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弘的布景,震撼的音乐,以及独唱与齐唱间巧妙的穿插,无不让首次接触到这种表演的观众们如醉如痴。
当然像罗文这样的小人物,是不可能有闲钱到上城区的剧院,或者大桥旅店那样高档的地方去消费的;好在里面的经典唱段,比如《与你同行》、《我于漆黑中仰望天堂》之类的咏叹调,都早已被有心的游吟诗人们学了个七七八八,成宿成宿地在各个酒馆里翻唱;以至于街头巷尾,哪怕是刚学说话的小屁孩,没准也能哼上一句:跳吧,我的辛提蕾娜,唱吧,我的辛提蕾娜;让我和你一同离去,到那遥远的遥远的……”
尽管唱得兴高采烈的他们未必都知道,那其实是理查德即将为爱人殉情时的唱段。
不管怎么说,黑暗精灵们成功了――雪中送炭的大恩,共同赴难的经历,再加上感人至深的爱情,让这个传闻中名声极臭的种族竟然在短短的时间里,就俘获了浮冰港上下,所有民众的心;连带着他们旗下的“卓尔商行”也一发不可收拾,庞大的船队,甚至都开到了南边新拉姆共和国附近的海面上。
这般强盛的商会,内部究竟是怎么个调调?说实话罗文还真挺好奇;不过更多的,却是心中的那一丝忐忑――毕竟他现在正扮演着一个半夜上门,扰人清梦的角色。
然而才刚到码头区,罗文就知道自己错了――因为“它”是醒着的。
隔着老远,就能看到原先的暗巷街那边灯火辉煌,粗大的光柱,就像利剑般刺破了夜空,组成复杂难明的巨型图案;一会儿又游弋在海面上,仿佛巨大的灯塔,给往来的航船指引着方向。
而光柱下最醒目、也是占地面积最大的两栋……唔,或者是一栋;反正这两栋建筑是连在一起的,简单来说,就是一个稍小的拱形建筑后面,又接了一个更加高大的穹顶,让罗文不禁想起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生物。
蜘蛛!
没错,它就像一只巨大的蜘蛛,盘踞在名为“码头”的蛛网上,八只纤长的毛腿伸开,感受着每一条街道的动向。而罗文在远处看到的巨大光柱,其实就是这蜘蛛的八只眼睛。
至于蜘蛛身后的其他地方,倒隐没在黑暗之中,只是这片黑暗也十分古怪,竟仿佛有质感一般,黏黏的,沉甸甸的,压在鳞次延伸的屋脊上。
走到近前的罗文已经注意到了,灯光在夜空中组成的图案,其实和商行那块巨大招牌上的图案一样,估计是某种符文,但具体是什么意思,很遗憾罗文并不是知识渊博的魔法师或者博学者,因此无从知晓。
不过紧接着,一个声音就痛快地给出了答案:“……那是月精灵语,意思是‘不凡’。”
………【第十三章 大哥】………
“月精灵?”罗文记得当初夏尔洛先生教大陆通史时,就曾经说过:在几千年甚至更早以前,大陆历史的第一个阶段,包括黄金精灵、大精灵、木精灵和月精灵在内的高等精灵们,才是这片大陆的霸主。而黑发黑眼的月精灵,正是其中人口最多的一支。
他们建造能够漂浮于天空的巨大城堡,数不清的战舰,甚至能在星界中自由穿梭。
更别说那远在几公里外,就能够一击毙敌的精准射术了。
但如此强盛的种族,居然也会有没落消亡的一天;而且这个过程来的也极其突然,突然到人们这许多年,硬是找不到任何高等精灵们留下的只言片语,也就无从知晓当时的大陆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想到今天,在浮冰港,竟撞上个声称识得月精灵语的,你说罗文他怎能不感觉奇怪?
“你认识月精灵的文字?”罗文慢慢地转过身来,仔细打量着身后的来人――那是位侍者打扮的小伙子,看年纪,似乎比罗文还小一点,唇角眉梢,也保留着些许尚未退去的青涩;不过那一脸练达的笑容倒表明,这肯定是个送往迎来的老手了。
“我哪有那个本事,”他谦逊地笑笑,“只是初次来这里的客人,十个里面有八个会对招牌上的文字感到好奇,所以早些时候现问的。”
“哦?你怎么知道我是第一次来?”
