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过后,在秋贞意外的眼神当中,他递了回去。
这的确和记载中的神盘一模一样,除了背面那个孔洞没有镶嵌神石外,其他细节都与书上描述的吻合。
秋贞接过神盘,神色漠然的道:“你比我想象中的有志气,我对你出身的门派越发的感兴趣了。”
董方为满不在乎的笑了起来道:“那东西对于我这气窍都没破的人来说,无疑是烫手山芋,我拿在手上只会惹来祸端。我虽然不想做一个普通人,但也成不了什么大人物,我有自知之明。再说,风光的背后,谁知道有多少辛酸与龌蹉呢!”
“哦?”秋贞眨起了眼睛,“想不到你小小年龄,就有了这样的感悟。”
董方为想起自己成名已久的大师兄与二师兄,缓缓的摇了摇头道:“这可不是我的心得,是有人告诉我的,高处不胜寒,一旦上去了,一举一动都会有无数只眼睛盯着你,有的人是希望你大放光彩,有的人则是在看你隐藏的瑕疵,等着你的笑话,一有机会就会来攻击你!”
“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行的端正,又何须害怕?”
董方为想了想,似乎是这样的道理,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自己毫无修为,只因多了几句嘴,便被峨眉剑修视为眼中钉,若非体质特殊,早就一命呜呼了。
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那些人都不放过,真要成了互相争名的对手,又会有什么下场?
少年对于名利,看得其实很重,只是缺少实力,没有资本去博取,因而心底就生出了一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理。平时看到大师兄二师兄在外风风光光,羡慕得晚上辗转反侧,恨不得取而代之。
好在,他确实没有本事,权当是做了白日梦。再加上自我调节得快,倒也能按捺住那颗躁动的心。
不过,羡慕名利是一回事儿,见到大师兄二师兄为了修炼刻苦用功之时,他也就知晓了那条路并不好走,辛勤的汗水多洒些出来,成功的机会才会更大。
所以,他一直咬牙坚持,安慰自己,就那样训练下去,会有一天出头之日。
少年还是想着成名,倒不是想着自己风风光光,而是大家同出一门,他若是黯淡无光,那便是拖了后腿。家人对他的期望,他也该有报答,还有师傅,师叔……
好像都不是为了他自己。
修道是一件漫长而枯燥的事情,他安静不下来,需要找些怡然自乐的东西来发泄心底负面的情绪,于是,寄情于物。
但一年又一年,四季变换,昼夜交替,发生在周边的事情,都一成不变,少年又沉默了。如今,出了山门,刺激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却又那般凶险,他也明白了这件很残酷的真相……江湖不仅仅需要实力,还要有一颗狠心。
二师兄够狠,所以去破阵。大师兄也够狠,出了海。他自己呢?
他把神盘交还回去,已经说明他害怕了,那东西不是他这类人敢碰的,便是快死了,他也不想碰。何况,还有一丝生机。
秋贞端坐起来,单手捧着神盘,目光沉稳,周身散出一种气场,统统的朝董方为压制过去:“你是打算让我将这东西拱手他人么?他虽是秉灵宫的人,但心中可没有什么善念,当初同他一起进来的几人,统统被他给吃了……”
“吃了?”董方为嘴唇一咧,瞪大眼睛,这吃人的说法未免骇人听闻。
“你神游太虚,神识那般强大,想必应该知道眼下处在什么境地了。”
董方为脑子里搜索起来,右边是雪山,左边是深潭,还有一个阴气逼人的墓殿……咦,原本单独的这些场景,被他拼凑在一起后,他再一次露出了惊讶无比的神色:“这里居然不是九州!”
这里并不是南唐北齐的国土,更不是在游族。
“你觉得可怕了吧?”秋贞将董方为的表情尽收眼底,“薛凉关一代大家,用的岂会是寻常手段?”
董方为喃喃自语,仍旧不相信的道:“不是说这地方在驭龙山深处吗?若是在域外,那是怎么过来的?”
