奴婢的姐妹偷偷透露的。”
我总是觉得此事尽透着诡异,一个孩子在这寒冬时节染上风寒本是平常之事,可我那二哥却如此吩咐下人和侍卫,着实叫人猜不透,只觉得像是刻意的防范着谁,可这高丽宫里他能防着谁呢,因为按照他的性子防着倒不如杀了,以绝后患。
摇摇头,只觉得猜不透他的想法,当下我还是决定去看看那个可爱的弟弟。
远远地便看见一排侍卫笔直地站在院子门口,脸上的表情险些能冻死人。
身后晴瑛小声央求道:“小姐,咱们还是回去罢,虽说这些人不敢拿咱们怎么样,可总归是习武之人,他们身上的戾气让奴婢心里难受极了。”
“你若怕的厉害就在这里等我罢。”
晴瑛听了我的话哪里还敢再说什么,只得苦了脸跟着我。
我佯装要进去,那些侍卫抬手拦住我,面上没什么表情,冷冷道:“二公子吩咐,闲杂人等不准进去。”
“哦?闲杂人等?原来我这高丽女公子在你这小小侍卫眼中不过是个闲杂人,那么既如此,莫不是我的大哥二哥在你眼里都是闲杂人?”我勾起嘴角,淡淡笑道。
“小姐还是莫要为难属下,小公子病好后自然会让小姐探望。”那侍卫并不买我的帐,仍旧冷冷说道。
我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走过一个转弯,我向后一看,果然那些人害怕我乱闯都到前门那里问情况去了。
我暗暗得意一下,然后寻个由头支开晴瑛。看着眼前一人多高的围墙,嘴角勾起弧度嘲讽想着,想拦住你姑奶奶我,还得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借着墙边的高树支撑力,我一跃便跃进了墙里,只不过没想到墙那边是树林,地上还有石头,险些崴了脚。前世练过几年空手道,虽然算不上厉害,但是这爬墙的身手还是有的。
我漫不经心地走进毅儿的房间,屋子里有两个医官,一个年轻的一个年老的,正在商量着什么,听闻我进来发出的声响,他们一齐回过头来。那个年纪大的正是以前给我治风寒的老医官,年轻的倒是没有见过。
那个老医官眼眸紧锁着我,眼中神色却深得看不出任何端倪,他仍旧用不含任何情绪的平静语调问我:“小姐是如何进来的?”
我挑了挑眉,心道,这看起来精明极了的人定然是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的,于是我索性也就不瞒他了。
“番强。”
他两个人皆是一愣,脸上的古怪神情差点叫我笑出来,大抵没想到我能干出这种粗鲁的事情。
我也不理会他们怎么想,径直到内室去看毅儿。
一拉开门,只觉得那屋子尽是中药味,闻着便叫我觉得苦。因为去年早春落水的缘故,我的身体一直断断续续的小病不断,那苦极的中药汤也没少喝。
我轻轻跪在他边上,准备将他放在外面的手放回被子里,却未曾想触手如此滚烫。我不由得转头冷冷地低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他怎的烧的如此厉害!”
那老医官走过来,轻拽我出去。我倒也想听他说说我那弟弟的病,遂随他出去。
到了外室,我皱眉开口道:“如今当务之急是先给毅儿退烧,您的医术阿凝信得过,只是现在为何还不退烧?”
那年轻的医官此时冷声插口道:“小姐以为我等不想让公子退烧?从昨天夜里到现在,我和师父眼睛未阖滴水未进,公子的烧始终退不下。如今药已经喂下,甚至不惜冒险加大剂量,可就是不退烧,我们没有半分办法!”
我略一思索,脱口而出问道:“你们有没有用物理方法?”
“何为物理方法?”老医官眼眸紧锁着我。
“比如,用稍冷的水擦拭他的身子。”
“荒唐!”年轻医官皱眉斥道:“本就是染了风寒,若还用冷水,岂不是病上加病!”
“不若这样…孝辰,你去吩咐煮一盆姜水来,然后加些雪水进去,但不要太冷,触手微凉便可。”老医官细细嘱咐道。
此时屋子里就剩下我和那位老医官,他细细打量我的样子总让我觉得怪怪的,我皱了皱眉,走到一旁的几案边,道:“借你的白布用用。”
想着那姜水煮好还要费些时候,于是我到外面寻了个雪堆处,开始用手捂点冰块出来。
这雪实在有点冷,我一面给手哈哈气一面继续将雪捂化,直到觉得差不多的时候,我就用白布将冰块包裹好,拿进屋子。
我将它放在毅儿滚烫的额头上,许是那冰凉的触感惹醒了他,他转过头来,用浅棕的大眼睛看着我,道:“毅儿染了风寒,姐姐还是赶快回去罢,莫要将风寒传到身上才好。”
我摇摇头,道:“姐姐陪着你,你有没有觉得舒服一点?”
