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风,暗自在心里盘算这样一件披风可以典当多少个高德金币。
“财富的积累决定了资源分配的话语权,这种权利在一定时期达到极限后就会形成不同阶层,而财富继承者的话语权按照时间推移或快或慢的缩水贬值,但恒定不变地是每个阶层的继承者都在拼命编织属于那个阶层的财富谎言,而继承者们穷尽一生再把这个谎言传承给他们的继承者,一代一代周而复始的重复这一切,这一切只有一个原因。”女人眉头微蹙,轻叹:“维持每个阶层的稳定。”
“所以平民就永远没有翻身的权利咯?”孩子眼巴巴看着街口的餐厅橱窗里的烤肉随口应付着,丝毫不掩饰眼神中的渴望。
瑞思·西碧拉眼中的异色一闪而过,童言无忌?女人略显消瘦的下巴终于轻轻朝下,超过半个世纪的人生阅历竟然让她没有太大把握看透这个命格奇怪地孩子,罕见的双重命格,一个平淡无奇,一个却是沸腾的主命下纠缠着厮杀与挣脱。或成长,或夭折。
“没人敢这么说话,亚瑟。”女人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眼神中充满了沧桑,语气略显郑重,“人们想要活着话就只能说给自己听,你要永远记着。”
不就是祸从口出?小亚瑟点头称是,巴巴地用小手拉着女老师的披风,“夫人,我饿。”
“记得以后叫我老师。”
女人瞟了他一眼率先迈出长腿朝餐厅走去,小亚瑟急忙甩开两条小短腿紧跟在她后面,一溜小跑中暗自腹诽自己七岁的身高竟然还没有人家一条腿长,这女人简直像极了维多利亚的秘密中的超模,腿部线条完美修长,晃动的裙摆中露出的皮肤也很白皙,所有都很美好,唯独缺了一双黑色丝袜。
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侍应看着气势非凡地女人带着小孩,不由多看了两眼,点完菜上菜的速度倒是不慢。女人看着面前的一盘烤肉,一份浓汤,两片吐司,只是浅尝辄止,对面的亚瑟人小吃饭速度倒是惊人的快,丝毫没有贵族细嚼慢咽地做派,狼吞虎咽完自己的食物犹不满足地瞪着一双天真的眼睛看着老师基本没动过的食物。
“神说,要节制。”女人静静地坐着,摆好自己的刀叉。
“神说,禁浪费。”孩子童声童气地握住自己的刀叉。
沉默,孩子目光近乎呆滞地盯着食物。
“小亚瑟。”
“老师?”
“属于你了。”
“啊,赞美您,伟大的瑞思夫人,您的美貌像湖泊一样深邃明亮,您的知识像平原一样一望无际……”
“闭嘴。”
“噢。”
亚瑟跳下座椅跑过去,喜滋滋地踮着脚把老师喝过的浓汤三口两嘴吞掉,再把吐司放在烤肉上,然后朝老板叫到:“老板,打包。”
……
傍晚,典当铺里满头银发地老头精心擦拭着柜台里的东西,确保每个典押地物品都是精光闪耀的以便于有个更好的价格出售。
“喂,老头儿。”大腹便便地税吏打着酒嗝领着两个同样醉醺醺地随从走进店铺,“把个月的税缴了。”
“大人,五十个铜板。”劳伦斯顺从地从柜台掏出一个钱袋递了出去。税吏掂了掂钱袋,一屁股坐进柜台前的椅子里,肥硕的屁股压的椅子吱呀作响。
“嗳我说。”税吏打了响亮的个酒嗝,浓重的酒气迅速弥漫在店铺里,“皮里大人看中这个肮脏的小铺子了,十个高德金币,不少了。”说着用惺忪的醉眼朝店铺里看了一圈,这时恰巧有个金发小子抱着东西走进店铺,被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略一迟疑又返身走了出去。
银发老头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语调还是一如既往地平稳,道:“我只是个下人,没有权利变卖这间店铺,大人。”
“嘁。”税吏扭了扭身子,猛吸一下鼻子,通红的蒜头鼻里传来一阵恶心的呼噜声,“现在那个荒堡就是你在当家做主,整个德普郡谁不知道?老头儿,皮里大人负责咱们郡的治安守卫,得罪了这样的贵族你们这些罪民能有好日子过吗?”
