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一眼,都看见对方眼中的警惕之色。
片刻后,呼哧呼哧的声音穿透黑雾而来,伴随着令人心惊的脚步声,一具具腐烂的魔族尸体,出现在两人面前。
“看,我就说没那么简单吧!”
廉尺脚下一搓,当先而上,瞬间冲入魔族群中,一个贴山靠,顿时将两名魔族撞下悬崖!
同时,他也陷入了魔族的重重包围之中。
“恐怕就止步于此了……”大殿内,传来一声轻微叹息,两名教习面面相觑,悄悄打量了一眼那位年轻的内门长老,敬畏的神情下隐藏着淡淡的疑惑。
“这条路,硬闯是不行的,这个我们早已知道,但也只是从传闻中得知,并不曾亲身经历,却不知想要通过这场考验,到底需要怎么做?”一名教习鼓起勇气问道。
长老并没有回答,只是盯着铜镜看,目光微微有些失望,良久,方叹道:“看下去吧。”
重重迷雾中,目力所及只有不到十丈的范围,但也能将山道上的场景尽收眼内,只见漫天拳影,挥洒当空,前方不停传来拳头和身体碰撞的声音,凌厉的拳劲和空气摩擦出一道道淡淡的幽蓝火花,不断有魔族被击下山崖,但周围的魔族数量实在太多,好像根本就没有减少的趋势。
梁弯弯紧咬下唇,拔出长剑,加入了战团。
面对如潮一般的魔族,两人相互配合,为对方减少压力,虽然险境连连,但总算没有受到多大伤害,只是真气有些支撑不住,毕竟这些魔族太耐打了,又不是每一次都能精准地将对方击下悬崖,廉尺还好一点,但梁弯弯的处境就有些堪忧了。
“怎么他们的数量没有什么变化啊!”梁弯弯挥剑格开一名魔族的拳头,被惊人的冲击力撞退几步,身形一转,躲开背后偷袭者砸来的拳头,剑气骤然爆发,将一名魔族打下山崖,顾目四周,对手似乎还是那么多。
“准确来说,是增加了,方才只有四十八个,被我们弄下去了十九个,现在却有五十二个。”
廉尺猛一跺脚,犹如飘鸿一般纵出,瞬间斩出无数记手刀,击退前方三名魔族,淡淡道:“而且他们正在变聪明,一个个都刻意避开悬崖外缘,有意识地向里面那一侧靠拢……比那些外门弟子难搞多了,防御力惊人,又没有恐惧之心,很难在对方面前建立心理优势。”
梁弯弯一愣,大概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一剑劈开眼前的魔族,一边向廉尺靠拢,一边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跑是跑不掉的,前方山壁上的棺材比此处还多,但这毕竟是登山之路,就算很难,也不该完全杜绝弟子们的希望才对,外门弟子最多也就是第二境的修为,又不能御剑飞行避开这些魔族,所以应该还有别的路。”
别的路?梁弯弯不禁抬头望去,山峰笔直,壁立千仞,甚至根本看不见山的巅峰,山体光滑如镜面,上面除了棺材还是棺材,哪里还有第二条路走?
难道还能从悬崖上挂着的棺材上踩着过去?
怎么可能!那不是羊入狼群么?
因为瞬间的分神思考,梁弯弯自然而然的有些恍惚,只注意到身前的动静,并没有留意到身后一名魔族冲了过来,骤然向着她出拳而来,拳风呼啸,如同利刃!
“呀!”大殿内惊呼一片,但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其中一声竟是传自那位内门长老,众人愕然望去,却见他脸上满是惊色,眸子内,是浓得化不开的担忧……
雾蒙蒙的山道上,群魔重重包围,廉尺和梁弯弯相距数丈,哪里能顾得过来?
骤然间,只觉后心处猛地一凉——
梁弯弯心中一惊,感觉到背部的衣衫已被劲风激荡得紧贴肌肤,但此时她刚刚出剑刺向前方一名魔族,用力已尽,纵然察觉到身后的偷袭,也无能为力。
那一拳是对准后心来的,单看劲风便知不凡,梁弯弯知道对方定然是那群魔族中的厉害角色——方才已经发现,极少数魔族身形要比同类高大一些,身上的盔甲也没那么黯淡,实力要强出许多,大概并不比胡八道逊色。
难道我便要死在这里了?
