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鹞子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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鹞子翻身-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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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你们许姤县城,换乘长途汽车。”秦人方弹了一下眼皮,看样子是不想多说话。

    “那今天夜里住哪儿啊?”西邨想到了夜里的睡觉问题。

    秦人方把头歪了过去,好像很累了,想马上睡一会。“到了县城再说。别问了,到了县城叫醒我。”

    西邨见秦人方把两只手插在包袱的扣子里,把包袱抱在胸前,歪着头,闭上了眼,样子很疲惫,便不再问长问短打扰他。

    汽车颠簸得很厉害,坐在车里的人时刻被汽车弹得跳上跳下、左晃右摆,乒乓作响的玻璃窗透进呼呼的风,像一把把砂子撒在脸上。

    西邨没有睡意,好奇地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田野。青青的麦苗已经钻出遮掩的泥土倔强地站了起来;田埂边沿种的蚕豆苗在风中摇曳。田埂上一群男女扛着钉耙、锄头、扶犁,牵着水牛,担着簸箕,嘻嘻哈哈,慢悠悠地走向他不知道的某个地方。再远处,二个一男一女儿童手里挽着竹篮、持着镰刀在割草。这使西邨突然想起他因为走得急,临走前没给他喂养的二只山羊喂草,山羊该“咩咩”地叫个不停了!儿童前方的土岗上,一个老汉挑着一担茅草颤巍巍走下坡来,一阵大风刮过,老汉停了停,抖抖肩上的扁担,继续走下坡来。

    “这里的人与吾们西邨的人一样。”西邨想。

    汽车终于开到许姤县城的车站,西邨把秦人方叫醒,下了车。西邨左右瞧瞧,与上次他来县城卖鹞子时所见到的模样完全不同,这里的人穿着都比较考究,人流如潮,扛着各式箱子的、提着袋子网兜的、大包小袋的、拉着孩子的、抱着鸡、牵着羊、拎着腌肉的,都往车站涌来。

    “别望丢了!站在这儿别走,我去打长途汽车票。”秦人方紧紧地挽着包袱,叮嘱西邨。

    “秦伯,把包袱给吾看着,你去买票方便些。”西邨很懂事,他想着要帮秦人方做点事。

    “不用!你别东张西望把自己弄丢了!一会儿我就来找你!”秦人方说完钻进了人流。

    西邨等了好长时间,看着车站大门人进人出,就是不见秦人方出来。他想,该不会是秦伯把吾甩了吧?他摸摸胸口,“诗盘子”在自己身上呢。“不会,他想半路甩了吾独自去,那又何必带吾来呢?”

    等人是最让人焦心的!西村的人说:宁走三里路,不等一刻钟。

    秦人方终于出来了,脸上喜滋滋的。“买到了,马上走!西邨,看来我们的运气好,一路顺风,这是好兆头!天黑能赶到省城火车站了。”“秦伯,胡州不是通火车的吗?怎么去省城啊”“坐长途汽车到省城近,还省下了今晚住旅社的钱。”

    西邨随着秦人方再次进站,上了一辆模样新一点的汽车。与刚才一样,秦人方上车后不久,把包袱抱在胸前闭上眼打起盹来。

    当天天黑下来不久,长途汽车到了省城终点站,二人再换乘火车。西邨第一次见到火车,东看看,西瞅瞅,被秦人方一把拖上车厢,找了个车厢连接处,就地坐了下去。“好了,西邨,可以安心地睡一夜了。”秦人方把背靠到车厢盥洗室的墙上。“饿了吧?吃点干粮。”

    这一路上,秦人方是第一次打开他的包袱。

    西邨看过去,见包袱里有手电筒、小耙子、镰刀、火柴、与匕首差不多大小的牛角刀、黑乎乎厚厚的布袋、圆圆的有碗口大的花盘子(其实是罗盘)、铅笔头和几张纸。西邨想,秦伯是有备而来。

    秦人方从包袱里拿出二块饼子,给了西邨一块。“吃,孩子,好吃着呢!想喝水吗?喏,背后就是。”秦人方用手向他靠着的背后指了指。“拧住那个铁家伙,用力一转,水就出来了。”

    二人吃完,西邨真的去拧开水龙头,伸长脖子脸朝天喝了从那稀奇古怪东西里淌出来的冷水。回头一看,秦人方已经打起了呼噜。

    火车“吭噔、吭噔”有节奏地响着。西邨好奇地看着黑咕隆咚、啥也看不见的窗外。“呜——呜呜!”火车拉响汽笛,那声音哀婉凄楚又动人心弦。西邨靠在秦人方身旁,听着、想着,迷迷瞪瞪进入了梦乡。

