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僰山外门,山门处。
栗烈和毕师兄在附近仔细搜寻了一阵,走到高大的山门之下,迎着吹面微疼的猛烈山风,两人视线一对,栗烈沉声道:“这里不是杀人现场。”
毕师兄笑道:“何以见得?”
“第一,余暇的尸体你我都看过,五脏六腑通通碎裂,应该是一种霸道的真气造成的,他胸前衣衫被血浸透,自然是被震碎内脏所吐,观其形迹,依稀能看出呈星星点点散布,起码能喷出一丈之地,但此地却并未发现任何血迹。”说完看着毕师兄,眼神微微得意。
毕师兄闻言一笑,道:“受教了,请继续。”
“第二,余暇身上一共十九道伤痕,都不是什么致命伤,所处位置各不相同,有些伤口短而深,明显是尖锐利器刺伤,有些伤口却是又浅又长,应该是划伤,这说明他并不是在一瞬间受的伤,他受伤之时身体所处的方位并不一样,才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形,如此看来,他定是经过一番缠斗后才被对方杀死的,但此地却较为整洁,并没有打斗过的痕迹。”
毕师兄笑着问道:“第三呢?”
栗烈脸上也露出笑意,道:“有此两点难道还不够证明?很明显,对方将尸体转移到此处的目的,是对山门的挑衅!那人以为僰山内门都是白痴,却不知道一山还有一山高,简直可笑!下一步,我们就去找出真正的杀人现场。”
“我倒觉得,这里就是你要找的杀人现场。”毕师兄双手叉着腰,伸展了几下身体,说道。
栗烈眉毛一挑,盯着他问道:“何以见得?”
毕师兄道:“第一,我仔细检查尸体时,发现隐隐有一道极锋利的气息在其体内,似刀意又似剑意,虽然气息已散,但却凌厉至极,如此锋利的气息,绝对能够在一瞬间就震碎他体内所有内脏。”
栗烈问道:“这能说明什么?”
“能在一瞬间就给对方造成如此强大的杀伤,两人的实力根本就没有可比性,你觉得那个凶手需要和余暇缠斗这么久?”
栗烈眼睛一亮,道:“你的意思是……”
“这恰恰是我要说的第二点,此地虽然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但七十几丈外有一棵合抱大树,树阴面被撞得碎烂不堪,根须更是被震得粉碎,生机已绝,地上有九个小小的深坑,周围有四五个浅浅的鞋印……”
毕师兄尚未说完,栗烈插口道:“我明白了,大树碎裂,定是余暇受了对方一击,连退数步不能卸力,最后撞击在树干上所致,那里才是杀人现场!”
毕师兄点头道:“没错,余暇是在那里被人杀死的。”
栗烈忽然眉头一皱,问道:“周围只有那几个鞋印?”
毕师兄语气平静道:“是余暇的。”
栗烈不由睁大双眼,吃惊道:“余暇尸体并不在此地,无从对比,这些细节你都注意到了?”
毕师兄笑道:“既然上头派咱们来查这件事,总要用心点。”
栗烈眼中露出赞赏神色,叹道:“你果然比我细心。”又问道:“没有其他鞋印?”
“没有。”
栗烈点头道:“那人足不沾地,说明一直身在半空,起码是昆海境之上的修士。”
毕师兄摇头道:“余暇虽只是个外门教习,却也是昆海境巅峰,那人能轻松击杀他,从头至尾都身在空中,如此轻松写意,我觉得起码该是第五境朝迎风境,甚至更高才对。”顿了顿,毕师兄眉头微皱,道:“此人……心机颇重!”
“嗯?”
“我说的是那凶手,他既然可以一击杀死对方,又为何在对方身上弄出这么多伤痕?”毕师兄反问道。
栗烈神色惊疑不定,道:“误导咱们?”
“不错。”毕师兄道:“他想误导咱们,故意在余暇身上弄出各种伤痕,就是想让咱们以为这两人实力相若,缠斗良久才分出胜负。”
听到这话,栗烈脸上禁不住有些微微发热,沉吟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外门中没有人具备杀死余暇的实力,他的目标是内门,他想让咱们把视线放在和余暇实力差不多的人身上!”