电光火石间,脑中只来得及闪过这个想法,下意识地看了廉尺一眼,却见他眼睛盯着自己身后,虽有惊意,却并无担心,只是有些怒气在眼底蔓延。
没来由的,梁弯弯心中平静下来,任由长剑插进身前那名魔族胸口,不再管什么——管也管不过来了……闭目准备等死。
下一刻,身后的风声骤然消失!
因为天地之间响起了更猛烈的一道风声,就像是龙吟虎啸,响彻整片夜空,山河激荡,帝星飘摇!
只听见背后传来咔咔之声,随后便再无声息……
梁弯弯愕然回头,却见身后只有一摊粉碎的灰,堆积在破败陈旧的盔甲之中,并没有看见那名魔族的身影。
她不禁一愣。
“我知道了!”
廉尺的声音忽然在夜空中响起,眼睛亮得仿似繁星。
……
(今天两更,下一更还差千把字,码完再改两遍,嗯,大概在晚上七点之前,也不说定会更早。)
第七十六章 天地之间的那道剑意
“用剑意!”廉尺喝道。
“剑意?”
“你试试!”
梁弯弯半信半疑,恰巧方才被他刺中的魔族再次扑将过来,心中一动,瞬间凝神静气,整个人好似完全冻结了一般,静止不动。
一道剑意凭空出现,在低沉的夜空中攸悠一闪,随后迅疾无比地刺向那名魔族!
轰的一声,那名魔族的胸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塌陷,随即扩散到全身,身子猛地垮了半截,然后变成一摊灰烬——就像她方才看见的情景一样。
“真的有用啊!”梁弯弯惊喜无比。
“终于明白了?”大殿内,那名长老长笑一声,眼神中满是赞赏和欣喜之意:“这场戏还有得看。”
一旁的陈珀垂首而立,面如死灰,眼神,黯淡无光。
廉尺微微一笑,他方才发现那名魔族偷袭梁弯弯,并且是这些魔族中级别较高实力较强的存在,他并不能确定自己一击能让梁弯弯虎口脱险,心念急转间,五岳倒山剑剑意喷薄而出,如同山崩海啸,竟然瞬间就将那名魔族轰杀成渣,然后,他就彻底明白了。
这一段山道的考验,是在剑意。
剑意是剑修中一个很玄奥的说法,就如同兵器乃手足之延伸,剑气应该就是兵器的延伸,而剑意,却是剑道的魂。
这种虚幻的概念是从前的廉尺所不能理解的,就好比他身体里的那道剑意,那是那位剑圣一生的剑道精华,也是全身修为的终极领悟,他从前不懂,却并不代表现在的他不懂,自从拥有了感情——或者说是正视自己一早就具备的感情之后,那些他练过的剑法中蕴藏的剑意,自然而然的也就懂了。
懂了,便是掌握。
剑意虚幻,说不出,讲不明,硬要给个靠谱点的说法,大概类似于精神攻击之流,偏偏又能造成极大的物理伤害,可以理解成神念或者意识,有时如同劲气,如此又好像和剑气并无区别,但深究下来,却又能发现其中的天壤地别,这是剑修才能懂的意味,旁人无从窥知。
廉甲传给他的那些剑法中,均蕴含着不同的剑意,五岳倒山剑有剑意,势重力沉,如岳临渊;明月出山剑有剑意,飘渺清灵,气象万千;青山白浪万重千叠孤帆明灭满江剑有剑意,壮阔浩大,恢弘无匹……应该说所有的剑法都有剑意,或者说,所有的剑修都有剑意,即便是一生只学过基础剑法的剑修,也能沉淀出自己的剑意,但这定然与别人的不一样。
这么说吧,剑意就是剑修自己对于剑的理解,从而延伸出来的攻击方式,又或者是悟道意念,但不论怎么说,这才是剑修最强大最根本的东西。
前面的山道艰难,第一段是淬炼肉体,第二段是锻炼毅力,第三段是抵御杀意,这第四段,考验的却是剑修最为根本的东西——剑意。
说起来简单,但整个僰山外门中,真正悟出了剑意的又有几人?算起来的话,大概也只有廉尺、梁弯弯和胡八道这三人了。
纵然身具剑意,各人剑意的威力也大不相同,除了极少数的天才弟子,很少有人在幻血境以前就能运用剑意杀敌的……巧的是,这条山道上,恰恰有两人都能自如地运用剑意。
梁弯弯虽只是入门阶段,但她也确实算是天才,何况这一段路本就是为考量弟子剑意而设置,在这个特定的环境之下,她的剑意威力也被放大了许多。而廉尺,自从他继承了剑圣转世的廉甲的那些剑法、以及廉甲前世留下的那道剑意之后,他的剑修之路,就已经和这个世界绝大多数的剑修不一样了。
既然明白了问题的关键,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不论眼前的魔族再多,在两人的剑意面前,那些好似金刚不坏的钢铁之躯竟然都变得不堪一击,瞬间便会分崩离析,不足为虑,当然真正的魔族定然不是如此轻易就能击倒的,不然剑修岂不是魔族的克星?廉尺认为,这应该是当初设立这条山道的那些前辈刻意留下的漏洞,特意为剑修而生的。
一个人实力再强大,但若是没有领悟到剑意,这段路也根本走不完,这才是这条山道的深意——一段一段的走下来,取的便是各方面综合实力最强的外门弟子!