    “西邨,到了,北京到了,下车!”秦人方推醒西邨,抱紧他的包袱。

    二人随着杂沓的人流走出车站。“西邨,今儿是赶不到那个地方了,得找个旅社住一夜,明天一早乘汽车去。”

    “还要乘汽车啊?还有多远?”连乘了汽车火车的西邨对汽车火车已经领教了,不是想像中的美妙,震得他头晕目眩,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

    “还有大半天的路程,估计明天晌午过后就能赶到。怎么,累了?”秦人方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西邨。

    “秦伯,去不去大街上逛逛?”西邨一心想着他爹说的见“市面”——世面。

    “住店要紧,今后有的是机会。”秦人方这次没回头。西邨走到他前面去了。

    “这——,秦伯,就这样一直坐车,车站到车站,一条线,倒像是来量路的了,吾还以为能见‘市面’呢,结果连个商店都没见着。”西邨嘟嚷道。

    秦人方“噗嗤“一声笑了:“你个鬼精灵,什么叫‘见世面’?这样走就叫‘见世面’,吃苦、闯荡,就叫见世面!走吧,看看能不能找个便宜点的旅社。”

    二人一前一后,一搭一说,走进了一条小巷子。

    “哎,看,前面有爿浴室!你生下来还没进过澡堂子吧?走,进去,今儿就在澡堂子里过一夜,洗了浴,还能住下来。”秦人方把东张西望的西邨推进浴室的大门。

    澡堂子真是不错,里面暖洋洋的,感觉进入了春天。二人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躺到既是靠椅又能当床的浴室躺椅上。秦人方翘起二郎腿,冲着浴室搓背的伙计问:“伙计,有阳春面吗?来两碗大碗的!”

    浴室伙计瞪大了眼睛,迟疑了一会,“没、没老板说的‘羊身面’,小店刚刚入了合作社,只有自家吃的羊汤和窝窝头。您要吗?”

    秦人方当兵到过北方,知道这窝窝头不好吃,可伙计这么说,也没办法,为了填饱肚皮,只能将就。“好,来两碗热的羊汤加窝窝头。”

    秦人方一边啃着窝窝头,一边对西邨说:“孩子,等我们起挖了那东西,有了钱,专门,对,专程的,带着你娘,还有你喜欢的四丫头,专程来北京痛痛快快地玩上几天。你爹他在上海滩是混惯了,是个江湖老油子,不想到北方来啃这个打狗都嫌硬的窝窝头。伯伯我在这里当过几天兵,听说,哎,只是听说,还没去过,北京有个‘全聚德’烤鸭店,那可是全中国都闻名的。那个烤鸭是肥而不腻,脆而不老,香着呢!遗憾的是伯伯只是听人说,连味道都没福气闻一闻。到时候我们去每人买上一只,吃它个痛快!不,不仅是吃,就把店里的厨子带回去,让他天天给我们烤几只!吃了烤鸭我们就去看紫禁城。你家不是想翻盖砖瓦房吗?那时候你想盖多大的房就盖多大的房,就照着紫禁城里房子的模样盖,红墙琉璃瓦,大气派,保证你们西村的人见了,把个眼珠子都看得掉下来!”

    “秦伯,你说话算数?真有那么多钱吗?”西邨啃着从未见过的硬疙瘩,嚼得他腮帮子生疼。

    “秦伯还能骗你?骗得了你能骗得了你爹?你爹精明着呢!告诉你孩子,有多少钱呢?你想怎么造就怎么造,想造几间就造几间,把你家茅屋后面的空地全造楼房都可以。”

    “秦伯,真有那么多钱啊?如果真有这么多钱,吾娘说了,只要造四间,顶多五间。吾爹说房子太多有人会眼红的,会被人惦记,反而不得安生。所以,吾也只想造五间,够吾们一大家子住了,够宽敞的了。”

    “那小凤丫头到了你家住几间?”

    “一间。吾娘说的,吾与弟弟一人一间。”

    “不够不够,太挤了,你和小凤起码得有二间。”

    “那——,秦伯,如果真有你说的那么多钱,吾就让爹多造一间,一共六间,吾和弟弟一人二间。”

    “要造就造楼房!孩子,拿到了宝贝,你就有了许多的钱,还造与你们西村邻居一样高的瓦房?要造就造高楼大厦,高起点,让邻居们几百年都赶不上!”