“您别看我只是个小小的侍者,但我的记性,可是我们这出了名的好呢!”小伙子挺了挺胸脯,不无自豪地说,“只要来过一次的客人,再见到我就一准儿能认出来,所以您下次再来的时候,直接找我小安迪就好了……那么接下来,就由我带您参观一下我们商行吧!除了货物齐全之外,我们这里还有许多会馆和提供娱乐的场所,最适合先生您这样的冒险者了,我保证,您一定会感兴趣的!”
这安迪的热情和机灵劲,颇有几分小保罗当年的风采,只可惜,罗文并不是他所期待的那种金主:“我不买东西……是来找我‘邦布大哥’的;你知道这个人吗?”
他口中的“邦布大哥”,其实就是夏尔洛先生要他找的邦布?枯荣之心――至于为什么夏尔洛先生一再强调必须要用“大哥”这样江湖的称谓,罗文估计是因为在还没有成为商行的管事以前,这个邦布,恐怕也和夏尔洛先生一样,当过一段时间的冒险者。
因此罗文才特意地改了装扮:他从马克西姆那里借了身链甲,又配上了一柄他向来都使不利索的宽刃剑,为的,就是不让这次的见面显得那么扎眼。
到目前为止,这种改装还算是颇有成效的,至少对面叫安迪的侍者,就真的相信这是个前来投靠昔日伙伴的落魄冒险者了。
“……请随我来。”即使如此,再次出来的安迪,态度上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就连心中那小小的失望之情,都被掩饰得十分完美。他带着自豪的笑意,不住口地向罗文介绍着沿途的景观,不多时,便穿过了灯火通明的大堂,来到二楼一个颇为奇特的房间里。
之所以说它奇特,是因为房间内并没有点灯,所有的光源,都是由头顶上一块正方形的“夜辉石”石板提供――上回罗文见到这玩意,还是在教堂对过的首饰店里,而且也远没有这么大;在石板的正下方,还有个十几平见方的花圃,里面种满了罗文叫不出名字的花草,最妙的,居然还有一棵将近五米高的小橡树。
紫色的藤萝,从离地三四米高的枝头处倒垂下来,搭在窗边的木架上,再扎上细绳,竟成了一张别出心裁的吊床。
“那是太阳藤。”
一个低沉厚重的声音响起来,让人乍听之下,就免不了生出一种“可靠”的感觉;但是下一秒,罗文却差点没一个高蹦起来――因为出现在他眼中的不是人,而是一只胖到几乎都没了脖子的绿皮鹦鹉!
若不是弯曲的喙部,竖起的头冠、再加上胸口处那一抹醒目的红,罗文还真认不出这是只什么鸟。“难道所谓的邦布大哥,居然是……一只鹦鹉?”罗文的脸颊忍不住抽了两下,不过再仔细一想,似乎又不是不可能。
毕竟若单论变形术的话,当世德鲁伊认第二就没人敢并列第二,即使是专精改变系法术的魔法师(也叫炼金师),都不行!
而且那些流行于肆里坊间的骑士小说里面,不是也都说,越是高人隐士,就越是有许多常人所不能理解的怪癖。谁又规定在这些怪癖里面,就不能有变鹦鹉了。
想到这里,罗文终于强迫着自己接受了这种让人无语的爱好,正斟酌着,该如何向一只鹦鹉打招呼时,那鹦鹉又开口了:“啊,啊!很奇妙的生物不是吗?居然可以把阳光,转换成咱们可以利用的源力……喂,小子你在看哪里?难道夏尔洛没教过你,总盯着别人的头顶看是非常不礼貌的吗?”
“头顶?”罗文闻言不由得心中一动,于是便见到那鹦鹉脚下的树桩忽然转了个向,露出一张平淡无奇的面孔来。
――不黑不白,不胖不瘦,不宽不窄,不长不圆,属于扔进人群中,转眼就找不着的长相;你甚至无法从这张脸上判断出他的年龄。虽然身材方面,还算得上壮硕,但可惜他身上穿的衣服却是灰褐相间中还夹了点绿,再加上人又蹲在灌木从中,你说这哪里还看得出来?
罗文当然不知道这身古怪的服装,其实就是商会中管事一级的制服,还以为是某种隐形匿踪的技巧呢,震惊之余,不由得脱口而出道:“您不会就是那位邦布大哥吧……”
“邦布有什么了不起的吗?还有人冒充……好了,我就是你要找的邦布?枯荣之心。现在说说吧,夏尔洛那老顽固让你来找我做什么?”