“果然厉害,居然还有这种针对性的考验,太神奇了!”廉尺不由感慨,转头对梁弯弯道:“变个戏法给你看。”
梁弯弯狐疑地望着他,不知道这人又在玩什么花样,随着廉尺袖袍轻挥,双手微抬的动作,下一刻,她彻底惊呆了。
天地之间凭空出现一道气息,极尽壮阔浩瀚之道,仿佛山海一般辽阔,如同潮水,在咆哮在嘶吼,耳边竟似传来了浪花拍击之声。
却又如岳临渊,比山道旁陡峭的山壁更高更直,好像亘古便已存在一般,任凭岁月悠悠,也只及表面,始终意气不颓,锋芒毕露。
那是一道极高、极妙、极深、极远阔、极壮大的……剑意。
夜空之上,无端响起了一声轰鸣,声音不大,却给人以精神上的震撼,就如同山峰崩塌,海潮轰鸣一般,声势浩大,让人丝毫不怀疑若是直面其锋,瞬间便会让人意志瓦解,再无争斗之心。
然后有风起。
不疾,不烈,覆盖面却极广,好似三月春风一般,在浓雾弥漫的夜空山道间,轻轻吹拂,比情人的手更轻柔更温和,缓缓拂过前方密密麻麻的魔族。
接着是海潮一般的哗哗塌陷之声,烟尘四起,弥漫了整个视野。
片刻后,风止,雾散,前方赫然开朗……
朗朗夜空中,点点星光下,一条曲折山道折叠向前,就像是群山之间一根反射着微光的乌灰玉带。
所有的魔族都已消失,只剩下山道上横七竖八的破败盔甲和褴褛碎布。
这是藏在廉尺身体里的那道剑圣剑意,此时,他终于能够收放自如了——河山剑意,厉害如斯!
但厉害是厉害,廉尺分明察觉到,剑意外放之后,气息比之前明显弱了一些。
“看来是消耗品啊,不能这么一直折腾了,可惜……”心中暗忖可惜,脸上却一点也没这么觉着,尤其是他转过脸来,看见梁弯弯脸上的表情之后,更是连那一丝丝的心痛都抛诸脑后了,心想这大概就是雄性在雌性面前强烈的表现欲了?
梁弯弯瞪圆了大大的眼睛,小嘴张得能塞进去一个鸡蛋,弯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眨啊眨的,可爱得一塌糊涂,半晌后,夸张地叫了一声。
“哇!”
廉尺看着她,表情平静,眼神中却尽是得意,眨了眨眼,挑眉挤眼一笑,贱么兮兮的嘴脸。
“哇了吧……”
……
大殿内,鸦雀无声,众人的表情看上去和梁弯弯无异,只是没有那么可爱罢了。
“……好强的剑意!”
片刻后,一名教习咽了口唾液,骇然出声。
那名年轻的长老张了张嘴,没有说话,但眼神中的震撼已说明了一切,半晌后,他转过身看向同样震惊的陈珀,似笑非笑:“到了现在,你还要和这个人过不去?”
陈珀眼神一黯,没有说话。
“这件事情我会直接禀告山主,若是你还存着之前那般想法,最好熄了念头,不然的话……我敢保证,整座僰山都容不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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