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椅之上,一男一女高坐其中,男的面带惬意,闭目养神,女的则时不时转头四顾一下,看上去有些不安。
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神情古怪地盯着那面铜镜,便是之前一直稳坐高台岿然不动的那名青衫男子,也再保持不住淡然处之的风度,忍不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得瞠目结舌。
半晌,一名助教小声说道:“这样,算不算违规?”
一名教习犹豫道:“按说……应该不算吧?”
另一名教习反驳道:“我觉得应该算,在考核中凭借外力,无异于作弊!”
陈珀一直盯着铜镜中的画面,面如寒霜,此时终于冷声呵斥道:“胡闹!”
他转身对着青衫男子辑手道:“上使,此二人胆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投机取巧,玩弄手段,试图蒙混过关,简直是对内门威严的大不敬!我建议立即取消两人考核资格,永不录用!”
那名上使却像没有听到似的,只是呆呆看着镜中情景,少顷,忍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
所有人都惊讶看着他,他却置若罔闻,只管哈哈大笑,仿佛看见了多令人捧腹的事情似的,简直开怀到了极点。
陈珀脸上顿时阴霾了几分。
“哈哈,有意思!”上使一边笑着,一边转过身来看着陈珀,脸上满是遏制不住的笑意,道:“什么众目睽睽,他们又不知道咱们在上面盯着,哪有这么夸张,你难道看不出这两人的修为都是外门中顶尖的?又哪里需要去投什么机取什么巧?我敢打包票,纵然不用这些小手段,这两人也铁定能进内门!”
“但问题是,他们确实投机取巧了,让他人卖力,他们却节省了体力,这对其他弟子不公平!”陈珀争辩道。
上使眉毛一挑:“公平?什么是公平?那个叫……叫什么来着,那个王……胡……八蛋?”
“胡八道。”旁边有人小声提醒道。
“对!就是那个姓胡的那个王八蛋!”上使恍然大悟,道:“他安排那么多弟子在半道拦截这两人,就是公平了?”
“这……”陈珀一时语塞,强辩道:“但他毕竟没有直接凭借外力,况且那些弟子也愿意为他所用。”
“你这就是强盗逻辑了!”上使看着他道:“那些弟子愿意为姓胡的王八蛋所用,这些弟子愿意为姓廉的小狐狸所用,都是实力强横之人,都有实力去威胁对方,一个半斤,一个八两,大家谁也别说谁,谁也没资格说谁!”
陈珀想了想,说道:“我们可以同时取消这三人的考核资格!”
上使紧紧盯着他,沉声问道:“你宁肯取消三个最强者的考核资格,让一些混蛋玩意儿顶上去?”
面对对方逼人目光,陈珀面色不变,掷地有声:“僰山威信不容挑衅!”
“狗屁威信!”上使破口大骂:“就是一块遮羞布,需要的时候拿来用一用,不需要的时候谁能想得起来?你拦着人才不让进内门,反倒放几个蠢材进去,就维护到僰山威信了?”
陈珀面色微变,心说莫非我不知道这些道理,还不是为了我家妹子,正在犹豫该如何应对,上使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自古僰山一条路,这是千年前的考核规则,取的便是强者为尊之意。历届考核中,那条路上发生的血腥惨剧难道还少了?你等既然决定要重新启用这条考核之路,内门也并不干涉,你方才当着众多弟子的面宣布考核规则就是没有规则,难道是放屁?你不也是暗示所有弟子可以任意施为么?登山之道,路窄人多,便如同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大家各施手段,最后强者登顶,进入内门,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为何现在你又要来揪着细枝末节不放?”
