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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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城风月-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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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催动藤椅,打算把凉亭让给他俩,谁知藤椅竟被扶苍紧紧捉着,动也动不了。玄乙疑惑地抬起头,对上扶苍冰冷的双眼,以前他的眼睛里也时常流露出冰冷之意,却从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样寒意渗人。

    “扶苍师兄?”她声若蚊呐,满面愕然,“快上啊,把她哄开心点。”

    他们不远万里来到南之荒的青丘,既然已有行动,她便绝不会空手而归,更绝不会输给青阳氏少夷。

    扶苍的手指紧紧卡在藤椅扶手里,藤椅甚至因此发出近乎碎裂的声音,他森然瞥了玄乙一眼,忽地骤然松开手,向九公主微微颔,声音淡漠而有礼:“九公主,有礼了。”

    玄乙不由分说拖着少夷便走,他也不反抗,似笑非笑随着她走下台阶,回头看看九公主正红着脸和扶苍说话,他叹了口气,在玄乙鼻上轻轻一掐:“你这一肚坏水的小泥鳅,浪费我天时间。”

    玄乙满面无辜:“是九公主更喜欢扶苍师兄,和我有什么关系?”

    少夷眉梢微扬,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继续扭头望向凉亭中两位天神,他微微一笑:“看起来他俩确实更般配,一看就是一挂的。”

    玄乙回头望向凉亭,山风正将亭中两位天神的衣袂拂起,发丝飞扬,他们俩靠得挺近的,一绿一白,走得都是端庄清雅的,果然十分般配。

    她笑了笑,神色平静:“看着是不错。少夷师兄,你生气了吗?”

    少夷拽着她的藤椅一面沿着台阶往下走,一面柔声道:“我生什么气?阿九不喜欢我不要紧,你喜欢我就行了。”

    。。。

 ;。。。 ; ;    离开紫元织女府时,巨大的明月已从灵河岸升起,银辉照耀下,水雾犹如轻纱,笼罩在生石之上。

    方才紫元织女的惊呼声犹在耳畔:“你这小神君好生大胆!竟然真的敢从天宫马厩里偷吉光之羽!”

    扶苍自己也觉得这件事做的实在是过大胆,此时犹有余悸。他自小到大都安分守礼,一是因为生性疏懒,二是家风如此,打破脑袋也想不到有一天他能做这样大的坏事,若叫天帝和父亲晓得是他偷了吉光兽为珍贵的羽毛,还不知要怎样收场。

    轻纱薄雾漫过衣裳,他的袖好重,实在忍不住,他又低头看了一眼,龙公主像一粒牛皮糖,死死抱住他的一条袖,他的衣服都被扯下了半截。

    “……坐好了。”扶苍把衣服拉正,扯回袖,下一刻她又拽着不放,一面还打了个呵欠。

    “我困了。”玄乙懒洋洋地开口。

    扶苍连着扯了几回袖,她都死活不放手,他抿起唇,忽地将她后领口一抓,玄乙只觉腾云驾雾般,落在了他背上。

    “睡罢,别闹。”他手指在藤椅上一点,椅“扑”一声变成了叶片,被他收进袖中。

    脖一紧,她两只胳膊死死抱住他,冰凉而柔软的脸颊几乎贴在他耳朵上,声音细细的:“扶苍师兄,你怎么偷到吉光羽毛的?”

    扶苍偏过脑袋,让开她肆无忌惮的亲近:“问这么多做什么。”

    玄乙怎会放过他,扭得和麻花似的:“反正也没事,说给我听听嘛。”

    没事?是她自己说困了,她是这么个困法?扶苍不欲理她,可她缠得厉害,若像从前那样用强硬手段逼迫她住嘴,他好像也做不出。

    他忽地吹了声口哨,停在云海中打盹的九头狮立即撒着欢儿奔下来。扶苍把玄乙往狮背上轻轻一扔,淡道:“睡觉。”

    她翻个个儿,还是捉住了他的袖,指尖捻住一点点,挠痒痒似的用指甲挠两下袖口的暗纹。五彩斑斓的裙胡乱地铺在狮背上,她躺的也乱七八糟,越发显得被漆黑腰带束着的腰身细若杨柳,蓬松的长发和狮毛卷在一处,她用手拨了两下,接着继续专心致志地抠他袖口上暗银线的纹绣。

