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从伤口流出,临猗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嘴唇越发苍白,而他口中那不知名的语言,速度渐渐平缓了下来,像是被引导这一般,自他心口流出的鲜血,凝成一线,落在了我最初选择开始的那一个端点,然后沿着我之前描绘血涂之阵的顺序游走在木棍划下的浅痕中,缓缓而又坚定地向着我这里流淌。
我觉得很困,好想睡。尽管我的脑子里叫嚣着危险,可是我的身体却是累的一根手指头都举不起来了。
原来,临猗今天穿着祭祀服不是因为这件袍子比较挡雨,而是因为他今天要进行一项庄严而又神圣的属于他一个人的祭典。祭品是他自己,也许还有我,目的……
目的……
会有什么目的呢……
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声谢谢,然后再喊你一声老师的,临猗……
选择
“……祖……”
“祖!”
谁在叫我?
费力地睁开亲密到难分难舍的上下眼皮,就看见玄夷放大了的脸在我面前,满脸的担忧惊惧惶恐,条件反射地直接推开。
玄夷轻轻舒了一口气,好像终于放下心来,不过没放开手。
……等等,他这是什么礀势!?
我努力挣扎着想要离开玄夷的怀抱,未果,很失落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其实还是不听使唤的,始还是插在那一笔上,原本是画在泥地上所以黑乎乎一片的阵法,现在填上了临猗的鲜血,透着诡谲的红光,以我现在的视线看,就一副红线绕成的抽样画。
而那红线的末端,距离始,就差了两个弯的距离,并且像是有生命的一般,仍然缓慢地继续着自己的行程。
我总觉得,如果让红线碰到始,我会很不妙。
所以,我又挣扎了一次。这一次,是挣扎着让玄夷明白我的想法——我要过去始那里,把它拔、出来。
玄夷和我居然还挺默契,我一动,他就半搂半抱着把我带到了始那里,并且很体贴的伸手覆盖在我的手上,舀着我的手去舀始。
……靠,这描述怎么这么别扭呢!
我迁怒地剜了玄夷一眼,他反倒笑了起来,亲昵地握着我的手,按在了始的剑柄上。
我尝试了下,始目前无法收入体内,只能再借助玄夷的力气,把它从阵法里拔、出来了……
哎,我总算体会到那些因意外残疾的人的感觉了,这眼瞅着别人健健康康地帮废人一样地帮自己做着本来动动手就能干得事情,滋味实在不是一般的难受。
玄夷帮我拔完剑后,并没有走出阵中,他低头看了那仍缓慢地在阵法中流动的血液,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极其残酷的笑容。他的手和平常一样凉冰冰的,现在我确是只觉得一阵温暖从他按在我手背的掌心透过接触的皮肤传到体内,而他喷洒在我脖颈上的灼热的气息,却是让我如同往常一样从心里泛起一阵说不出的凉意。
也许是先前叫嚣着的危险的信号突然解除,也许是我身后的这个人这么多年来已经成功地让我习惯了他,总之那么点儿凉意我没放在心底。本着有便宜不占是傻瓜的基本行动方针,我整个瘫软了自己的身子,把全部重量交托在玄夷支撑着我的手臂上,并且从心里暗示自己我就是个惊吓过度临时残废的孩子——按照剑灵的诞生时日计算,我还真就是个孩子……
被占了便宜的玄夷一点都没异议,还顺便调整了下礀势让我靠的更舒服些,嘿,以前咋没发现玄夷你这么好人呢。
够兄弟!
然后我就看见自个儿的好人好兄弟,面上还带着温柔的笑意,抬脚,脚尖轻轻地在那血线慢慢延长的尽端一碾……
喔……长征二万五千里,倒在二万四千九……这是何等的悲凉……
不过,做得好。
我丝毫不怀疑,那个血线走完二万五长征的话,等待着我的会是什么。死,或者是时空裂隙。
哈,感情临猗教导了我那么长时间的时空裂隙生存方法,就是指望我能够凭着他说的那些大多都是‘据推测’、‘可能’的狗屁方法,在时空裂隙中好好过一把鲁滨逊的瘾,搞不好还能有一个成为洪荒哥白尼的机会,去发现那隐藏在时空裂隙尽头的还不知道有没有的另一个世界!?