罪民?!银发老头微弯的腰背瞬间绷直,脸颊微微抽搐着,枯瘦的双手紧攥着,以致指甲都要抠破手心。他竭力压制心中的怒火,一个小小的税吏,三年前连城堡的台阶都没资格触碰的小人物,现在竟然也能大着胆子说出真相——罪民。
是的,叛国的罪民。
老头的眼神里划过一丝悲哀,枯瘦的身躯仿佛一瞬间被挤压出水分的海绵,有些疲惫的半依着柜台,这间幸存的店铺是唯一能维持城堡生计的生意,如果连这个都保不住,难道要靠蕾娜去帮人洗衣服赚钱吗?
“这间店铺,不卖。”门外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弱小的身影在税吏和他的随从惊诧的眼光中走了进来。
“少爷?!”柜台后面传来一声惊呼。
少爷?黑发?税吏抓了抓油乎乎的头发,傲慢地翘起沾满泥土的皮靴,嘴角愤恨地朝下撇着,用古怪的腔调说道:“德普郡可不再是你们拉欧尼斯的领地了,孩子。”说到最后两个字,他不禁加重了语气。
亚瑟走到柜台前,手里拎着一个不大的包裹,道:“但我们还是帝国公民,这间店铺作为公民私产,不卖。”语气跟银发老头一样出奇地平静,但拿着包裹微微颤抖的小手暴露了些什么。毕竟,他还只是个孩子。
帝国律法,公民私产除顺位继承以外非主动意愿不可变更。
或许是酒精的扩散,又或许是贵族与生俱来的淡定,让税吏的脸庞迅速涨的通红继而变得扭曲起来,身躯肥大的税吏像一个踩着老鼠的小姑娘,他霍地站起身跳脚指着面前七岁的孩子尖声嘶吼道:“罪民!罪民!可恶的罪民!该死的罪民!”随着尖叫,他忘了那个依旧卡在他屁股上的椅子,随着他身躯的跳动也可怜的晃动着。
看着这小丑一样的滑稽表演,劳伦斯急忙从柜台走了出来,用他瘦削而年迈的身躯毫不犹疑地当在亚瑟前面。
声嘶力竭地表演完毕,税吏的脑袋有些眩晕,尤其当他看到店铺的主人和从门外闻声而来的市民,都在皱着眉头用一种怜悯地眼神看着自己,好像对自己卖力的表演并不能完全欣赏,这让他的脑袋更加眩晕了。
“或许你可以转告皮里大人,我家里有副帝国著名画家的封笔遗作,十个高德金币卖给他,也不多。”
油画?他妈的,谁要那些五颜六色地破布?!喘着粗气的税吏拧起眉毛正想接着表演,一个随从像是想到什么,忙不迭的凑到他身前趴在他耳边窃窃私语了几句,税吏硕大的脑袋轰地清醒过来,惊诧,愤怒,不甘,诸多情绪在他心里翻滚着,不,还有一丝后怕。
一棵大树就算已经枝叶凋零,但拥有庞大身躯和繁多枝桠的它又怎么会轻易让哪个爬虫去肆意撒野呢?
惨死画家的公案在帝国已经是半公开的秘密,却没人去深究什么,连同拉欧尼斯的政敌也觉得那样来自底层的嘲笑确实该死,如果没人出手教训一下,他们也会不吝代劳。因为这就是西恩大陆的阶层观念,贵族就是贵族,平民只是平民。
“啪!”,卖力的表演消耗了太多体力,税吏颓然坐下的时候忘了自己屁股上卡着的椅子,一声脆响把椅子坐了个稀烂,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哄笑。他羞愤而惧怕地看了一眼站在他面前的孩子,鬼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还会不会有拉欧尼斯的旁系家族在守护着?这些该死的贵族!税吏暗自咒骂着,却忘了自己处心积虑要挤入的上流阶层正是贵族充斥的地方,最后在随从艰难的搀扶下悻悻地拨开人群离开了。
“亚瑟少爷,你怎么会到这儿来?”闹剧结束了,围观的人群也慢慢散去,劳伦斯满是担忧地看着柔弱地小主人。
“等会儿再说,来,这个给你。”亚瑟得意地递给他一个油乎乎地包裹。趁着劳伦斯满是疑惑接过包裹的空当,亚瑟满怀好奇的在店铺里逛了逛,这是隶属于家族的财产,以前他只知道店铺的确切位置,却从来没来过,现在他是这里的主人,而今天是他第一次光临这里。
第二章 守护
神说,迷路的人终会被指引,且被守护。
