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细看肯特的身体,发现露出体外的肌肤大大小小的新旧伤疤一大堆,看来他也曾经付出过勇气,但被更强大的武力镇压下去了,渐渐沉沦至此。
观察中,阿伦头也不回地冷笑道:“山猪,动手的时间还没到吗?还是你根本没有了再动手的勇气?”
阿伦侧过了头,舔了舔舌头,冷森森道:“虽然你的血是臭的,但我不介意把你另一只耳朵也给咬下来。”
这番话再一次把山猪给激怒了,他纵身就要上前捏碎阿伦的头颅,幸好他的手下早有准备,赶紧将他再次拉住,在他耳边低声说着什么,山猪的情绪才稍稍平服少许,但胸膛还是一起一伏,一双会喷火的眼睛紧紧瞪着阿伦,令人丝毫不怀疑,只要机会一来,这头山猪将会将所有的力量爆发在阿伦身上。
肯特那边方向的另一群犯人显然与山猪这群人不和,他们当中的老大远远见此情景,不禁嘲笑道:“哈,山猪,你平常的威风哪里去了?唉,原来都是装出来的……”
山猪立即将部分怒气转移到这个对头身上,遥遥相隔地与对方对骂起来,双方阵营的犯人们顿时加入口水战,令四周原本就浓郁的火药味更为浓郁,几平一触即发。
看守中心地带的几个狱卒嗅到此处苗头不对,慌忙跑过来,喝止有暴动倾向的犯人,场面一时间又开始有点混乱了。
阿伦冷眼相看,又将目光转移回肯特身上,微笑道:“肯特先生,你还记得博塔斯盗贼军团被屠杀的那个下午吗?”
肯特顿时猛然抬起了头,那个暴风骤雨的下午,天昏地暗,血腥至极点的画面始终成为他日后恶梦的一部分,也正式那一个下午,他从一个小有名气的佣兵团团长,变成了阶下囚,并来到了这个可怕地方,接受了无数可怕的折磨。
他眼中恢复了不少神采,仔细打量着阿伦罩帽下的脸庞,回忆着那天跟他一起逃亡的手下,但没有一张脸是和眼前这张脸有相似之处。
阿伦稍稍掀起了一点帽檐,又是亲切一笑。
终于,肯特浑身都颤料了起来,眼前此人的模样渐渐与当日那个少年慢慢重合,他竟是当日暴风雨中的那个恶魔,以一人之力剿灭博塔斯全军的死神……
往昔的光辉和屈辱顿时充斥满了他的心头,他微微张大嘴巴,很想说点什么,但却被激昂的情绪塞在喉咙里,以致身旁正侮辱着自己的声音也被过滤出脑海外。
“啪”的一声响,原来肯特身旁的犯人趁狱卒无暇管制这里,狠狠地在他脑门上敲了一记,痛得肯特顿时捂头蜷缩成一团,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打他的那个犯人以愉悦的语调说:“废物,你没听到白老大跟你说话吗?竟然敢不专心受教,嘿嘿,简直找死……”
那人看见狱卒仍在调停山猪和另一个人头的矛盾,立即又想挥手再给肯特一下。
但他的手刚举起就停下了,因为阿伦往他们的方向挪了两大步,间隔在他们之间的犯人纷纷让路,没人敢阻拦,因为阿伦罩帽下所散发出的,完全是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
这里每个犯人都有无数次出生入死的经验,对于这种死亡气息的判断,都相当有经验,这种气息如果到了可以影响呼吸,甚至心情这个程度的,都归类于永远都不能招惹的那一类。
因为这阵忽然而来的杀气如此浓烈,令四周的众人都停止了喧哗,满怀惊惧地看了过来。
狱卒们抽出了棍子,如临大敌,怒喝道:“你们几个崽子想造反了?”
阿伦却置若罔闻,冷冷地盯着忽然偷袭肯特的那人,淡淡道:“你没看到我正在和他说话吗?”
第五章
那人正待还口,但眼睛接触到那隐藏在阴影下的脸庞,还想撑场面的话顿时吞进了肚子里,冰寒刺骨的杀气从他每一个毛孔中渗入,直达内心,幸好几个狱卒赶来这边,他才有了下台的台阶,跟着自己的老大挪开几步,以示立场。
阿伦的杀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就未曾出现过,狱卒们轻轻松了口气,大声吐喝几句,才回到了原来岗位上。
山猪和另一个犯人老大的口舌之争,也因为这个机会而暂时缓和下来。
山猪向阿伦的位置挪近几步,一副恐防阿伦跑掉的模样,口中冷笑道:“小子,你唬人很有一套嘛,哈哈……”
阿伦却没理会他,注视着仍在揉着自己可怜脑袋的肯特,微笑道:“肯特先生,故人重逢,没想到人事已非,令人不胜唏嘘啊!”
