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骄龙搁浅、天子乱心,是软弱的表现?
没有什么值得与不值得,荣耀还荣耀,只有,甘愿不甘愿。
莫名的又想起浮世轮幻境中幻瑛醉酒的情景。
不善杯中物的幻瑛却偏偏将自己灌得酩酊大醉,看似大而化之的幻狐——并非什么都不在意罢。而将暝……又是出于什么想法险些取了幻瑛的性命呢?
“染,再忍耐一下,我这便让他们过来为你诊视。”
祈怜卓轻柔的声音拉回御紫炎思绪,而后前者转向他们的方向说道,“三位,请。”
与御隽兖、傲云交换一个视线,三人一齐穿过黑暗,向那一片莹蓝色的光芒走去。
“天上文殊啊,以汝之力照亮此处。”
即将走到敖染面前之时,御紫炎听到御隽兖低声念了一句。
心下了然,御紫炎记得,先前在海面上之时,御隽兖也曾念过这样一句话。
前世对灵媒师也并非一无所知,因而御紫炎大约猜到,御隽兖所念之词便是某些驱邪避凶的“灵咒”。
果然,御隽兖话章刚落,御紫炎便感到周遭凝滞压抑气息得以缓解。
下一刻,御紫炎注意到祈怜卓的目光一闪。
御紫炎沉默不语,也未对祈怜卓解释任何。
很明显,御隽兖的灵咒仅仅施在了他们三人身上,而未对祈怜卓加以保护,更不要提龙王敖染。
不过,既然御隽兖已经答应救助敖染,那么他自有自己的盘算。
御隽兖回首看到御紫炎全然信任目光,唇边勾起一抹笑意。
“龙王,皇帝陛下,我猜,我三皇兄没有借着救助你们的事情索要回报吧?”
这一回,御隽兖的话不仅使得祈怜卓面色微变,便连敖染,都将视线落在眼前少年身上。
而御紫炎也注意到了御隽兖的措辞——并非“你”,而是“你们”。
眼中掠过一丝了然笑意——先前的猜测与事实相符的可能性愈来愈大。
祈怜卓余光瞥到御紫炎表情,眸色微寒,沉声问道,“紫炎公子到底都知道了些什么,不妨趁此机会一次说清,也免得我们彼此再相互猜疑试探下去。”
见祈怜卓终于失去耐性,切入主题,御紫炎也不再推辞,缓缓说道,“若说‘知道’,却也不尽然,紫炎不过是加入了许多想象,将种种迹象片段衔接成为一个较为通顺的故事而已。”
“不妨说来听听。”
祈怜卓目光深沉的看着御紫炎。
后者仍旧淡然微笑,“当年定下魂契的正主,应该正是染龙王与祈怜先生。而魂契被祈怜后人违逆,染龙王与祈怜先生双双遭到契约被毁的力量反噬。只是,不知染龙王用了什么法子,将祈怜先生所受痛苦一并接纳,而祈怜先生你,介于某些考虑也默许了染龙王的‘自我牺牲’。而这考虑——概或便是先生想要保存实力寻找解除魂契反噬之苦的法子。至于为何是染龙王承受这加倍的痛苦,想必是因为身为龙族,耐力到底比人类坚强许多。”
御紫炎并未将魂契具体内容道出,以免再次出现“泄露天机”的恶果。何况,言尽于此已是足够,不需再将细节和盘托出——何况所谓“细节”,同样是他加入了不少想象推测而来。
修为增长的另一个附带好处便是,他原本就还算丰富的想象力和对信息分析整合的能力如今更是一日千里、更上一层楼。
于是,即便仍有所保留,他说出的一切也足以令敖染与祈怜卓看待御紫炎的视线,充满探究与猜测。
“……”
半晌,祈怜卓淡淡说道,“没想到紫炎公子竟已将事情了解到如此地步。”
御紫炎谦和欠身,“紫炎说了,一切结论皆是建立在零星片段之上、加入许多天马行空的想象。让染龙王与祈怜先生见笑了。若有不尽详实之处或有何冒犯之处,还请二位莫要与紫炎认真计较才好。”
“紫炎公子过谦了。”
祈怜卓意味深长看了一眼御紫炎,显然并不相信对方说出的这些仅是“想象”。
倒是敖染龙口一张,低沉声音说道,“紫炎公子说得如此分毫不差,说是‘想象’,实在有些令人难以置信啊。”
谁知御紫炎则是从容一笑,目光中浮现一抹柔情,悠悠说道,“无论是想象抑或了解实情,紫炎对二位是真心想帮,这一点不会假。当然,相信与否,归根到底还是由染龙王与祈怜先生来选择决定,御紫炎自问无法左右、也无权左右。”
其实想要想到这些,也并非极难之事,不过是用了一下“易地而处”的思考方式。
但是此刻御紫炎却将这一句简单的话语咽入肚中——正如敖染与祈怜卓直到现在对他们还未曾全然相信一样,他也对对方有所防范。即便天此刻是在浮世轮中,但御紫炎仍不愿今天的存在引起敖染与祈怜卓过多的关注。
而这其中的原因……或许,只是一种直觉?
