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丝鬼气,虚洛一招燕落荷塘猛冲过去:“我当是什么厉害人物,不过是占了天时地利的槐树罢了。”
槐树意味木中鬼,这地方正巧开有阴府之门,自然占尽好处,妖力大增不说,还能招出鬼来。
只见那二妖长鞭甩动,一左一右攻了过来:“两个毛头小道,还不快滚,省得打扰爷爷好事。”
这边厢桃木妖见是两个青衣道人,便心知是助她而来,见他二人直往两个槐树妖而去,心下了然,举起双剑杀入一片厉鬼之中。
虚洛虚清虽年纪尚轻,但他二人自幼便入山门,且这大半年勤加努力,因此眼下竟没有上次之窘迫,两个人一攻一守,配合有度,道也没有落得下风。
两个人合用的剑招名为水木萧萧,虚洛在前直攻以木之力破除万千,虚清在他左右闪动,防守之余打出水波而去,这套剑法乃无涯为他二人独创,两人练习经年,如今虚清道力终能有所小成,方才能一块使出来,竟无比顺手,配合得天衣无缝。
那个高一点的槐树妖见二人竟然迎刃有余,冷哼一声:“没想到你两个年轻小子倒有些门道,刚才爷爷不过试你一试,厉害的还在后头。”
趁他说话的功夫,虚洛一个横批直攻他脖颈处,他的灵剑正是千年桃木的一支分叉,是师祖专门为他求来,用起来是威力倍增。
高个的轻轻一仰头,便躲过剑尖,却还是被木灵气刺到颈上,一道小小的血痕顷刻而出。
他目光好似燃着火,右手瞬间伸出,捏住旁边一个鬼魂,那鬼还来不及反抗,便瞬间被槐树吸了个干净,他手中的长鞭用力一甩,竟变成九节鞭,一旁的矮个的正和虚清斗在一处,看了一眼高个的,竟咧开嘴笑出声来。
虚清一张脸严肃的很,他手中的寒玉灵剑打出一波一波的水纹,一推一挡,攻守两得。
恰巧这时,高个手中的九节骨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那么凭空出现在虚洛虚清身前,它带着幽幽鬼光,好似在嘲笑自不量力的渺小人们。
那九节鞭犹如活物,直冲虚清窜来,一团黑雾瞬间涨开,那一团子雾气几乎掩盖整条鞭子,一晃一晃好似带着万般恶意。
虚洛足间一点,猛然插入虚清与九节鞭之间,左手向后一压,恰恰击在虚清腰腹之处,他借力打力,轻轻把虚清往后推了数十步,自己却窜身上前,双手之间一张灵符划空而去。
那灵符一下子钻进黑雾之中,瞬间一片青光爆出,黑雾猛地往里一缩,虚洛几乎以为自己听到了什么凄厉的哀号声。
那边虚清却被矮个子缠斗上去,矮个子手中的长鞭很是普通,但横甩出来的力道甚是骇人,鞭子顶端好似一根尖长的刺,连带着一团鬼气直往虚清身上扎,虚清快速格挡灵剑,口中剑诀不断诵出,或高或低,时强时弱,一声一声钻进矮个子耳中,他竟渐渐慢了下来。
虚洛手上的灵剑如一叶蹁跹,带着叠影软软往那九节鞭扫去,九节鞭竟像是真得怕了,居然往后缩了一缩,高个子见到如此,恨恨扔下手中武器:“没用的东西!”他平伸出手去,矮个子好似背后张了眼,迅速脱开同虚清的缠斗,后踏两步回到高个子身边。
虚清退回虚洛身边,两个人定定站在原地,身上的青蓝道光交相辉映,一般的藏青道袍,一般的如玉容颜。他二人口中咒言竟合在一起,一高一低起伏不断,打在高个子耳中嗡嗡作响,高个子瞬间有些错愕,他拽回矮个子,两人的手交叠在一处。
慢慢地,一团一团黑气自两人交叠的手上散出,矮个子的身影淡了下去,高个子的肩膀上,一个歪歪斜斜的头颅裂开嘴,“嘿嘿”笑个没完。
师兄弟二人看到这情景,不约而同皱起了眉头,虚洛沉声道:“双生?”