肯特缓缓抬头看了阿伦一眼,发觉对方眼中确实写满感慨,不似伪装,不禁也苦涩一笑,如果当日自己也留下帮助博塔斯,恐怕也是毙命一途,没想到留下小命,与这个死神再度相逢,就变成故人了。
前面那人见阿伦有如实质的杀气已经消失无踪,立即插言道:“废物,你以前不是总是说自己‘虎落平阳被犬欺’吗?现在有人撑你了,干嘛不将这句话感叹出来啊?”
话没说完,他那边那小群人顿时发出一阵嘲讽的笑声,看来肯特确实说过这句话,而这句话也为他带来过不少的烦恼。
阿伦笑了笑,说:“这可是太古的名言啊,说得不错啊,哈,我还龙游浅水陪虾戏呢!”说罢,眼睛还有意无意地瞥了瞥山猪等人,“陪虾戏”的蔑视程度显然比“被虾戏”的程度更甚,阿伦看见肯特抬起头,望向自己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感情。
同时,山猪的怒气也再一次被激发出来。不过这一次,他的怒气终于有了爆发的机会!
四周扫射不断的灯光,还有内城墙上的魔法灯,在忽然之间,全部熄灭了。
在没有丝毫征兆的情况下,整个广场已完全陷进漆黑之中,本来就暗潮起伏的局势,顿时乱成一片。
起哄声、叫嚷声和吐喝声等杂乱声响,轰的一下炸开了。
瞬间的混乱过后,很多囚犯便意识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对仇敌报复的时机到了,他们的脚步开始挪动。
很快,无尽漆黑的广场上,又响起了一声声痛苦、凄厉的惨叫,其中有个别还是狱卒所发出的,有被殃及池鱼的倒霉鬼,也有一早预谋好的暗杀行为。
混乱因此被升华至一个全新的层次,真正来自死神的气息完全遍布在这片绝望的土地,个别斗殴和暗杀迅速升级为团体互殴。
团体互殴中,一些内部矛盾又被趁机激化了出来,不少人都是背后被人捅刀,莫名奇妙惨死在自己人手上。
这个无星的夜晚,令世界变得无尽的漆黑,而这片无尽的漆黑又将血腥的画面拥在自己的怀抱中,令每一个凶徒只能靠听觉和嗅觉来满足自己的暴房之气,到了后来,有些人甚至已经不分敌我,仅仅是为了杀戮而杀戮,埋藏在心底已久的兽欲,在压抑过度后,终于在深沉的漆黑中,一次性的爆发了出来。
那些中立派或者想明哲保身的犯人,如果聪明一点的,都尽量往外围移动,因为广场中心地带的囚犯们就像疯了一样,以他们为中心,形成了一个以杀戮为目标的巨大漩涡,并迅速往外扩张。
在中心地带当值的那班倒霉狱卒,几乎无一幸免。
而阿伦早在灯光熄灭前,对四周的空隙,再到人与人之间的位置距离,已经了然于胸,再加上对附近几群犯人之间矛盾的初步了解,几乎是在灯光熄灭的刹那,他就往右侧上方的位置滚去,动作甚至还比暴怒扑至的山猪先一拍,更别说周围再慢一拍向他动手的犯人。
滚过肯特身边时,阿伦沉声道:“肯特先生,如果不想死的话,就跟着我。”
肯特仅仅犹豫了一下,就立即紧紧跟了上去,因为他感觉身后已经传来了某个囚犯的惨叫声,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接受恶魔的邀请。
事实上,无论是阿伦,还是肯特,此时的决定都是正确的,在冲出重围的过程中,阿伦身后始终有肯特来做挡箭牌,而肯特也有阿伦作为离开的导标。
一冲进那群人当中,阿伦立即模仿前面和山猪吵闹的那个老大的声音,吼道:“你们这群笨蛋,快点让开,让开!”
