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将诛邪- 第5部分

　　　　夏天，本是皮货生意的淡季。明明收不到好皮子，皮老板却在村里流连忘返，迟迟不肯归去，他是有所图谋的。

　　　　他是个精明的生意人，见过大世面，平时迎来送往，皆是权贵。暗月城的达官贵人，只要有头有脸，他都刻意结交、笼络。

　　　　当然，这并不代表皮老板就是趋炎附势的人。专营高档皮货，主要还是靠这些老爷、太太们吃饭。

　　　　皮老板拜访过许多官员绅士的府邸，见识与眼界谈不上渊博，却也不凡。可即便在城主府，皮老板也没有见过谁家的花瓶，能比眼前这村妇手上的瓶子漂亮。

　　　　村妇手里的青花瓶子，已经超越了漂亮的范畴，任何赞美，用在它身上都显得肤浅。

　　　　也许，只能用神奇来形容。

　　　　这是个神奇的瓶子，珍珠白的瓶胎，描着朴素而异常高雅的天青山水画。

　　　　又细又长的瓶颈，线条柔得就像少女盈盈一握的腰肢。纤细的瓶颈，偏偏又与下面圆臃胖硕的瓶身，形成完美契合，看不出一丝的突兀和别扭，仿佛是种出自天然的婀娜。简直是对视觉的一种冲击。

　　　　第一眼看见这个瓶子，不懂艺术的皮老板，他的心狠狠抽搐了一下。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许多年前，他新婚的妻子，那每晚等候在阁楼窗口的身姿……

　　　　青涩，却带着初为人妇的动人风韵。

　　　　皮老板知道自己是个俗人，虽然别人这么叫他，他会记仇。

　　　　但是自己的斤两，自己知道。知道自己俗，所以皮老板对风雅之物，没有多大兴趣。古董字画，看看玩玩可以，但是绝对不会买回家。

　　　　但是那天，他被瓶子上用青花勾勒的图画震撼了，真正领略了，什么才叫艺术，什么才是唯美。

　　　　莹净的瓶面几笔天青淡描，勾勒几座远山，不是很清晰，甚至有些模糊。却让人有种云雾缭绕，深邃悠远的意境。远山那苍朦与厚重，仿佛跃至眼前，又或者就在眼前，只因云深。

　　　　一笔浓墨从山峰间穿过，随着山势起伏，寥寥几笔便化作一条奔腾澎湃的江河。一静一动之间，形成剧烈的视觉反差，令人心神摇曳。

　　　　小小一副画，画出了一个大天地！

　　　　简单几笔，山河倒坠，风雨欲来。

　　　　这是值得一生珍藏的瑰宝！

　　　　和它相比，“琅珍阁”，“翡玉轩”，全他马的狗屁！

　　　　然而那个……

　　　　那个无知村妇！

　　　　却用这宝贝接水喝！！！

　　　　每次看到白菲菲对着瓶嘴喝水，喝完水，要么随手一丢，要么直接往地摊上一甩，甩在一堆烂草根、烂菜叶上。

　　　　皮老板心疼得难以附加，真想狠狠给她一个大耳刮子！

　　　　呵呵！

　　　　那些进山的亡命汉，估计多半都是好色之徒，是看她有几分姿色，才会和她交易，不然她饿死八回！

　　　　看着村妇随时会踩到瓶子的脚，皮老板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不停往嘴里塞清心丸，他的心脏吃不消了。

　　　　必须有所行动！

　　　　这简直……不能忍啊！

　　　　皮老板要拯救那个瓶子！

　　　　白菲菲大方的把水瓶递向皮老板。忽然，她猛的想起了什么。狐疑的看了皮老板一眼，提着水瓶的手又缩了回来。

　　　　她不好意思地向皮老板笑了笑：“真抱歉，这水瓶是我儿子用的，他……他不喜欢别人用他的东西，您有水杯吗？”

　　　　“有！有！”

　　　　皮老板伸手在怀里一阵摸索，掏出一只晶莹的金丝缠玉小茶杯，两只手捧到了白菲菲面前。

　　　　当皮老板掏出水杯的一瞬间，白菲菲倒吸一口凉气，她强自稳住心神，用复杂的眼神看看皮老板，又看看他手里的茶杯，轻声自语道：“真的中了……真被他说中了……那下面是要买这瓶子？”

　　　　白菲菲给皮老板茶杯里倒满水，默默等他喝完，又替他倒了一杯，漫不经心的问：“您的茶杯很漂亮，是和茶壶成套的吧？”