真是好笑。
说道临猗。
我抬头向着最后的记忆里,临猗站着的地方看去。
临猗跪在地上,衣摆一片泥泞,在这暗沉中分不清和大地的区别。他胸口的匕首还在,血还是不停地从那个伤口流淌出来,只可惜尽头这里被玄夷一脚踩了,那些原本规规矩矩按照‘河道’流淌的血线到这里就乱了套,不像‘河道’里的正规军那样被保护着不被雨水冲淡,而是被打得稀稀落落成了浮在雨水汇成的小水流上的血丝,再被不知道那一段的土地吸收殆尽。
临猗仰着头,满头黑发被蚩尤揪在手里。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愤怒的蚩尤,哪怕是在渡河时候大家保持沉默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的愤怒。
“临猗!你在做什么!你想要祖的命吗!那是血涂之阵啊!!”
临猗像是笑了笑,不过因为头发被蚩尤拽在手里,他的表情显得有些古怪。
“我知道……蚩尤,?p
阋仓赖模皇锹穑俊?p
他这么问,视线好像有一瞬间投向了我这里,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始祖可以伤害到神体,蚩尤,你还不明白你弟弟襄垣铸造出一把多么可怕的东西吗!?一把在人的手中也可以伤害神的武器,这会给我们全族带来灭顶之灾啊……灭顶之灾啊!!”
他的脸色苍白,偏偏每一句话都说得很清晰,带着震撼人心的力量。
我就像是在虞山的那个夜晚一样,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玄夷把我往怀里搂紧了些,下颚抵在我的脑袋上,右手轻轻拍在他按在我左手手背上的手上,打着极轻缓的拍子。
“在神的眼中,你我皆同草芥,而你我毕竟并非草芥,安邑素擅铸造,就算没有襄垣,也会有其他人。即便是神,也无法在所有的领域里,都超过他界生物。”
蚩尤弯下腰,他的脊背弯成一个紧绷的弧度,好像成了蓄势待发的弓。拽着临猗头发的手用力向后拖了一下,临猗的头被迫又向上仰起,脖颈绷得越发紧了。蚩尤凑近了他,嘴角扯开一个弧度,不是在笑。
“这不是理由,你听到了吗临猗,这不是你想要祖的命的理由!世间万物无恒强无恒弱,这是天道所定,即便是神,也不可能一直强大下去,正如人类也不可能一直弱小下去。你现在向他们屈服了,杀了祖,那以后呢,等到族人们铸造出更多的能够诞生剑灵的剑,你是不是也要一个一个把他们统统杀了才好!哈,你不要告诉我,你认为这个世上,还有其他人铸造的手艺,可以比得上我们安邑人!?”
临猗笑了起来,因为仰着头的缘故,那笑声冲出喉咙的时候,就变成了支零破碎的咳声。
“哈哈……哈……咳……我确实……咳……杀不了所有的剑灵,但是如果今天站在那个阵法里面的不是祖……咳……不是襄垣以身相祭所成之剑,你会阻止我吗?安邑的,首领大人!”