陈珀瞳仁微微一缩,低头沉声道:“上使说的是,我也是心系宗门威信,一时冲动了,不过你方才说强者登顶,莫非是看好此人?想要登顶,恐怕没那么容易吧?我记得此路自开辟出来,历届外门弟子中,能登上峰顶的,不足十人。”
上使面色稍霁,犹豫道:“若是这帮人里面定有一人能登顶,我一定在他身上下注,但想来哪里可能?所以自然只是随便说说的,继续看吧,这小家伙倒的确有点意思。”
此时的铜镜中,画面又发生了变化。
……
(存了半章了,一会继续码,晚上应该还有一章。)
第六十八章 这个人,内门要定了
时间回到不久之前。
郑立等人虽然在外门弟子中实力属于中上,但毕竟不是顶尖的,山道压力太大,几人抬着躺椅走了一段,实在承受不住,廉尺便放他们下山去了。
梁弯弯不解问道:“你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浪费时间做两把躺椅,也没抬着我们走了多远,简直是多此一举!”
“还是做试验。”见梁弯弯面带疑惑,廉尺解释道:“我想知道若是身上背负有人,这条路带来的压力会是怎样,是像之前那般不变?还是要承受两人的反作用力?又或者是底下那人承受两人的压力,上面那人并不受力,还是两人都受力,但底下那人仍旧要多受一倍的力?”
梁弯弯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在上去躺椅之前就问几人用了几分力,坐在上面时也不停问现在用了几分力,我之前还以为你是担心他们的实力支撑不了多久,原来你是存的这种心思。”
廉尺笑道:“现在答案很明显了,咱们坐在躺椅上根本不用受力,但底下的人,要多受一倍的力,等于是承受了两人的压力。这几个倒霉蛋,也真够倒霉的,看他们乏力的那个样子,能不能走下山都不好说……哦,忘了说,我试了一下,还得出了一个结论,下山是不需要承受压力的。但即使如此,那几个家伙估计也走不动了。”
“你确实很聪明,但这又有什么用?”梁弯弯看着他,恼怒道:“得出这么个结论,仅仅就是为了满足你的好奇心吗?你别忘了,此次参加考核的弟子差不多有上千人,方才看见的人数只有一半,这意味着至少还有数百人在我们前面,你就一点也不慌?”
她说完便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好像真的有些心急了,廉尺跟在后面,还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放心,他们肯定会在前方某处等我们的,既然这条路废弃了数百年不用,我相信肯定不会是想象中那么好走的,若是先行一步便能占取先机,那这种考核还有什么意义?放轻松点,以那些人的实力,即使让他们走在前面,到最后肯定也会被我们甩开三十几条街的,安啦!”
梁弯弯不由翻了个白眼,嘴里嘟囔道:“然并卵!”
廉尺愕然看向她,眼神惊疑不定。
梁弯弯一愣,问道:“怎么,不是你以前教我的?你说是没什么用的意思,我试了一下,确实说起来比从前抑扬顿挫,要朗朗上口一些,很有意思!”
记忆中确实是有这么回事,廉尺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这小姑娘居然还记得自己一年多以前说过的话……他苦笑着看着梁弯弯:“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还得出了一个结论。”
“又是什么结论?你把那些结论统统给我一口气说完好不好!”梁弯弯恼怒不已。
廉尺摸了摸下巴,道:“之前姓陈的……呃,教习,他说最好不要结伴而行,力量越大,阻力越大……”
梁弯弯问道:“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廉尺道:“没问题,正因为没问题,所以有问题。”
梁弯弯神色怪异,嘴角微微抽搐了两下,问道:“你的绕口令还没有练完?”
她永远不会忘记廉尺在后山小院中练习绕口令时的情景,初听时倒觉有趣,等日子长了,听得久了,那简直是噩梦……
廉尺看着她认真道:“我不是在耍嘴皮子,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事实,那就是事实并不如我们想象的那般简单。”
梁弯弯诧异道:“什么意思?”
廉尺解释道:“初时踏上这条路,我就一直在想他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不要结伴而行?力量越大阻力越大?听起来好像挺玄乎的,等后来忽然感受到了压力时,那更是让人不得不与这条路联想到一起,但我验证过,结伴而行与单身前行带来的压力是一样的,你记不记得我跳下山道之时曾问过你,力道有无变化?”
