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引忘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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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引忘川- 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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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瑶笑了笑,从袖中掏出松子,递了一些给魇月说:“这个极好吃的,你尝尝。”刚递给他,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从衣袖里陆陆续续地捣鼓出一大堆物件,象锦帕,面人,香囊还有小糖果之类的,然后通通放到魇月面前,笑眯眯地说:“你看这银子都是你付的,没有理由让我全部拿了去,你挑几件吧,就算作我们到人界逛一圈的纪念吧。”

魇月唇边勾起笑,问:“你当我是你,还稀罕这些玩意儿?”

“你真不要?”

魇月低眸扫了一眼,拿过一个香囊放在鼻尖嗅了嗅,改变主意说:“那我要这个吧。”

拂瑶仔细瞧了瞧,点了点头后说:“这花绣的果然精致,不过美则美矣,却为什么花开单蒂且并无枝叶?”

魇月有刹那的晃神,复又望向拂瑶问:“你想看此花么?”

拂瑶有些诧异:“这世间真有这种花?”

魇月颔首,“嗯,在鬼界和人界交界处有一条河,名唤靡音,与鬼界的忘川河齐名,但甚少有人知道,在靡音河畔上就开着这种花。”

“靡音?”拂瑶喃喃重复了一声。

魇月淡淡一笑:“靡音河畔十分漂亮,我便是在靡音河畔出生的。”

“真的么?”拂瑶晶亮的眼珠转了转,然后从房顶上跃下去说,“那我们此刻去靡音河畔,我想见识见识这种花。”

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拂瑶身躯与天地间融为一色,站在下面仰望着魇月,似在等待着他的答案。

 “好。”魇月从屋顶上跳下来,掌心微转,青绯神剑赫然在他们面前。

魇月跃上去,然后向拂瑶伸出手,她立即飞了上去,一路疾驰而行,不消一炷香,他们就到达靡音河畔。

这里的苍穹是一片深沉的蓝色,很象人界入夜前的天幕。河里的水清澈透明,却一路逆流而上,望不到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雅的奇香。

魇月递给拂瑶一颗丹药,“把这颗药丸吞下,这种花香闻久了会使人产生幻觉。”

拂瑶服下,望着面前一整片的绚烂盛开的淡紫色花朵,叹道:“这就是香囊上的那种花?真真是绝美异常,叫什么名字?”

“长生。”

“长生?”拂瑶诧异地喃喃道,指尖搭在它细长的花瓣上,有些失神道,“为何……唤长生?”

她只知道沧海之畔有种花叫做无生,从生到灭不过须臾,却不知道这世间竟有花唤作长生!

魇月白皙的指尖落在花蕊上,淡淡道:“因为它花开万年,永不凋谢,所以名唤长生。”

拂瑶和魇月坐在靡音河畔,望着眼前一大片的长生,拂瑶默然无语,心底却划过一道悲凉,长生而花开单蒂,那便是永生无止的寂寞。

以前一直都在师父身边,后来到了灵霄宫也有这么多同门陪着她,她从来不知道何为寂寞。

她抬眸瞥向一眼魇月,他的神色染上几许朦胧,眼睛好似在望着面前的长生花海,又好像只是在注视着前方,却并无焦距。

拂瑶眼眶微微有些痛,她转过眸,望着远方问:“魇月,漫长的岁月,你是如何度过的?”

魇月有瞬间的怔忪,目色掠过些许惊讶,片刻后又恢复如常,嘴唇微动:“我也不知道,我们的寿命比人界之人长很多,可是如今回想起来,我能记住的事却并……不多。”

“那有最难忘的事吗?”

魇月目色愈加茫然,想了许久后说:“应该是我小时被关在地牢中,有个年老的鬼姬偷偷为我送来了一瓶疗伤的丹药,后来……她被我母亲亲手捏碎了精魂。”

 “那有最快乐的事么?”

魇月声音很轻,“……很多。”

这里入夜后异常寒冷,比下雪之时更为渗骨,拂瑶不再说话,两人就这么并排坐着,一直看着天边一点一点的暗下来。

许久之后,魇月突然站起身,披着白裘披风的身影立在夜色中,仿佛天地间仅剩下他一人。“此河横贯东西,你往东边走就会回到之前我们呆过的茅屋,小狐和禹滕在那里等你。从此你东我西,永生不必再见!”