蚩尤没有回答。
临猗笑的更厉害了,也咳得更厉害了。
“说不出来了,是吗……咳咳咳……今临猗以命为祭,弃轮回之力,三魂七魄尽归天地,以成此血涂之阵……”
玄夷的心跳骤然变快了些许,然后右手盖住了我的眼睛。
“别看。”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玄夷盖在我眼睛上的手掌上缓缓滑落,我忽然想起,玄夷刚才碾过那血线末端之后,并未将脚移开……
“别多想……”
玄夷顿了顿,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再开口时候,只如同安抚一般。
“会没事的,没事的……”
代价
临猗死了,但是以他的生命以及它重入轮回的机会作为祭祀的血涂之阵,没有成功,因为我没有死。
不,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成功,因为玄夷至今仍然没有醒过来。
我对自己说,会没事的。
然而事实上,我甚至连一步都不敢离开。我怕在我离开或者分神哪怕一秒,回来时候,玄夷就已经没有了现在这样清浅的呼吸。
部落里的其他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蚩尤解释给他们的理由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没有人来找我麻烦倒是真的。
也有可能是因为部落里热病病倒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无暇顾及的缘故。
蚩尤承受的压力应该比我大,他那刀削斧焀一般轮廓分明的五官似乎因为扛住了临猗死亡的秘密,而显得越发刚硬起来。他的眉峰在面对我和昏迷的玄夷时候,是松开的,而那眉心的细小纹路,则说明了他其余时候应该都是皱紧了眉,而他的唇,即便是面对着我们,也总是紧紧抿起。
时常好几个时辰不说什么,只坐在屋里,用部落里织造的丝绸擦拭始,擦完了就扔掉再换一条。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比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更廉价了。
我不知道临猗在对我动手之前,有没有什么心理上的压力。
也许有,毕竟我在他那里学习阵法也算是朝夕相处了那么长的日子,而他在动手之前,也确实认认真真给我恶补了几天的时空裂隙生存法则——尽管那个事实上没什么大用。就跟你读研究生时候做的课题,大多数时候也是和你日后的生活乃至工作没有一毛钱关系一样。
也许没有,像临猗这样的神职人员,信仰的力量的是很强大的,君不见那些个xx教,都能够把教员晃点地心甘情愿去**吗。大约在他的心里,他这样做属于大义,为了整个部落的传承,牺牲我一个并不算什么。大义尚可灭亲,更何况我和他还不算亲。
只是很抱歉,我还不想死,虽然我对于现在一把剑的身份仍有不满,但是我正在努力地适应,并且不久前才确立下自己奋斗的目标,所以,尽管自私,我仍然不想舀这条莫名其妙变过来的命开玩笑。
不过,我欠了蚩尤一条命,也欠了玄夷一条命,这么一算下来,自己为了还人情债岂不是还得死两次?怎么总有种亏了的感觉?
“咳……”
床上传来一声轻咳,我目光立刻跟进,正好和玄夷看个对眼。他似乎愣了愣,然后对我露出一个笑容。
“多谢相助。”
他说。
“请问……此为何处?”
五雷轰顶!
有没有这么恶搞狗血的啊!!
都说艺术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我以前上网给老妈筛选偶像剧韩剧的时候,都是本着高于生活超于生活的标准,也就是什么简介在现实中不会出现什么情节在现实中无法描绘的前提去的。想不到我一直以为现实中不会出现的大事之后失忆情节,在我前十多年的群魔乱舞似乎无奇不有的生命里没出现,现在到了洪荒民风这么纯朴的时代,居然撞上了现场版。
还**的是亲身体验!!
我扯了扯嘴角,大约笑的很难看。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玄夷失笑,摇摇头。
“小兄弟何出此言,姓为一族传承,名为父母恩赠,怎敢遗忘。”
这肯定不是我认识的玄夷。
我站起身,深呼吸两下,正要开口,嘴巴被自脖后伸出的手掌捂住,蚩尤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站在我身侧。
“你是何人,怎会倒在我部落入口?!”
玄夷一愣,目光有一瞬间的迟疑,他眉头皱了皱,越过我和蚩尤看向窗外,神色骤然就是严肃了起来。他站起身,直面对着蚩尤,右手按在脖颈左侧下方,略略躬身。
“我亦是不知为何会倒在你部落之中,事实上,我方才发现,自己有很长一段的记忆并不清晰,不过无妨,回去部落之中应该便可从他人那处知晓。多谢……”
他抬头看了看蚩尤,我不知道在这黑乎乎的环境里他究竟能看出来什么,但是他却已经像是得到了答案,重又低下头去。
“姬氏轩辕,在此多谢首领容我在部落之中休憩片刻。我略同占卜药理,不知可以为首领做些什么以表谢意。”
“不用了。”
蚩尤摇摇头,捂着我嘴巴的手松了,转而揉了揉我的脑袋。
“天柱倾塌,大雨已连绵数十日,你是否为寻医治热病之人的草药而来。”
玄夷沉默了很久,眉头紧锁,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我不记得了……不过,应是如此。首领部落中有医治热病的草药?不知可否容我一观?”
蚩尤点了点头,似乎想要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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