毕师兄表示认同道:“不错,我怀疑此人根本就是咱们内门中人,修为颇高,故意扰乱视线,让咱们根本怀疑不到他的身上。”
栗烈皱眉道:“不可能吧,余暇不过是个普通的外门教习,就算曾经是内门弟子,也不过是个天赋不佳毫无前途的小角色,说句不好听的话,要去招惹这种级别的强者,他够资格吗?”
毕师兄沉吟道:“此事我也有些怀疑,但证据摆在眼前,不得不信。”
“这倒也是,此间事情已了,回吧!”
“且慢。”毕师兄眨了眨眼,道:“你不想去见见那个廉尺?”
栗烈皱眉道:“开始是想找他了解点关于余暇的情况,但此事既然弄清,多半是内门中人所为,他一个外门弟子,能知道什么?”
“谁说要找他问余暇的事了……”毕师兄悠悠道:“我单纯是好奇,十几年困于仑泉境初期不得寸进,一朝明悟冲天而起,你不觉得这事有些稀奇吗?”
栗烈淡然道:“世间稀奇的事多了,再是好奇,总不见得都去看一看。”
毕师兄神色有些复杂,道:“但听到他的事迹,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谁?”
“十九年前被逐出内门的那个天才。”
“你是说……”栗烈眼睛一亮,笑道:“这我倒是没想到,是得去看看。”
“走!”
两人渐行渐远,说话声越来越小,慢慢微不可闻,消失在猛烈的山风中了。
这两人大概从未想到过,他们自以为是的真相,其实并不是真相,只因他们的对手是个比较奇葩的存在——绝对冷静,绝对理智,又靠着这份冷静和理智,如同机器一般精密算计好一切,偏偏脑中又拥有大量的这个世界从未有过的知识与经验,比如说,犯罪心理学,比如说,犯罪理论学,比如说,刑事侦查学,又比如说,《犯罪现场调查》,再比如说,《少年金田一探案事件薄》……
看似偶然,但其中既然隐藏着必然,那就是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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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廉尺脑中的犯罪知识什么的,最后的两个乱入当然是恶搞,那个,致敬……
另:我前面有没有说过廉尺看过很多漫画?这个后面还可以有一些发挥空间啊,要是我没说过的话,你们就当我厚颜无耻的说过好了……
第五十二章 小院里的越境之战
栗烈两人一路循着后山来到廉尺居住的小院,看到眼前的场景时,二人不禁眼睛一亮。
廉尺正在院里练剑,廉甲靠在一张躺椅上,半眯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但偶尔眼中又有并不明显的精光闪过,显然是时刻注意着那人练剑的情景,对于出现在小院里的两名不速之客,他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似的。
躺椅是廉尺新做的,说是躺椅,可看上去比普通的床还宽敞,四平八稳地支在院墙边,柳树下,用一种不知名的木料拼接而成,是的,拼接——他算计着每一段木头的粗细,砍去枝丫后原木上的尖锐突起是他的楔钉,他精确地靠着这些,将一把豪华的原生态纯木躺椅敲得严丝合缝。躺椅上面铺着一层一层的各种兽皮,根本不会觉得硌人,那些兽皮全是闪电貂的战利品。
本是初秋的季节,秋老虎尚有一丝余威不去,在躺椅上铺兽皮还不止一层这种事,有点像是暴发户的德性,但廉甲嘴里说着冷,这让廉尺的心里也微微发冷,毫不犹豫便给他铺了好几层兽皮,身上还盖了一层褥子,廉甲的脸色却依旧是苍白得令人心悸——他心力不继,伤了元气。
大概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廉甲才会迫不及待地催促廉尺练剑,将自己所会的剑法全部传授给他,以至于不留遗憾。
风声骤起,并不宽阔的剑身带起狂烈暴风,满院子都是风雷之声,轰隆不断,在内门来的那两人眼中,似乎比早上的山风还猛烈些。
见廉尺练完了一遍,廉甲深吸口气,鼻息里仿佛都是树叶的清香——躺椅上的某些位置刻意留下了一些短细树枝,上面还有嫩绿的树叶和树芽,青翠得让人感到舒心。他无视院门处那两人,咂嘴道:“我忽然感觉这些剑法你似乎本来就会的,只要传给你,用不了多一会,你就能够掌握得很好,但为何一套基础剑法,你至今还是练不好呢?”