那个歪斜的头颅还在笑着,倒是原本的头别无二致,他挑了挑眉:“小孩子家家,倒是识货。”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瞬间不见,虚洛只消一个抬手,“叮”的一声,三个人不约而同倒飞出去,虚洛心中下了狠劲,槐树妖刚才那一下子,竟是直直插到虚清心脏之处,算是掐对了二人的弱处。
他手中星光一闪,一条丈长的寸结疾飞而出,那寸结甚是灵活,其上光华流转,翻飞之时,带出一股道家清威来,竟比刚才那九节鞭不知强了多少倍去。虚洛手中紧紧捏住锁妖寸结,目光坚定。
虚清见他祭出自家法宝,心知以他道力撑不了一刻钟,便也飞身速速扑上,手中定魂符隐隐闪出些赤红颜色,势要速速了解这妖孽。
那槐树精见他二人气势十足,猛地扑来,竟也不害怕,反而哼笑出声,他左手轻轻一戳另一个头,那歪斜的脑袋一下子瞪大眼睛,口中呼啸尖利,一阵鬼气奔腾而出,四个体型巨大的红衣厉鬼飞扑到两人面前,那四个厉鬼身上血肉模糊,面容实在无法看得清楚,虚清一看心中甚是恶心,但手中灵剑却一点未停,灵动地在这四个厉鬼之间左右翻飞,一人四鬼缠斗在一处,虚清并未回头看向师兄,只是大声一喊:“师兄,这里交给我!”
虚洛也并未回头看师弟,一个闪身从两个厉鬼之间插过,急速向槐树妖扑去,召唤那四只厉鬼似乎消耗了不少槐树妖的妖力,他这会儿速度并没有原先快,眼见虚洛竟然没有被阻拦住,且离他越来越近,他咬咬牙,手中又是一条九节鞭,这条九节鞭与刚才那条骨鞭并不一样,如要细细去看,确是木头所制,那上面鬼气甚浓,显然这槐树妖已经祭出了本命法器。
这边虚清却更加迎刃有余,这四个厉鬼并无太多神智,只是一味冲他扑来,他手中的道符迅速拍出,点在其中一个眉心之处,虚清借力反身,一道剑气狠狠扑向他身旁那个厉鬼,他手中的灵剑闪出一道粼粼水色,似浪花般一波一波前打出去,生生用所有道力打出一招水波千浪。
那三个厉鬼都被打中,哀号之声不绝于耳,虚清憋住最后一口气,飞身上前,手中灵剑狠狠平扫出去,一片血光之中,三个血肉模糊的厉鬼头颅便斜飞出去,原本还站立的身影轰然倒地。
他眉宇间一片狠绝,反手一个刺批,那个已经被定住的厉鬼也无声无息地倒下了。
虚清终于小小松了口气,咬牙走了几步,靠在一块大石头上,紧紧看着远处虚洛和槐树妖打斗在一起的身影,手中的剑都快要抓不住,他体内的道力倾巢而出,眼下全身虚浮无力,连站都极是困难。
桃夭灼风华(五)
顺着虚清目光看去,那边却战斗正酣。虚洛手中锁妖寸结势如长虹,攻如破竹,一阵青光往槐树妖下盘迅猛窜去,但见那槐树轻轻跃起,手中九节鞭也毫不示弱回击而来,虚洛面容依旧冷峻淡定,从容抽手而出,任锁妖寸结自顾翻飞上去。
那锁妖寸结甚是灵活,带着汹涌的天罡之气往双生槐扑去,虚洛静立于后,双手合十,只余两指回扣咒符,他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那不似凡语的咒言,高一声低一声在咒符之上冉起青白的火焰,锁妖寸结上的青光更胜,直直冲槐树妖缠斗而去。
双生槐面色渐惨白,和着不断逼入九节鞭的鬼气,他竟有些不支,生生倒退两步,手中的九节鞭也远没有刚才灵光,攻势七零八落,对虚洛造不成甚威胁,且妖力耗损太多,一时之间只能勉励而为,使不上其他法子。
虽虚洛道力所剩不过二三,但从他面色上竟看不出分毫,捏着灵符的手稳若磐石,声音不带一丝颤抖,此刻咒符已经完全被火焰覆盖,锁妖寸结也活动愈频,直到紧紧缚住双生槐,使他只得僵立在那里,再也不能移动分毫。
那双生槐见自己已经求生无望,脸色到没有原来灰败,偏了头在那肩膀上的头颅上蹭了蹭,神情竟有些欣慰。
“哼”他嗤笑出声,让人有种他才是赢家的错觉,虚洛淡淡看向他,并没有任何言语,他年轻的脸庞上,一双漆黑的眼眸竟开始有些震慑人心的魄力。
双生槐虽全面处于下风,见到此情此景,却觉得输在他手上似乎倒在情理之中,他扭头看了看仍旧在他肩膀上傻笑出声的同伴,眼神有些迷离起来。