“您怎么知道,是夏尔洛先生派我来的呢?”
“不要试探我,小子。”那自称邦布的汉子踏出花圃,很随意地坐在外围的一只石墩上,“不是夏尔洛,难道是我叫你来的?要知道整个浮冰港,也就只有我和他两个德鲁伊……哦,现在是三个了。那么该怎么称呼你呢,我年轻的教友?”
“叫我罗文就可以了。”作为一个不知道多少级的老牌德鲁伊,能一眼看穿自己的底细并不值得稀奇,但或许是习惯了谨慎,又或者是机会难得――毕竟据夏尔洛先生所说,一个德鲁伊,多多少少都会在药物方面有所涉猎(当然像罗文这种新入行的初哥除外);因此,罗文并没有直接将夏尔洛的现状告知对方,而是掏出了口袋中,那把用布包起来的匕首。
“主要是有件东西,夏尔洛先生希望您能够看一下。”至于夏尔洛身上的伤势,反正是已经稳定下来了,一时半会的也不会有生命危险;相比之下,还是弄清楚眼前的敌人到底是谁更加关键。
这个,才是真正要命的威胁!
没过多久,鉴定的结果就出来了,只不过鉴定的结果和罗文所期望的,似乎还有些距离――只见对面的德鲁伊一脸古怪地问:“你受伤了?这上面是你的血?”
这下罗文总算是知道,夏尔洛先生为什么让他喊对方“大哥”了;因为就算夏尔洛先生不交代,此时的自己,也有了一种想要喊哥的冲动:“让您看的,其实是上面的毒药……”
………【第十四章 对面不相识】………
“毒药?”邦布摇摇头,“哪有什么毒药。这上面就只有两种血液,一种是你的,另一种不出意外,唔,应该是取自某种极为罕见的蜘蛛。”
“蜘蛛血难道还不算毒药?”
“不算!虽然不同物种的血不能相容――这很容易理解,但问题是这个剂量,却是根本就无从把握的。有些人也许一点点的蛛血就足以致命,但有些人,你给他灌一桶下去也未必有什么效果,所以作为一种毒药而言,它不合格!”
被这么一说,罗文也感觉用这种“不确定”的东西来下毒似乎不怎么靠谱,毕竟天底下,确定能够致命的毒药多的是。“那么,它还有什么其他的功效吗?”
“暂时还不清楚,不过有一件事很有意思。你来看,”说着话邦布用手指沾了点口水,涂抹在匕首上面,结果,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便出现了。
那原本早已干涸的血液在口水的稀释下,居然重新恢复了鲜亮,不过那一片鲜红之中,又透出一丝丝诡异的绿光,估计,就是邦布所说的蜘蛛血了。“看到了吗?你的血和这上面的蛛血,似乎格外的合拍呢,我还从来没见过两个不同种族的血,能融合到这种程度……你确定,你不是一只用了变形术的蜘蛛?”
“……”对于邦布的调侃,罗文实在是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知道这样的结果,多半还是和自己特殊的体质有关,但问题是,自己应该把这个秘密,说给一个相识才不过几分钟的人听吗?
说吧,等待自己的下场很可能是被人当成怪物关进钟楼里,可要是不说,又难免会误导对方,让其无法做出准确客观的判断。
于是罗文犹豫了。
可就在他犹豫不决的当口,原本一直安安静静呆在邦布头顶上的肥鸟突然“扑楞楞”地飞了起来;一边飞,还一边含糊不清地大叫着:“来啦,宝贝!来啦,宝贝!”
“什么人,出来!”邦布低低地喝了一声,随即凝起的目光,便落到罗文身后的窗口处――在那边光照不及的地方,不知何时,竟多了个不请自来的黑影!
或许是行藏被人喝破,所以隐身已经失去了意义,又或者,是对方本来就没有隐身偷袭的意思,反正被发现后,那黑影非但没有半点慌张的感觉,反而如邦布所希望的那样,从阴影中慢慢地踱了出来。
“努尔瑞拉?”很明显,邦布和这个三更半夜翻窗而入的家伙应该是认识的,否则也不会一见之下,就放松了周身的戒备,只有些不满地咕哝了一句:“难道你每次来找我,都要翻窗户吗?”
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