他扁了扁嘴,浅棕的眸子忽然蒙上一层水雾,看着我,欲哭不哭的样子。
我正纳闷怎么好好的要哭了呢,却听他哑哑的嗓音响起,道:“姐姐,你对毅儿真好。”
还以为他有什么委屈要说呢,我笑着揉揉他的头,道:“那毅儿可不能再叫姐姐为你担心了,你赶快将病养好,姐姐就满足了。”
他听了我的话,乖巧地点点头。
看着他苍白脸色,我轻轻拍着他的身子哄着他睡觉去了。
第十一章 跋扈
那位叫孝辰的年轻医官进来时身后还跟着我那个二哥。
他一见我,便冷声斥道:“爬树番强,胆子倒不小,你还有没有个规矩!”
我看着他,淡淡道:“二哥若要罚我,只管说便是。阿凝如今虽然记性不好,但这书法倒是被二哥训练的不错了呢。”
“出去。”他冷看我一眼,说道。
我暗瞪他一眼,但还是没胆量当面耍横,故意抖抖裙摆冷哼一声出了门。
他跟了我出来,在我身后道:“你莫要不乐意,今日你番强爬树的事情若是被旁人看见,少不得嘲笑咱们高丽是蛮荒之地。方才叫你出来,只不过是毅儿要擦身降温,你终究是女子,即便是姐弟也总要避嫌。”
我转念想想,确实像他说的那般。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自知理亏,遂低了头不做声。
他过来揉揉我的头,笑道:“下次可别有那些幼稚的想法了。”我抬头看着他,他却忽然叹了口气:“我虽总说你是个还未长大的孩子,但总归你已经十三岁了,已经不算小了。”
他眸光深处的神色令人捉摸不透,似透着惋惜还是其他?
我愣愣的瞧着他,只觉得此时此刻,他和平常的他不太一样。
可还未等我细看,他又换上了以往的寻常神色,凉凉的云淡风轻。
“西唯的那位二公子还有两个时辰便到了,宫里晚上有晚宴,九卿以上的臣子都来,你回去好好准备准备罢。”他送我出门,又细细嘱咐道:“大概会有点晚,所以你回去后最好先睡上一觉,免得晚宴时困。”
“阿凝晓得。”
出了院子,却意外看见盈风在门口。
我疑惑的随口一问:“盈风,你怎么在这?”
盈风一笑,道:“奴婢给华秀姨娘送了些东西过去,路上刚巧碰见沈医官和二公子,二公子唤奴婢来这里随主子回去。”
我点点头,不再细问。
回了屋子,只觉得越发的累了,便叫盈风她们出去,想着先补个觉再说。
盈风临走前,细细嘱咐道:“主子,宫中晚上有宴席,您只可睡上两个时辰,到时候奴婢来唤您。”然后说完细心地阖上门。
我想,晚上时大概就能见到那个所谓的西唯二公子了,只是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听丫鬟们说,似乎是个很温和的人呢……
温和……王家的人也会有温和的么……
半梦半醒之间,感觉有人在我耳边急声喊着什么,我不耐地皱紧眉头。
“主子,主子,快醒醒!”
我揉揉眼睛,脑子里还是一片混沌,这几天被爆竹声吵得是一点也没睡好。我转头看向扯着我胳膊的盈风,迷糊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主子,别问什么时候了,奴婢只知道再不起来,二公子非得揭了奴婢们的皮不可。”盈风一面慌张的把我的手往衣袖里塞一面说,那脸上的表情竟像是要哭了般。
“愣着做什么,难道都活够了想死不成!”盈风转头厉声对身后的几个小丫头说道,脸上尽是冷意,连我都不禁瑟缩一下。
听她吼道,那几个小丫鬟才立马过来帮忙,只不过脸上都挂着害怕的表情,盈风显然是吓到她们了。
环顾四周却没见到晴瑛,遂问道:“晴瑛那丫头哪去了?”
看盈风的样子,她似乎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有未散尽的寒意。在我这院子里,能说上话的丫鬟也就是盈风和晴瑛了,若是盈风没叫我起来,就应该是晴瑛叫我,可如今这要迟到的局面怎么回事,我却有点不明白了。
“晚宴的事情杂,晴瑛出去应付事情,结果奴婢也忙得忘记了时辰。”盈风脸上露出惭愧的表情。
“如今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不到半个时辰。”盈风看着我,皱眉道:“而且宴会在北园开,您知道那里地方大。”
不到一个小时,北园离我这里不近,若是走着去,需要半小时,现在又耽搁些时间用来穿衣服。如今只能赶时间,能快多少就快多少。
我透过铜镜看着盈风给我梳那繁复的发髻,她的手指略略颤抖,有一缕头发却怎么也卷不上,急得险些要哭出来。
我回身握住她的手,道:“不梳这个头发,我既然还没成年,没必要梳那么庄重的发髻。你给我梳两个辫子便好。”
盈风闻言点点头,如今只能这么办,虽然有臣子和西唯的王子王女在,不梳庄重的头发有失礼节,但此时已经顾不得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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