“我们,打做下这件事的那天起,便没有想过有什么好下场。”他声音轻飘飘地,虚洛此时道力几近倾巢而出,想要立时收了他,甚是勉强,于是佯装淡定,继续听他徐徐道来。
双生槐不知怎地,好似不经意瞥了眼虚洛身后,虚洛回头看去,便见桃花妖正迎刃有余地挡在鬼门关口,先前从鬼门出来的鬼魅已经都被桃花妖打散,此时的她,正有些悠闲地见一只抓一只,这场面看上去,他们似乎已经胜利在望,因此虚洛伸手招呼虚清过来,两个人却没有敢太过放松,锁魂咒符此刻正好好地被捏在虚清手里,而虚洛也依旧挺直站在原地,定定看向双生槐。
那边双生槐被锁妖寸结紧紧缚住,身上的鬼气散了七七八八,站在那里,都显得有些勉强,却还是道:“那年小二化形未成,眼看便要魂飞魄散,我勉强带着他找到这一处鬼门裂缝处,从此生了根,那时他靠在那细小的缝隙处,吸食着从中偶尔散出的鬼气,竟生生挺过那难熬的化形之苦,重新塑出形来。”
他停了停,还是扭头看了看自小便相依为命的同伴:“我见这法子好,便每每划出妖力啃噬这缝隙,几百年下来,便也叫我弄出了如今局面,这地方却也成了鬼门一样的存在,好些不愿轮回的厉鬼,都寻了着出处,却白白便宜了我二人。却不料中元时节,孤魂野鬼倾巢而出,我自然拦截不住,只能眼看他们祸害乡里,那村长甚是聪明,找了许多和尚道士,我二人一看,心生一计,装作黑白地府在这守职,好生骗过了那些迂腐至极的秃驴老道。”
讲到这里,他突然发出尖锐的笑声:“谁料到,谁料到今次来的,是个心眼更多地桃花,”他目光飘得很远,眼中怨毒之气一闪而过,“她看过我们假装的黑白地府,居然看出蹊跷,躲在一旁,见我二人显出原形,便跳出来口说要替天行道。”
双生槐的语气里,满是对这显然多管闲事的桃花妖万般不屑,如若不是她,也许两人此时正好好地享食午膳。
突然一把温和的女声响起:“你们做下这违逆天条的事来,便是叫谁看去,都不会坐视不管。”
虚清扭头望去,见桃花妖懒懒坐在鬼门缝隙旁的石头上,只有声音清晰地飘入三人耳朵。
她插了这句话,对双生槐也没起多大作用,他脸色愈显灰白,似乎已是强弩之末,这时却有些哀求地看向虚洛:“我自是认得你们道袍,青丘一向在妖仙中口碑甚好,如今碰到你们,我同小二如果寂灭轮回,便也能忘记所有,干干净净投向来世,说不得下一世,我二人还能做至亲之人。”
听他这般说,虚洛虚清不自觉心中有些同情,神色也没刚才那般凛冽,却也都没有接过话头,任由他自顾说下去。
那双生槐也不甚在意,继续念叨下去:“你看我知道你们总会做那收妖之法,如今且看在我老实的份上,解开这仙物,给我二人一个体面的过场。”
虚洛皱了眉,心中微微有些异样,此时他已他休息片刻,念转生咒的力气还是有的,因此摇了摇头,也没跟他废话,双手结结,低声念动起咒语。
这会儿日头已经挂到当头,林中的薄雾也渐渐消散,虚洛清雅的声音,带来一阵凉风,吹散了飘散在林中已然化为晨雾的鬼气。
却不料,情况突然变了起来。
那双生槐虽被牢牢缚着,却不知他手上做了什么动作,之一瞬间,他的表情变得狰狞可怖,一双眼睛狠毒地看着那桃花仙,那样子似是要拼个鱼死网破。
虚清见状,左手微扬,作势要击出锁魂咒符。
却见那槐树妖扬眉冷笑,只听甚树木碎裂之声骤起,虚清虚洛心知不好,还未来得及抽剑上前,只消一瞬,那肩膀上的头颅便发出刺耳的尖叫之声,那满含怨念的声音,由虚洛虚清耳朵直直钻入灵海之处,虚清这时再也支撑不住,脚下凌乱地退后两步,“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他闭着眼睛,双手紧紧抱住头,嘴角淌下鲜红的液体。
虚洛此刻更是无暇旁顾,他还是站立在原地,却无法移动分毫,眼睁睁看着那原本被锁妖寸结收住的人,突然化成一颗盘绕在一起的槐树,冉冉火焰自树干中心窜起,即便虚清堵住耳朵,都可以听到那自焚灵丹的哀号声。
那双生槐尖叫着,哭泣着,在自己划出的火焰圈子里左冲右撞,却横了心这样痛苦而亡,只听他高声叫着:“我们就是魂飞魄散,也叫你们永无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