　　　　皮老板笑呵呵地点点头，说道：“琅珍阁买的，做工不错，一壶四杯，才一百金币，很划算！”

　　　　白菲菲轻轻点头，对皮老板微微一笑：“琅珍阁的东西，这里可不多见，成套更加难得，真想欣赏一下啊。”

　　　　皮老板哈哈一笑，连忙说道：“没问题！全在镇上的旅店里，我明天一起带过来。”

　　　　白菲菲忽然冷哼一声，柔和的脸庞变得冷若冰霜：“哼！就怕你像今天一样！出门只记得茶杯，不记得茶壶！”

　　　　白菲菲冷冰冰的一句话，把皮老板吓了一跳，手里的茶杯差点掉在地上。

　　　　他那肥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他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是啊，谁出远门带了茶杯，不带水壶？真是小看了这个村女！

　　　　“你想要这个瓶子？”白菲菲紫眸流转，扬了扬手里的瓶子问道。

　　　　皮老板的用心被识破，一时心灰意冷，眼睛盯着美伦美央的瓶子，失魂落魄的回答：“要啊……我要……宝贝啊……”

　　　　他像中了邪，眼里只有那个瓶子，茫茫懂懂朝前迈步，伸手就去抓那个瓶子。

　　　　白菲菲后退一步，警惕看着皮老板说：“你出多少钱？”

　　　　经常和钱打交道的人，对“钱”字非常敏感。

　　　　皮老板浑身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你愿意卖它？”

　　　　他把手放下，极为自然地掏出手帕掩住嘴巴，用力咳嗽几声，其实偷偷往嘴里塞了粒清心丸。

　　　　村妇开口提钱，皮老板就把心放到肚子里，这事能成！

　　　　用钱可以解决的事情，那都不叫事！

　　　　钱能壮胆，也能让人气度超凡。

　　　　皮老板一甩肥大衣袖，在干干净净的衣襟上一扫而过，豪气若干的说：“说个数！要多少！”

　　　　“你真要买？”白菲菲睁大眼睛，认真地看着胖老板。

　　　　皮老板胸脯一挺，傲然说：“当然！”

　　　　“真的随便我开价？”白菲菲追问了一句，仍然有些不可思议。儿子随手做的瓶子，竟然有人愿意出钱买。难怪他会说卖了这个瓶子，就足够让我养老。

　　　　皮老板昂着肥头大耳，嘿嘿一笑：“我皮伯光，别的没有！就是有钱！”

　　　　白菲菲温婉的秀脸神情复杂，她呆呆的看着描汇青花的瓶子，嘴里低喃：“白凌天！你是妖怪吗？你说会遇到外来客，会遇到带杯不带壶的人，他会买瓶子……可是你为什么让我……可惜啊！”

　　　　白菲菲不舍的看着手里的瓶子，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提着青花瓷瓶向前递去。

　　　　皮老板心花怒放，连忙卷起袖子，伸手去接，口中狂笑不以：“哈哈！别可惜啦！五百……不！我给你一千金币！老皮我不但有钱，而且任性！哇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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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卖碗（一）
　　　　第五章卖碗（一）

　　　　“当！”一声脆响！

　　　　青花瓷瓶在众目睽睽之下，摔掉在了地上！碎屑飞溅，粉身碎骨！

　　　　皮老板的两只手悬在那里，两眼瞪圆，不可思议的看着一地碎片，久久没有说话，整个人就像一座雕塑。

　　　　“哎呀！”

　　　　忽然皮老板惊叫一声，像只踩了尾巴的肥猫，一跳三尺。嘴里狂呼连连：“你……哎呀！这么远……你就松手？”

　　　　他向其他摊位老板手一摊说道：“大家伙都看到了啊！这不关我事！我的手还没有碰到瓶子，她就松手了啊！可惜啊！”

　　　　别没打狐狸，反而惹一身骚！皮老板是老江湖，见识过许多害人的勾当。他立即撇清关系，免得被人诬陷。

　　　　白菲菲可没想诬陷别人，她拍拍手说：“不关你事，瓶子是我摔坏的。”

　　　　皮老板听她这么说，松了口气。但看着一地的碎瓷片，觉得自己的心比它们还要碎。

　　　　他喘着粗气，脸色铁青。哆嗦的手掏出了一个小药瓶，扬起头直往嘴里倒，喝囵吞枣咽了好几颗，脸色才好看了些。

　　　　皮老板驻足叹息了良久，忽然吃力的蹲下肥胖的身体，他掏出手帕，放在地上铺开。捡起一块碎片，翻来覆去看一番，吹去上面的尘土，又用袖子擦拭一遍，小心翼翼放在手帕上。

　　　　皮老板看看这个碎片，又看看那个碎片，心疼得眼珠子都红了，嘴里痛惜不以喃喃自语：“这是往死里摔啊……这要怎么粘……”