斑驳的店铺墙壁有的地方已经褪去了墙皮,待客的桌椅也显得老旧不堪,除了精心打理的典押物还算亮眼以外,这就是个平凡的市面上的小铺子。
劳伦斯打开包裹,只是嗅到一丝肉香,还来不及看清里面的东西就被亚瑟谄媚的恭维声吸引过去了,只见主人小脸蛋儿上挂着谄媚的笑容,迎上从门外走进来的身材高挑的女人。店铺里还没有点上蜡烛,门外的暮光遮掩了女人的面容,但伴随而来的气势却让为老牌贵族服侍了一辈子见惯了大人物的银发管家也禁不住心中一凛。
“夫人。”劳伦斯不失礼貌地弯腰问候,但说话时微微偏向亚瑟的脚步却把心中的疑虑暴露无遗。
“劳伦斯,这是瑞思·西碧拉夫人,我的老师。”亚瑟单薄的身体站在女人身旁就像杉树下的阿巴利亚侏儒一样,偏偏小脸蛋儿上一副严肃隆重地表情。
“你好,我是小亚瑟的老师,瑞思·西碧拉。”女人平淡地说着。“一名魔法学者。”
随着话音落下,终于,最后一丝暮光也躲进了黑幕,店铺里寂静无声。没人知道,二十年后就是店铺里的这对师徒,掀起了一场骇人的战争,让整个西恩大陆都在战火中瑟瑟发抖,这场战争被人们称之为——革命。而黑发亚瑟,圣者之徒,则在战争中一手导演了清洗泰伦贵族的悲剧,将帝国南部教宗彻底拖入黑暗。
对于亚瑟少爷不知道从哪找来的老师,劳伦斯采取了默认的态度。永不违背主人的意志,同样是一个贵族管家应有的本分。
天色晚了,德普郡的街道人群开始零落,关上店门,银发老头背起看来有点犯困的小主人和高挑女人一起朝家的方向走去。以家族如今的财政,已经到了连支配一副马车也不能的地步,好在德普郡到黄昏城堡倒不是十分遥远,一路沉默无言,到城堡台阶下时,夜幕中的黄昏城堡仿佛一头想要择人而噬的巨兽盘踞在山顶,洞开的城堡大门也好似巨兽的血盆大口,在诉说着往日的荣耀。银发老头微微侧首,背上的小主人已经熟睡的样子,响着孩子特有的细微鼾声。
“夫人。”劳伦斯在第一级台阶前站定,“这里是拉欧尼斯家族的黄昏城堡,很荣幸您的光临。”
女人仰头,据说这座气势宏伟地城堡落成之日曾引起过泰伦帝国上一代皇帝陛下的嫉妒,帝国的贵族城堡太多了,但只有它有资格在自己大门旁的墙身上刻到:砖石由勋章铸就,这里是荣誉之城——黄昏城堡。不可否认,拉欧尼斯家族为泰伦帝国做出的贡献是不可抹灭的卓越和伟大,甚至有人说没有拉欧尼斯家族的黄金长矛骑士,泰伦到现在也只是一个二流公国而已。
女人颔首致意,二百七十三级台阶倒是一会儿就到,进入城堡大门,除了黑漆漆的大部门房间,偌大的城堡大概只有主厅看起来也还有点灯火辉煌的样子。等把小主人送到床铺上,银发老头叫来洗衣工蕾娜,这是个样貌粗壮的有点不像话的女人,红褐色的头发蓬乱的顶在头上,大概因为天天洗衣服的原因,双手永远都是红彤彤的。看不出年纪的女佣人带着瑞思·西碧拉来到客房,默不作声地为客人收拾好房间就要转身走出房间,在窗边观望的圣者静静地询问道:“我能去薇芙夫人的书房看看吗?”
女佣双手安静的垂着,目光落在地板上,说:“楼上左手第三间,您请自便,夫人。”说完,转身离开客房。
真是个有意思的地方,瑞思·西碧拉的嘴角微微翘起,紧了紧披风的领口,出门朝楼上走去。没人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收一个破落的贵族做学生;恐怕连自己也无法用言语诉诸清楚。传承教宗衣钵?可惜那件信仰的外衣早就破烂不堪了,说到传承还远不如身上的这件披风来的实在。
沉寂了很长时间的书房还挂着亚瑟母亲的画像,画像中薇芙·拉欧尼斯笑容迷人地抱着一个黑发婴孩,眼神中充满了母性慈爱。斯人已逝,房间里的桌椅却依旧洁净无瑕,桌上的灯座隐隐泛着黄铜特有的柔和光泽,书柜里码的整齐书本昭示着曾经这里的主人是多么博学。帝国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