    “吾爹说过的,造楼房需要很高的立柱,起码要二丈开外的大木头。到哪里去找那么大的木头?”

    “哦哟,你爹就这点能耐啊?他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造高楼可以不用立柱的。”

    “那用什么把梁撑起来?”

    “用糯米掺石灰加纸筋砌墙!你爹不知道?”

    “知道!但是,吾们家没有糯米啊?”

    “傻孩子!有了钱还不兴买?有了钱什么买不到?还有,你去东青有没有看到西洋人造的基督教堂?那房子多高?不用木头的,用水泥砌的墙!”

    “知道的,秦伯,吾爹也给吾说过的。可是,到哪儿去买水泥?你们东青有吗?苍州城里有吗?”

    “西邨,秦伯跟你说过了,只要有了钱,不愁买不到你想要的东西!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快吃吧,吃饱了赶快睡,明天一早要赶路呢。”秦人方倒真是当兵的出身,三下五除二,把三个拳头大小的窝窝头咽下肚去,喝了一大碗**辣的羊汤,倒头就睡着了。

    西邨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人仿佛还躺在剧烈颠簸的木船上,晃来荡去,一边想着一路上的经过,想着秦人方说的美景,眼前出现了无数的金元宝、大银锭和硕大的珍珠,像山一样地压倒红墙琉璃瓦楼房的屋顶,向他的胸口倒下来。“啊!”他吓醒了,坐了起来。

    没了老公鸡的打鸣,西邨昏昏沉沉地睡着,不知道天已经亮了。

    “起来吧,西邨,天已经亮了,去赶头班车。”看样子,秦人方早就醒了,还特地用浴室里的梳子梳了梳板寸头。

    西邨稀里糊涂地跟在秦人方后面出了门,直奔北京的汽车站。半路上,秦人方买了二十几块烧饼,给了西邨两块,自己拿着两块,其余的用一块白布包了起来放进包袱里。西邨知道,留下的是当中午或者晚上的饭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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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前面的山越来越多。秦人方对驾驶员喊道:“师傅,前面一站下呐!”两人下了车,秦人方辩了辩方向,用手一指:“那边!”便打头走在前面。西邨不敢落后,紧紧跟上。

    二人走啊跑啊,大路拐上小路,小路走到没了路。到太阳偏西的时候(其实,今天是阴天,看不见太阳。西邨觉得肚子饿了,估摸着到了这时候),秦人方停了下来,解开中式棉袄纽扣,从里面摸出圆盘子“地图”,东瞅瞅、西看看,认真地对照地形,又从包袱里掏出罗盘,对上罗盘里的指南针,找正北的方向。

    “秦伯,到了吗?”西邨见此情形,以为到了埋宝的地区。

    “不,还早着呢。”秦人方的眼睛没有离开罗盘。“翻过前面那座山,离埋宝的地方就不远了。”

    二人继续走,爬上荆棘丛生、长着刺刺拉拉灌木的山包,西邨往下一看,四周都是脚下这样的山,如果没有指南针,真分不清哪边是东哪边是西,所有的山包看上去都一个样,仿佛是手搀手连在一起的“山兄弟”。山包围起来一个偌大的盆地,看上去从脚下的山到对面的山少说也有一二十里。盆地里一片荒芜凄凉,几处是低洼的沼泽地,盆地中央高出人头的杂草被北风刮得东倒西歪。这里不像有人居住,只怕连个人的脚印都找不到。西邨不禁打了个寒噤。“这个样子怎么找啊!”

    秦人方再次拿着地图和罗盘,寻找埋宝区,辨别方向。

    “西邨,前面那一片应该就是埋宝地了,走!”秦人方指着被群山环绕的盆地,脸上洋溢着无法抑制的激动。

    “嗯,看样子没人来过!更不是你爹说的开河挖渠、架桥修路的把宝贝挖走了。”

    面对茫茫荒芜,西邨虽然一片茫然,却相信秦人方是不会骗他的。不管怎么说,终于找到地方了。

    秦人方脸上绽开了笑容。“走,到那个低洼处找个干爽的地方歇下来。”秦人方信心十足,仿佛埋宝的地点就在脚下,用不了多长时间、花不了多少工夫就能把埋藏了二十多年的宝贝挖出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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