而那个老大听到附近传出一把神似自己的声音,正感疑惑时,那把声音又已经吼:“山猪那混蛋杀进来了,弟兄们,做你们该做的事,审判的时间到了一一”
山猪正激怒攻心,他凭感觉判断,本该追上那小子了,但那小子的身后多了一个帮手,堪堪挡了自己两下,减缓了自己的速度,而一听到“山猪那混蛋杀进来了……”这句时,他心中更是大骇,自己追得太急,竟然冒失地追进了对头的阵营之中。
可怜的山猪还没完全做出反应,四周如狼似虎的犯人们已经一拥而上,争相向自己老大表现出自己的实力,无奈漆黑中混乱一片,阿伦回头只看到一团黑影挤到一块,其中传出了山猪凄厉的吼叫声。
他哈哈一笑,低声对肯特说:“肯特先生,我很高兴你做出正确的决定。如果继续不恢复光明,这群野蛮人将全部疯掉,你跟紧我了。”
阿伦凭着记忆,往东南方向移去,那个方向相对安静一点,证明气氛相对没有恶劣,犯人间的矛盾没这么快被激化。
他并没有站起来,因为每一个勇于站起来的犯人都会很快被砸下去,他就这么以蛙跳的方式,以丁零当哪的声响引导着肯特前进。
同时,这些声音也能为他提高一些安全性,被铐上锁链的犯人都是武技特别强悍的凶徒,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没有人知道他是谁,只能根据锁链的声响将他归类于危险人物,为了遴免自己被误伤,丁零当哪的声音所到之处,犯人们纷纷退让。
当人的眼睛慢慢习惯漆黑之后,就依稀辨别出近处的一些事物,但到了这个时侯,广场上的局势已经陷入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每个人都随时有可能变成嗜血的凶兽,去肆意攻击他人,同时,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个被攻击的对象。
三万多犯人里有过半人参与了这场忽然而来的暴动,身在其中,这是一件相当可怕的事情,阿伦已经能从空气中嗅到了一丝令人迷乱的元素,但他已无暇去仔细分辨,谁知道身边的黑暗中到底隐藏着多少不知名的敌人。
平常收藏于犯人当中的锋锐利器,现在在黑暗中一一涌现,阿伦在这个不无狼狈的突围过程,好几次就差点被这些利器伤到,幸好他的眼睛在黑暗中比普通人锐利许多,好几次都以毫厘之差避开了这些失控的武器。
相对而言,肯特的运气就没那么好了,背上、手臂上又多了几处新的伤痕,不过不算严重,总算一路坚持了下来。对他而言,开始跟着阿伦往外突围,不但因为嗅到四周的危险气息,更是因为对方激起了他往昔心中那股傲气,但没过一会,这股冲动的激情就渐渐消失了。但到了现在,他听到身后处处是响不绝耳的惨叫声,不禁又暗暗庆幸自己刚才那个冲动的决定。
毫无目的的杀戮已经进入到高潮,能源系统却退退没有恢复,这令满是死亡气息的广场带来了更多的绝望,狱卒们的吃喝声已经完全沉寂下去,凶悍的拚命声成为了广场上的主流声音。
阿伦在这个高潮阶段,已经顺利溜到了这个修罗场的最外围,他贴着内城墙,缓缓移动,低声道:“肯特先生,很高兴你始终能跟在身后,现在可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我们就趁此,越狱!”
周围的声音太过嘈杂刺耳,虽然肯特紧跟在阿伦身后,但阿伦的低语传进耳里,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不过“越狱”二字,还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他的心紧了一紧,涅槃之地防御系统之严密,可是闻名于整个阿兰斯的,现在这样的疯狂景象,可真是千年难见的,说不定跟着这个曾经在自己眼前创造过奇迹的恶魔,能为自己带来另一个奇迹。
想到能够重见外面的天日,他感觉到身体也为之滚烫了一下,脚步跟得更紧了。
阿伦在过去几个月里,阅读过大量涅槃之地的相关书籍,对这个鬼地方的每一个建筑早已无比熟悉,东面靠着暴风山脉那一侧并没有围墙,如果自己武力未失的话,可以考虑徒手攀爬出去,但现在不行;还有东面的白玉矿坑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要挖出一条通往外面的道路,这可是集体逃亡才能用上的办法;现在只有选择最原始的方法,前往西面那扇小门,从原来进入的地方出去,赌的就是现在这里发生这么大型的暴动,外城墙的防御系统肯定会倾尽全力进来协防,只要把握好机会,还是有相当大机会能够成功越狱的。
广场的人们就像疯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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