“你都亲自感触过了,居然还不相信。”秋贞白痴一样的看着董方为:“你是怎么进来的?”
“用传送阵!”这话出口,他顿时恍然过来。
这一关节是所有问题的中枢,中枢一通,那其他脉络也变得清晰异常,董方为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了那广博浩淼的星光图,脸上表情更是变得莫名起来。
“原来那不仅仅是天庚剑阵,还有这所有一切。”董方为福有心至,一瞬间想通了困扰很久的问题。
之所以看到头上的星光越来越亮,并不是因为阵元越来越强的缘故,而是这里再朝着星辰前进。
那阵元便是星辰之力,越近,那星辰之力就越强,阵符运转所需的能量就越蓬勃。
薛凉关不愧是千古一人,这般手法,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当真绝唱!
董方为内心思绪狂乱,除了震惊震撼之外,找不到任何合适的言语去形容。
将阵法布置在一块陨石上,借五行之力推动,一旦离开九州神地,陨石在浩淼的宇宙内,便能任由星辰之力牵引。
等天庚剑阵发散出了一定的威力后,各方星辰就对比就位……想到这里,董方为失声叫了出来:“他是不是去过那些地方?”
秋贞神通已久,虽然知道这里在往星辰飞去,但为什么飞,飞向何处,她都不知道,并没有看过星辰图的董方为看得透彻,因而听到这个问题,有些迷糊。
董方为问出口时,心底就有了答案,显然薛凉关是去过那些地方的。只有知道了那些星辰的五行属性,方才能将其设为阵符中的一环。同时,还要在星辰上留下些什么,让这颗陨石按照设想的那般飞过去,然后,到一定的时间后,再飞回来。
一去一回,都是有定数的!
董方为突然怀疑起传说中的那事件,薛凉关感念游族疾苦,特意在驭龙山斩开豁口的传闻。现在看来,根本就是薛凉关发现了这块陨石,不惜大力,将其挖掘了出来。
这要放在往常,他想都不敢想,但此时此际,想出来,竟然觉得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而薛凉关也有本事做到这不可能发生的奇迹。
秋贞看着神情激动,张着嘴,面上露出各种表情的董方为,一副高人口吻的道:“刚才还说你有出息,怎么遇到一点小事儿,就大惊小怪了?”
董方为拍着手,自顾自的消化着,根本不理会秋贞的嘲笑。
这是个崭新的世界,他突然无比好奇了起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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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摄魂术
董方为盘腿坐在秋贞的不远处,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脸上一副沉思表情。
秋贞频频的朝他看去,瘦削的脸庞写满了阴郁之色,黑色轮盘在那只纤细苍白手掌的映衬下,黑得越发凝实,她没想到这世间人物争得头破血流的东西,居然对这毛头小子毫无吸引力。
要说毛头小子屁都不懂,那还能有个说法,偏偏他明白,世间会有不偷腥的猫儿,不上钩吃诱饵的鱼么?
面对这般好处,不敢动手,是真的有淡泊心志,还是实在太傻?