一阵风袭过,长生的香气愈加浓郁地萦绕在鼻尖,拂瑶怔怔地望着他的越来越远的背影半晌,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她的眼中,才转身离去。

默默地走在小道上,她什么都没有想,也什么都不想去想,可偏偏师父、魇月、小狐、辰婉、闵月、环姒……无数人的容颜窜进她的脑海里,底下的脚步也越来越吃力……

拂瑶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然后所有的一切都在眼前淡去,倒在了地上。

片刻后,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她身边,凝视了她半晌后扛起她,消失在靡音河畔。






第103章 归
拂瑶觉得这一觉她睡了很久,睁开眼睛,意识也跟着渐渐清晰起来。

小狐一直坐在拂瑶床前,支着头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身旁有些动静,睁眼瞥见拂瑶已经醒过来,立即惊喜道:“拂瑶姐姐你醒啦?”

小狐刚出声,那边禹滕立即冲进屋内,跑到拂瑶床前问:“主人你没事吧?有哪里不舒服么?”

拂瑶扫了四周一眼,发觉这里是灵观山,她缓缓坐起身子问:“我们怎么会在这儿?”

“伏乾说你之前在靡音河畔昏倒了,是他将你送过来的,你已经昏迷三日了。”

“伏乾?”拂瑶喃喃地低声重复着。

“嗯,”禹滕点头,“你和魇月离开不久,伏乾就将螭饕神兽的角血拿来给小狐服下,然后吩咐我们在灵观山等你。”

“你说什么?”拂瑶脑中嗡嗡作响,倏地浮现起魇月苍白的面容,难道……心骤然沉到最底处,“伏乾此刻已经回荒野之穹了吗?”

“嗯……”刚说着,门骤然被推开,只见伏乾满身是血,跌跌撞撞地冲进来。

“伏乾!”拂瑶手心冒出冷汗,心中隐约有不好的预感,连忙跑下床扶起他,“你怎么呢?出了什么事?魇月呢?”

伏乾猛地推开她,布满血丝的双眼狠狠地瞪着她,片刻后收回目光,右手微颤颤地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扔给她。

“聚魂珠,你服下吧。”他的语气冷得象冰河里的水,冻彻入骨。说完后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向门口走去。

“站住!不准走!”

伏乾被身后传来的厉声微微震了一下,随即冷笑了一声,置若罔闻得继续往前走。

“我说不准走,你没听到么?”拂瑶如移形换影般倏地挡在他面前,面色苍白得惊人,一颗心已如坠落万丈寒潭深渊中,整片背脊都冷得发麻,身子忍不住发抖,但眼中却突然凝着一股急迫逼人的戾气,死死地盯着他,沉声问,“告诉我,魇月此刻在哪里?说!”

伏乾不发一语地怒瞪着她,眸底深处闪烁着掩盖不住的恨意。

拂瑶见实在逼不出伏乾一言半语,蓦地伸出银墨剑抵在他脖子上,厉声道:“快说!聚魂珠是怎么得来的?”

她的剑虽然抵在伏乾脖子上,握着剑的手却颤抖得厉害,紧盯着伏乾的眼睛再也抑制不住,涌出泪来,声音无比沙哑干涩地说:“他在哪里……”

伏乾看着她,突然仰天笑出声,然后完全不掩饰心中汹涌的怒气,盯着她的眼神充满了厌恶,“你也会害怕么?”

拂瑶手中的剑又逼近了一分,鲜红的血顺着剑流了下来。

“你说不说!我真的会杀了你。”

伏乾冷笑了一声,好像完全没有感觉到脖子处传来的疼痛,撇过脸,依然不发一语。

拂瑶看了他一眼后,倏地收回剑向自己脖子划去,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赫然印在在她白皙的脖子上。

“主人……”

“拂瑶姐姐……”

小狐和禹滕见拂瑶这样,都吓呆了,连忙欲奔过去,却被拂瑶定住在原处不能移动分毫!

伏乾完全没有料到她会如此反应,也极度震惊地望着她,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你若是不说,我就每隔一刻划一道,直到你说为止!”拂瑶面无表情地拿起剑,又欲向自己身上刺去。

伏乾立即将她的剑弹在地上,望了她一眼后,撇过去,语气异常苦涩,“你这是何苦?”

拂瑶的唇此刻已经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眼中全是血丝,声音愈见沙哑:“聚魂珠他是怎么夺来的?”