其实并不是使不好,只是那套蜀山基础剑法在廉尺使来,仅仅是到了某种极处的精确无误,似乎死板了点,丝毫没有他使其他剑法时灵光一闪般的惊艳,这个困扰了两人几个月的话题,如今再次提起,却还是没有半点头绪,完全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毕师兄见根本没人理,忽然咳嗽一声,笑嘻嘻道:“有客人到了!”
廉尺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轻轻颔首。
廉甲眉头微皱,问道:“有何贵干?”
毕师兄依旧是笑:“咳咳,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
栗烈却直接问道:“这套剑法,似乎并不是蜀山上的剑法?”
廉甲笑道:“蜀山虽是剑修圣地,但那些精妙剑法又哪里有机会让我们见识到,这是小老儿自创的,让两位见笑了。”
“你自创的?”毕师兄惊咦一声,叹道:“这可实在让人有些惊讶,我观这套剑法,并不比我内门中那些剑法差,甚至犹有过之。”
内门?廉尺心中微微一凛,心想,来了。
廉尺在心中猜测几人来意,他确定自己的布置并没有留下什么纰漏,但这两人又是如何找上门来的?他们到底知道多少?
尚在思忖间,忽然——
猎猎风响,只见黑影一闪,栗烈便已出现在廉尺身前,也不知道他是何时拔的剑,手腕一翻,顿时光影划破长空,长剑带着龙吟之声,劲气如潮汐一般汹涌而来,迅疾向着廉尺挥斩而去!
廉尺面无表情,丝毫不见惊慌之色,冷静地撤步,后退,闪身,然后一剑直刺……被挡住了,身体猛然一震——对方真元太强,比之前余暇狂暴多了,但似乎是留了手,廉尺并未受到多大伤害,于是顺势向后退了两步,脚尖猛一蹬地,带着至少是气势上并不比对方逊色的狂暴豪放之势,骤然挥拳而出,拳劲的破风声如同虎啸,空气中闪出噼啪爆响,两人轰然撞作一堆!
小院内,明亮光芒乍起又灭,猛烈劲气席卷四方,剑光冲天飞舞,柳絮飞射似针,泥土四溅,两道黑影纠缠不清,混战一团!
毕师兄睁大了双眼,没想到两人刚一交手,阵势便会如此激烈,更没想到,这个廉尺,竟然能和栗烈战到这种程度!
旁边的廉甲也有些吃惊,他知道廉尺身上有些秘密,倒也有点心理准备,却没想到,儿子拳脚上的造诣丝毫不比剑道差!
他想起了很久之前,余暇就对他说过廉尺似乎会一种很强的拳脚战技。现在看来,果然很强啊……
他叹了口气,苦笑一声,心道自己是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儿子了……
在两人各自吃惊的时候,场间的战况依然激烈胶着,两道身影不停辗转腾挪,就像是情人缠绵在一起似的,分分合合,下一刻却又像是禁不住对方的吸引,再次合身扑到了一起……在某个分开的瞬间,两人很诡异地同时停顿了一下,气氛变得莫名的滞涩,空气似乎都受到影响,流转不畅,紧接着,两人不约而同地各自做出动作,却并未扑上去——栗烈长剑高举,向下劈斩,廉尺含剑胸腹之间,并未见攻势,但另一只手臂上却是青筋隆起,蓄力待发。
下一瞬,两道黑影再次撞到一起,剑光爆起,拳劲激射,噼啪爆响之声不绝,叮当之声响彻院内!
“行了行了,老栗,适可而止啊!”毕师兄瞠目结舌看了半天,见廉甲手指扣在躺椅边上微微用力,似乎有些担心,终于出声制止道。
两人竟然充耳不闻,感觉像是已经完全忘我,仍然战作一团,廉尺是听到了那人的话却不敢撤招,他并不相信眼前之人不会借机偷袭,虽说这人明显是压制了出手的力道,似乎是要求个公平。
但,世间又哪有绝对的公平?修为到了一定的境界后,无论是意识还是反应都会有所提升,甚至劲力之间的碰撞,都会给对手造成一定的反噬。栗烈自然是不受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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