    扶苍觉得她纤细的指甲尖好像是抠在自己心上,疼里面还带了剧烈的痒。

    他做最后的挣扎般,将袖慢慢扯回来,下一刻,她的手指又如同柔软的藤蔓,不依不饶执着地缠住他。

    扶苍只觉整个身体仿佛也被缠住了,她像是在把他往下拉,可他不能拒绝,他竟不能拒绝。

    他怔了许久,低头再去看,玄乙已经在狮背上缩成一团睡着了,头发盖住半张脸,露出半张的嘴唇。他情不自禁伸手想去触碰一下,天性里的谨慎又叫他将手缩了回去。

    最后只拍了拍狮背,小九御风飞起,钻入了云海。

    *

    二月二,龙抬头,天狐一族的五公主正式出嫁,扶苍和玄乙赶到南之荒的时候,盛大的婚宴已经持续了两天,天狐大帝大概想跟当年的帝女婚宴比排场,诸神来访无论有没有邀帖,都来者不拒,酒水珍馐流水价似的送上,从青丘山顶铺到山脚,天乐阵阵,妖娆的男女狐狸们婆娑起舞,看这个架势估计再办十天都没问题。

    玄乙一顺着宽敞的白石台阶飘上山,沿途时常有那些穿着白衫,生着桃花眼的天狐族神君笑吟吟地送她一枚果,还没上到半山腰,她怀里的果已经多的不停往下掉。

    她疑惑地扭头望向扶苍,谁知这家伙被一群天狐族神女堵在山脚下,橘梨桃之类的果都淹到他小腿了,他还在秉持什么华胥氏的礼仪之道,面无表情淡淡地跟神女们说话。

    玄乙笑吟吟地飘过去,却听他在问:“请问九公主在何处?”

    一个天狐族神女掩着嘴娇笑:“扶苍神君竟然也看上咱们的九公主,大帝若知道了,必然欢喜。”

    扶苍淡道:“今次我来是有事相求九公主,盖因素未谋面,不知九公主是何样貌,还请神女指点。”

    神女们的思明显跟他不在一条线上,一个个惊叫:“面都没见过便钟情于咱们九公主!扶苍神君好生腼腆多情!”

    玄乙觉着他大约忍耐到了限,虽说看他对她们冷言冷语的模样也有趣,但万一惹恼了天狐族的神女们,把他俩赶出去那可怎么办?

    她软绵绵叫了一声:“扶苍师兄!”傲然等在台阶上,只朝他招手,却不过去。

    天狐族的神女们上下打量她,见她容姿鲜丽,便有些灰心,也有那些温柔多情的,悄悄和扶苍耳语:“九公主天生九尾,神力浑厚,扶苍神君见着哪位神女背后有九条尾巴,便是九公主啦。”

    扶苍从果堆里快步走出,握住藤椅扶手将玄乙拉上山,见她要将怀中的果丢掉,他摇了摇头,低声道:“别丢,天狐一族的习俗如此,见着合眼的便送果,丢了十分失礼。”

    怪不得紫元织女说天狐一族爱慕美色,原来是这么个爱慕法。

    玄乙小心将怀里的果们挪挪,见不停还有迎面而来的天狐族神女红着脸往扶苍怀里塞各种果,没一会儿他又抱了半怀,她“嗤”一下笑起来:“这趟来对了,扶苍师兄好受欢迎。”

    扶苍不去理她,四处眺望,仔细寻找那位有九条尾巴的九公主,忽见山顶有一只巨大的赑屃,背上驮着漆黑的石碑,其上字莹白闪烁,光芒流淌,应当正是天狐族自上古保存至今的天书。

    类似的石碑天书还有许多,散落在四野八荒各处,记载的都是无数代之前神界诸般要闻。青帝对这些很感兴趣,曾专门抽出一千年将各处的石碑抄录下来,只是天狐与屠香山两族平日里不与外界互通,他一直未能抄录这两族保存的天书。

    今日天狐大帝嫁女,广开山门,有此机会,扶苍不想放弃,当即拽着玄乙登上山顶,立在碑前默默观看。

    玄乙剥了一粒橘,一面吃一面问:“这是什么?”

    “天书。”他的回答十分简洁。

    玄乙凑过去一起看,忽然又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东西?年纪大就会知道了?”