　　　　皮老板一身肥膘肉，蹲下身已经很困难，捡东西就更困难，没多久豆大汗珠“噗噗”直往地上掉。

　　　　站在一旁的白菲菲很过意不去，开口说：“别捡了！”

　　　　“不捡？不捡的话，这么好的东西就没了……”皮老板头也不抬，继续清理那些碎片，他哼哼唧唧的说：“你放心！碎片我也要。你到我那边坐着去，别在这添乱了！我一会拿钱给你……它们我带回去，找个匠工，粘成什么样子就什么样子……哎！要是没看过它完整的模样就好啦，老皮我没福分啊……”

　　　　“呃……”

　　　　白菲菲被撵到了皮老板的皮货摊。坐在皮老板的椅子上，默默看一个大胖子撅着肥腚，东一块西一块捡碎片。

　　　　周围人的目光，让她觉得自己很过分，自言自语说道：“他是真的很喜欢呢！我也很喜欢的……都是白凌天那个小怪物让我摔的，真不该听他的话！”

　　　　“什么！你说什么！”

　　　　蹲在地上的皮老板，一声爆喝，赫然站起，两眼喷火，怒视白菲菲。

　　　　皮老板人虽然胖，但是耳目聪慧，他气急败坏的指着白菲菲的鼻子吼道：“你是故意的？为什么！你……你比我还任性！”

　　　　皮老板捧着手上的碎片，继续愤慨说道：“这是宝贝！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要摔！这种能把色彩图案融入陶器的技法，是不传之秘啊！是瑰宝中的瑰宝！你不是在摔瓶子……是在要我命啊！”

　　　　“这不是陶器，它叫青花瓷……”白菲菲看他那义愤填膺的架势，有些心虚，弱弱的说了一句。

　　　　“其实我也不想，可白凌天说如果有人想买这瓶子，就直接把它砸了……他还说咱们家不卖瓶子……”

　　　　“狗屁道理！那个白凌天不是人！他……他就是怪物！嫌我老皮出价低，我们可以淡！不想卖，就不卖！自己留着也好啊！”

　　　　皮老板两眼直翻，急火攻心，一口气险些岔过去。

　　　　白菲菲也心疼，在为一千个金币耿耿于怀。

　　　　要知道，她起早贪黑在这里摆摊做生意，一天才赚几个银币，那还要运气好，遇到慷慨的冒险者。

　　　　瓶子虽然漂亮，但那可是一千个金币啊！

　　　　一千个啊！白菲菲的心在滴血。

　　　　可是答应了儿子，白菲菲就一定遵守承诺！

　　　　白凌天说了，无论对方给多少钱，别和他讨价还价，哪怕那些钱能把家里房子填满，什么也别管，就往地上一摔就行。

　　　　“那个……皮老板是吧，你是真想买，对吗？”白菲菲眨眨眼睛说道。

　　　　皮老板气不打一处，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你以为呢？我老皮没事和你逗闷子呐？还来逗我！你们家不是不卖瓶子？”

　　　　“我们家的瓶子不卖，但是……”白菲菲温婉的笑了笑，纯净的眼睛里竟然流露一丝慧黠：“但是我们家卖碗！”

　　　　“卖碗？什么碗？”皮老板随口回了一句。

　　　　忽然，他那缀在肥肉里的眼睛凸了出来，指着手上的碎片，急切的问道：“和这瓶子一样的碗？你家里还有？”

　　　　“嗯！”白菲菲点点头说道：“花纹很像，不过……那些碗成套卖，可能……有点贵！”

　　　　“叮叮当”

　　　　皮老板扔掉了手里的碎瓷片，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白菲菲身前，急吼吼地说：“真的？没骗我？还是成套的？哇哈哈！快点！带我去你家！”

　　　　白菲菲要去自己的小摊位，却被皮老板一把拽住袖子，白菲菲指着自己的地摊说道：“我把那些千芽笋……”

　　　　“别要啦！全算我的！你家住哪里……那边？快走！快走！”皮老板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叮当作响的袋子，大手潇洒一甩，直接砸进白菲菲手里。

　　　　……

　　　　……

　　　　“这个就是你家？院子修的蛮好。不错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