想到此处,御紫炎目光一闪——虽说戒备之心无可厚非,不过他此刻的“直觉”,似乎暗示着什么。
这种感觉——与几次在浮世轮幻境中徘徊于过往之事时的感触十分相似。仿佛有一个声音呼唤着他,而每每在浮世轮幻境中看到一段过往,他似乎就离那个声音更加靠近一些。
“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是么?”
御紫炎的话使得敖染狭长眼眸中金光乍现,意味深长的话暗藏玄机,“何况,如今我的体力与灵力也已到达极限,我们眼下,可谓‘别无选择’。”
听到敖染如此说,祈怜卓的脸色略过一丝痛苦之色,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傲云突然发话,“龙王似乎借助了某种秘宝压制着魂契力量的反噬。既有办法压制,那么以龙王你的实力,十几年应该不至消耗虚弱到此。”
傲云的话引得敖染侧目,龙目中有着信服与激赏之意,“千雪山主好眼力。”
随着敖染的话音,众人眼前莹蓝色光芒中出现一阵变化。
祈怜卓见状失声低喝一声“染!”,引得众人侧目。
“卓,莫要担心。”
敖染安抚的话语响起,“紫炎公子他们已将事实猜测到如此地步,也言明真心想帮,若我们还继续隐瞒遮掩下去,反倒显得小气了。”
“可——”
祈怜卓似乎还想再劝,然而又不知为何,突然噤声,面色不善的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敖染的行为。
敖染龙目中金光闪烁,低沉话语满载柔情,“放心。”
简短二字说罢,莹蓝色光芒包裹住龙身七寸处,顿时,龙首下方不远处竟是透出内里情况。
……
御紫炎紫眸微眯,心中暗道,难怪祈怜卓反应如此剧烈。俗话说“蛇打七寸”,龙为鳞虫之首,却仍难以逃开这七寸最为脆弱之处。
寻常鳞虫之类七寸处乃是心脏所在,然而龙族七寸则更加重要,因为除了心脏,龙族七寸处还存着龙丹。
当然,如染龙王修为如此高深者,龙丹早已结成龙婴,却依然是最为脆弱存在。
不过,令御紫炎有些不解的是,为何敖染会在此时将自己最为脆弱最为重要所在展现于人前。仔细回想使得敖染如此的线索,御紫炎蓦地记起傲云方才所言。
“秘宝”——浮世轮传来悸动……
脑中再次将看似毫不相关的两个片段关联在一处,御紫炎视线投向敖染体内龙婴——
第五零三章 木灵玉(二)
“……”
看到敖染龙婴的一瞬间,御紫炎有些愣怔。
不为别的,只因这龙婴生得与御天行龙婴竟有八九分相似!