“哦,想起来了!”梁弯弯说道:“你当时问过,我也回答了,却一直没反应过来,你这一路上神神道道的地方太多了。”
“这就是我的试验,然后我知道了结果。”廉尺摊开手掌道:“咱们结盟之后,踏上这条路,各自承受的压力并没有变化,但姓陈的教习又不可能骗这些弟子,那就只能说明,这条路只是登山之路的开始,还远远没有到真正考验的时候,我估计到那时,才是他口中说的力量越大阻力越大之时。”
“不对!”梁弯弯反驳道:“方才那四个人抬着咱俩的时候,承受的压力不是双倍的么,这就说明阻力确实变大了。”
廉尺一脸嫌弃地看着她:“你以为在遵循强者为尊这个理念的僰山之上,有多少人愿意像方才那几个笨蛋那样牺牲自己无私奉献?那叫结伴而行?拜托,那是我强逼来的好不好!”
“结伴而行,顾名思义,是相互帮助,也可以理解为相互利用,这样一路走来,才能算是同伴,而不是让别人给你当牛做马,那叫骑乘位。”廉尺淡淡说道。
梁弯弯心中早已接受他的推论,但脸上仍有些小女生的不服气,索性开始找茬了:“你既然知道是当牛做马,那你还去欺压他们?”
“他们五行欠揍。”廉尺面无表情道:“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这是我坚持的道理。他们当初抢我丹药无数次,现在我还回去,也只能说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更何况他们欺负了我好多年,导致我留下童年阴影,现在一看到他们就不爽,就想要欺负回去,这也是他们自己造的孽,当然要自己承担后果。”
梁弯弯听得沉默,忽然想到这人从前也不知道过得有多可怜,心里顿时起了怜悯,看他的眼神越发温和,嘴上却大大咧咧道:“行了行了,知道你以前过得苦,现在苦尽甘来,该你显摆,快点告诉我,接下来会遇到什么情况?”
“不如我告诉你哪里有神功绝技可练,哪里有天才地宝可服,哪里有人族圣者可为明师,你赶紧去找到,三年后破关而出,打遍天下无敌手……”廉尺两手一摊,自言自语道:“真当我是神仙?”
梁弯弯气得一跺脚,直接转身走了,心说这人简直不可理喻。
……
大殿中,一群人听完廉尺与梁弯弯的对话,看着铜镜,集体石化。
一名教习喃喃道:“我真想剖开这人的脑袋来看一看,里面到底装的什么?”
“那有什么稀奇!”陈珀不屑道:“脑子灵光的人,这世上有的是,但想要进内门,只有登山一条路,看的终究还是实力!”
“不,他实力很强!”上使皱眉道:“这条路走到现在,你们可还记得之前那些人在此处时是什么表现吗?梁弯弯算是实力很强了,但即便是她,走到这里时也偶尔会喘气,会流汗,再看看此人,从头到尾表情可有一丝变化?他的步伐就像是精确丈量过的一样,节奏可曾乱过?他甚至连一滴汗都没有流过!”
这些人并不知道廉尺的能力,他们也不知道,只要那条路带给廉尺的压力没有超过他的承受极限,他就不会流一滴汗。
陈珀面无表情道:“胡八道走到此处时,好像也没什么变化。”他的语气很平静,就像是在阐述一个事实,但经历过先前的争论再听这话,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悄悄看了他一眼,神情微微有些古怪。
上使冷笑道:“胡八道没什么变化并不能说明什么,现在这两人都还远远没到极限,但胡八道可曾像他那样,一路走来都在算计着自己走过的步伐?算计着那条山路带给他的压力大小变化?甚至一路都在不停地做出各种尝试,从而得出各种推论?至少到目前为止,他的推论全部都是对的,这个人,很厉害啊……”
上使看着陈珀,肃容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好像很不喜欢这个人,他似乎也对你没什么好感,我不知道他是否得罪过你,但我想奉劝你一句——陈教习,你既然是这僰山外门的教习,就莫要把私人因素带进去,余暇的事,你大概有所耳闻吧?我告诉你,他死了,反倒是他的幸运,若是他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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