“你是我见过最蠢笨的人,难怪不能破窍!”秋贞忍不住低声说道。
董方为聪耳不闻,专心感悟,那星辰图案并不是简简单单的阵法,神通过后的他,能够感触许多不同于往常的韵味。
这就是道,无处不存的道。
一个小小的点,向着周边扩散,形成一大片极具规模的形状。每一片星辰图案都不一样,所蕴含的道韵也不一样。
对于初入神通的他来说,那是很难仔细描述出来的感觉,说不清,摸不着,虽然能够看见,但却需要他用自己的心灵感受对道的理解,去规整成自己悟道的言语。
这个过程就像是沐浴春风,在干涸的沙漠中寻找到了绿洲,又像是鸟儿飞翔在碧空如洗的天空,任双翅伸开,尽情翱翔。
一通感悟下来,他原本稀薄的神识,在秋贞的眼中,变得浓厚起来,整个人也恢复了几分精神。
“你到底是哪个门派的,这神识凝练功法居然也会!”秋贞看着董方为,语气满是惊讶的道。
董方为缓缓睁开眼睛,淡淡的看了秋贞一眼。
这一眼不同于之前他看人的目光,之前的目光当中,戒备警惕怀疑之色应有尽有,那其中,还有一抹刻意的故作老成。现在表现出来的,却是一种阅尽百态的豁达与坦然。
也不知道那些负面的想法是真的不在了,还是隐藏在了背后。但无论如何,体验了一把那玄妙过程的董方为,眼下心境沉淀,整个人气质升华,变得沉稳起来。
便是处在了四凶九禽阵当中,他也察觉到自己的内心很安定,有一种十分满足的心态。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浑浑噩噩的活,无疑是在浪费,眼下大彻大悟,看到了不曾看到过的风景,心念一开,神识初定。
一般的气修者,在神通一环,总会让高人前辈在一旁坐镇,因为观想的东西越神奇,越宏大,往往意味着神识就越强。而高人前辈等在这方面有过人经验,适当的引导,便能培养出一株好苗来。
而厉害的人物,自行观想,想的物事,若是能引起外间天地形色震动,生出些难见的奇观来。那么,此人的神识,比之前者培养的就更为强大。
不过,神识强大,并不意味着实力就一定高超。
董方为收回目光,缓缓的吐了口浊气,接着转头看向另外一边,轻声道:“我要走了。”
秋贞眉头拧了起来,董方为说的是‘我要走了,’而不是‘我们走吧!’这意思就很明确,他能破阵,但不愿意带她出去。
“不行!”秋贞冷冰冰的道,仍旧带着前辈对待后生的口吻,颐指气使,“你必须带我出去。”
董方为淡淡的笑了笑,带着一点疑问的看向她,好似在说,你是什么人,凭什么这般对我说话?我又为什么要将你带出去。
秋贞直视着他的眼神,坚持道:“我可不想终生都困在这里,你带我出去,我会给你天大的好处。”
“这一点很难说服我。”董方为仍旧淡淡的道。
“羽衣门虽然如今没落,但昔年鼎盛之时,可是北齐三大门之一。你神识初开,气窍未破,恰好门中就有好几种锻炼神识的功法,对于肉身训练,也有十分独道的法门。你若是愿意,我都可以传授。”
董方为一怔,接着玩味起来:“你是想收我为徒?”
“羽衣门只是名声被污,传承却是还在,我一旦出去,必然为其正身正名,入了羽衣门,自然不会委屈了你。”
董方为摇摇头道:“不用。”
“怎么?”秋贞见董方为油盐不进,不得不加大诱惑,沉声道,“门中法宝无数,到时候任你取上几样,如何?”
董方为看着她,终于下定了决心:“我要你识海当中种下我的神识。”
秋贞神色一变,嘴角抽了抽,接着露出了一个无比苦涩的笑容来:“你下手真是够狠!”
董方为第一次干这样的勾当,未免心头发怯,尽管有一点防范秋贞的用意,但更多的是想控制这样一个高手,万一遇到了危险,也可以拿出来抵挡一二。
秋贞看向他的目光,让他如坐针毡,那是做了贼的心虚,干了坏事的害怕,好在他脸皮够厚,硬生生的承受了下来,嘴里更是坦然的道:“羽衣门究竟是什么样,我并不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也不甚了解。但你放心,这种手段,只会在这里用,离开了这里,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会取出我的神识,让你恢复自由。”
秋贞讥诮的笑了笑,漫不经心的道:“你难道不怕我将手中的这块神盘交给困住我的那个人?”
“他并不在这里。”董方为笃定的道,“当然,如果你愿意找他的话,那就更好,那样一来,会免去了我不少的麻烦。”
“你……哼,果然是后起之秀,青出于蓝!”
董方为皱了皱眉头道:“别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记住,眼下是你求我,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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