抬头看向龙形的敖染,御紫炎目光情绪难辨。
'当初将瞑因为龙血害得幻瑛险些丧命……'
爱人先前一直吞吞吐吐不肯言明的话语重现耳边。
敖碧,将暝,敖染——
莫非……
御紫炎忽然摇头一笑,看来有时候想象力太过丰富并非好事呢。
收敛思绪,御紫炎再次看向敖染体内龙婴,发现那龙婴脸色发黑,周身环绕着蒙蒙黑雾,与之前爱人的情形十分相像。而且那黑雾散发着更浓郁的不祥之气。
看来敖染确是苦苦支撑了许久。
心中惦念着傲云所言“秘宝”,御紫炎继续观察着双目闭合的龙婴,发现龙婴怀中似乎抱着什么东西。
待御紫炎还想看得更真切些,原本婴孩模样的龙由始至终却蓦地发生了变化。莲藕般光洁短粗的小腿渐渐幻化出一条龙尾,便连手臂、脸颊上也生出许多龙鳞。
然而不等龙婴完全化出龙形,他怀中所抱之物突然发出一片柔绿色光芒,将龙婴自龙尾向上缓缓包围与此同时,御紫炎等人嗅到空气中的白檀香气浓郁了一些。
不过须臾,只见龙婴身下龙尾不复,手臂、脸颊上的龙鳞也消失无踪。而空气中弥漫的白檀香气,也似乎略微淡了一些。
“……”
对于方才所见匪夷所思一幕,在场众人悉数面色如常,仿佛早已司空见惯一般。
而方才脸色暗沉的祈怜卓注意到御紫炎等三人的反应后,不悦被意外之色渐渐取代,便连先前暗暗展开的防御姿态都松懈了下来。
木灵玉。
御紫炎已经几乎可以肯定龙婴怀中所抱之物真实面目。
果然是名副其实的“木灵玉”,同时也毫无疑问是与龙族大有渊源的灵玉。
“摩罗耶山上白旃檀,蛇喜此木身凉故踞而盘之,龙族则因此木香气能够安抚暴虐凶性故而偏好。”
缓缓开口,敖染说着看似毫不相干的话题。
然而御紫炎却是满眼了然。
只是不待他说话,御隽兖已是出言,“檀香木经历千万年沧海桑田,吸收天地灵气、去糟粕留精华,成了似木非木、似玉非玉的宝贝,对龙族镇魂静气的效果愈发显著。”
“正是。”
巨龙看了一眼御隽兖,目光中是对后者眼力的肯定与赞许。
“但这还是不能解释,为何有了宝物相助,染龙王却仍旧在十几年间便苦苦支撑到了极限。”
御紫炎表情淡然,仿佛龙婴怀中所抱不过只是一块寻常玉石,而非他此番冒险前来找寻的木灵玉。
听到御紫炎提问,原本表情稍稍放松了的祈怜卓脸上掠过一丝怪异颜色。
察觉到祈怜卓脸色变化,御紫炎心中奇怪,却并未开口追问。
然而御隽兖却不给敖染、祈怜卓任何机会隐瞒,顺口将实情说出,“这宝贝上,带着另外一种煞气。虽然不比邪气致命,却也足以耗去龙王大量灵力。”
“煞气?”
御紫炎挑眉看向御隽兖,“煞气与邪气,两者之间又有什么不同?”
“区别从字面上已经可以了解,不是么?”
御隽兖无所谓的耸耸肩,但仍是详细解释道,“所谓‘邪气’正是与天地正气相对,乃是扭曲的灵气。然而煞气,却多由怨念、执念之中产生。
其实若要比较起来,同等强度的邪气与煞气,反倒是煞气更加危险。龙王手上的这块宝贝之中含着的煞气只是零星点点,所以才能借以保命。
否则还不等那个什么魂契力量反噬,那煞气也早已将龙王的魂、生命力通通摧毁,半点不剩。不得不说,龙王这一回可算是运气不差了。”
御隽兖一番话使得祈怜卓脸色大变,脱口而出问道,“此话当真?!”
御隽兖好整以暇看着面前这位启仙开国皇帝,笑得十分欠揍说道,“你可以选择不信。”
“你……”
被御隽兖在此将了一军,祈怜卓却因为心系爱人安危没有了先前从容应对的气派。
目光变换数回,祈怜卓终于重新开口说道,“六皇子说得条理清晰,我没有任何理由不信。而且我还相信,六皇子既是能够道出这煞气本质与厉害,那么也必定有法子将其祛除。”
“那是自然。”
意气风发的少年信心满满点头回了一句,“不过——”
御隽兖话锋如此一转,祈怜卓眼中划过一丝冷意,“不过什么?”
“呵呵,皇帝陛下不要这么紧张嘛。”
面容精致的少年此时笑得十足像个贪婪精明的大奸商,“以我三皇兄的脾气,肯定是答应你们无偿帮忙。不过出人出力的也不是他,所以这允诺,单凭他片面之词可是做不得准的呢。”
“你的意思是——”
祈怜卓目光一闪,已是大力略猜出了御隽兖意图。
而站在一旁的御紫炎突然出声唤道,“六皇弟——”
御隽兖侧首看向御紫炎,唇角微扬,“三皇兄可莫要拦我。我御隽兖从不无偿出手帮人,这是绝不会有特例的原则。
当然其中若说没有半点私心自然是谎话,但有失必有得,此乃世间真理。若是一味得到而不肯割舍,那么便是渡过眼前一动,日后也定当加倍补上。我这也是为了他们好。”
“等价交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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