    扶苍立时觉得石碑上的字乱成一团。第次了,她这无礼的说法,许久不打压她,她大约皮痒的厉害。

    他冷着脸正要敲打她一下,冷不丁一阵山风吹过,带来芬芳浓烈的酒气,奔放的天狐一族待客的美酒都是无上常融酒,不出意外,玄乙的喷嚏声一个接一个响起,怀里的果滚了一地,最后不得不用袖使劲捂住脸。

    ——————作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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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绵密的白云擦着衣裳的边缘飞逝而去,身下的九头狮在飞驰。

    他们要去哪儿?玄乙对这件事并不是很关心,其实去哪里都好,近来她好像不能够安安静静呆在紫府,时间一长便觉得无聊赖。

    对面的扶苍坐得端端正正,面沉如水且一声不吭,她也全然不在意,一面低头看先生给的册,一面取出剩下的半包糖渍梅,吃得不亦乐乎。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云海中忽然开始坐骑长车往来不绝,祥光万丈,玄乙即便用手挡着也被刺得再也没法看书。她用袖遮住脸,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扶苍示意九头狮降下云头,一面道:“生石畔有紫元织女府,她曾是先生的弟,功课里的杜鹃血红羽毛缎找她帮忙做还有几分希望。”

    白泽帝君留下的那张白纸被他翻过来调过去看了无数遍,有些需要下界杀妖才能取到的自然是不用想了,还有些一看就知道绝对没可能弄到,譬如天帝玉冠上的玄珠,也不知先生写的时候究竟在想什么。

    剩下的那些说难是难到了致,说简单也简单到致,全凭运气而已,例如这杜鹃血红羽毛缎,若紫元织女愿意做,事情便成了。

    生石位于西之荒的灵河岸,在离恨海成为禁地后,这地方成了唯一的爱侣胜地,岸边坐满无数神仙鸳鸯,灵河岸水雾缥缈,薄雾轻纱般舔/舐诸神的衣摆,一切都迷迷蒙蒙的,连头顶那颗阳都显得温婉了许多。

    玄乙停在生石下,仰头张望这块神界最著名的石头,也不过是一块稍大些的青红交织的岩石,伸手摸摸,粗糙冰冷,全然不见有何神奇之处。

    生石畔,情定终生,阿娘说过,当年她和父亲就是在生石下相约终老,可惜情易变,誓约终究成空,多情的翠河神女含恨陨灭,这块石头不过是个笑话。

    “这里来。”扶苍往前走了几步,不见她跟上,不由驻足。

    灵河岸雾气弥漫,玄乙拨开水雾跟在他后面,此时阳高照,灵河上缥缈的雾气散去不少,远方山水似淡墨涂抹,在云水间若隐若现。她贪看新鲜风景,走走停停,扶苍只得将藤椅扶手再次握在手中。

    “等下出来再看。”他一面说,步却放慢了。

    谁知她却叹了一口气:“灵河岸生石大名鼎鼎,好像也没多好看,怎么就成胜地了?”

    扶苍握住藤椅扶手缓缓朝前走:“当今天帝与天后便是在这生石畔定情,帝后伉俪情深,此地情大于景。”

    玄乙淡道:“这地方不好,不要在这里定情。”

    扶苍的脚步倏地停下,他本来完全没多想,结果被她这样一说,他就开始不由自主想很多,一时尴尬,一时疑惑,一时竟还有些喜悦。

    “怎么不走了?”玄乙愕然。

    他立即又迈开脚步,淡道:“是么?我觉得还行。”

    玄乙支颐发呆:“反正我不喜欢。”

    扶苍微微眯起眼,漫天的日光仿佛都照进他心里,顺着血液,把耳根熏热了。他心底忽然生出一个问题,有点荒唐也有点可笑,没有办法问出口,天生的谨慎也叫他不会轻易说出来。他沉默着快步朝前走,这条忽然变得好长。

    跨过灵河岸的雾气,紫元织女府坐落在灵河岸两座山的夹缝中。当今众多织女中,唯有她资格最老,手艺最好,当年帝女出嫁,嫁衣便由她亲手所制,足足缝制年,帝女珍爱无比,至今仍时常将嫁衣取出玩赏赞叹。

    叩开织女府大门,两位小天神都愣了一下,府内道纵横交错,道旁皆种满紫阳花,乍一看倒与明性殿有几分相似。两名玲珑精致的小女童将他俩引到一座院落前,便嘻嘻哈哈地跑开了,这院落……看着跟先生住的芳馨院倒挺像的。

    玄乙正好奇地四处张望,却见院门忽然被打开,紫元织女快步走出,清丽的面上挂着笑,嘴里的话却十分不客气:“今日二位上神来的不巧,我没空会客,请去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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