伏乾神色嗳气,终究张开干裂的唇说:“是鬼王从凤卿那里夺来的,因为之前他就已经身受重伤,这一次更……”

伏乾哽咽地说不出话来,片刻后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他此刻在荒野之宆外的尘禹山,恐怕……”

话还没说完,拂瑶就象离弦的箭一样冲出了门外。

伏乾、小狐和禹滕连忙紧跟上去。

禹滕载着他们三人,很快就飞达尘禹之顶,但是他们仅能看到无数的圆形的巨石在空中凌乱地飞舞,仿佛置身在一个迷幻结界之中。

“鬼王从凤卿手中夺得聚魂珠之时就已经伤入五脏六腑,奈何那凤卿死追着不放,鬼王只得布下襄魄破天阵,一方面可以困住凤卿让我趁机带走聚魂珠,一方面可以……”伏乾沉默了片刻后,声音暗哑得更厉害,“他想在阵中神灭……”

“立即打开此阵!”拂瑶好像木偶一样站着,面色看不到悲喜。

伏乾沉默了片刻后,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边转动手掌施法,边说:“鬼王本不要我告诉你,可是我却不甘心,他如此为你,如果却连你最后一面都见不着,那么我就算是死也不会瞑目!”

空中巨石忽然由最初杂乱无章的乱飞整齐地聚拢在一起,发出惊人的白光,随即巨石“咻”地一声巨响,合拢的巨石中心射出一道五色光照在他们身上,几人立即被吸了进去。

阵里,葱郁的大树覆着厚厚的皑皑白雪,这里是冰天雪地的一片,凛冽的寒风在空中无情地肆虐,却独独见不到魇月的身影。

“我们分开找。”拂瑶身上只着了一件单薄的袍子,无孔不入的寒风钻进她的单薄的衣衫内,她却毫无知觉,面色至始至终只是煞白,神色却平静中透着些许古怪,好像有些许恍惚。

禹滕见拂瑶这样,心下又忧又怜,怕她身子吃不消,说:“主人,我和你一起吧。”

“不用,你和小狐一起往……你们往东,我往西。”拂瑶脑子忽地如被击中,声音回荡在空气中,人已经不见踪影。

一路向西,拂瑶忽然觉得尘禹山就象是一个巨大的牢笼,怎么走也走不完,她脚下的步伐越行越急,布靴早已被雪浸透,不断落下的雪覆在她素白的发上,连她的外袍也几乎被渗透了,冰冷彻骨的衣袍裹在她的身上。因为她灭魂劫适才发作不久,法力几乎所剩无几,冽风呼啸着吹过,全身就象被千万根冰针齐齐刺入似的剧痛,根本无法抵御。

她忍着身上传来的剧痛,麻木得往前走,却一直找不到他的身影。就当她绝望地心如被刀一点一点地撕裂之时,眼前越来越模糊之时,一缕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她的目色之中。

远远地望着他的背影,盈在眼中的泪无声无息得掉落下来,她放缓步子,天地间仿佛霎时静止,只剩下一抹白色的倩影慢慢地向那缕黑色一步一步地走去。

当她快要走到他背后时,他倏地转过头淡淡地凝视着她。“你怎么来了?” 

他微微挑起狭长漂亮的眸子,沉郁好听的声音夹杂着一丝轻叹,澄彻而悠扬,就像这世间最好听的箫。“我不是说过你往东我往西,从此再不相见,你忘了吗?”

 拂瑶在隔着几尺的距离停住,静静地回望着他。眼眸无比专注地扫过他墨长微扬的眉、他芳华惊艳的目、他笔挺如削的鼻、他薄抿微翘的唇,曾经是一贯的惊艳绝世,芳华流转,此刻都收敛在他一双寂静带笑的眼眸中。

目光再望下移,一团刺目的血就象盛开的曼珠沙华绽放在他的胸口之上,往下全部是大片小片的斑斑血迹,触目惊心。

冰天雪地里,雪不停地往下扑落,时而疾时而又略小一些。

拂瑶移目望向他苍白如纸的脸,看了许久,才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他缓缓抬起手,替她擦干眼泪,但抬到一半,倏地滑落下去,身子随即倒了下去。

拂瑶着急地接住他,跪坐在地上,心痛得无发抑制,泪如雨下道:“谁要你以自己的修为骨血为我做引?谁要你去取螭饕神兽的角血?谁要你去取聚魂珠?你就这么自以为是么?我告诉你,魇月,我统统都不要!你不要妄想让我欠你的情,你听到没有……”拂瑶已经泣不成声。

半晌后,怀中传来突然传来一声轻轻浅浅的笑声,他的手终是颤颤抖抖地抚向了她的脸,眼角微微上扬,一贯的风华绝艳地笑着,“什么都瞒不过你,一眼就……明了我的企图……”

说着,他忽地撕心裂肺地一阵咳嗽,薄唇也早已经不复一丝血色,惨白如纸。“其实我就是想让你欠我的情……我说……说让你忘记我,从此再也不要记得我,是骗你的……我其实一直都想让你记得我,记得我对你的好,记得……”

他此刻说话已经略显吃力,但是他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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